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非马

我头一次尝到种族歧视，是一九六一年刚来到美国不久，在密尔瓦基城的马开大学
附近找公寓。那时候民权意识还没太抬头，美国政府也还没订定反歧视的民权法案，
也没听到有谁为了受歧视而告上法庭。所以当那位白种老太婆告诉我她的房子不租
给有色人种时，我虽怔了一下，却只能阿Q地在心里头暗骂一声，你这心胸狭小的无
知老太婆，我还不屑住你的房子哩！

居留美国三十多年来，除了那一次明显地因肤色的「原罪」受到歧视外，似乎没再
碰上过可称为种族歧视的事例。同邻居相处一向和睦，平时守望相助，见面聊上两句，
度假期间照顾彼此的房子。我们夫妇因为爱好劳动并喜欢秩序与整洁，很少让院子
杂草丛生，意大利裔的左邻同波兰裔的右舍因此不止一次对我说，可别搬家啊！两
个儿子在邻区、学校或工作单位上也从没因自己的肤色向我抱怨过。唯一让大儿子
感到愤愤不平的，是他从小便对演戏有兴趣，高中毕业后本来想念戏剧，却因那时
候少数族裔很少有挑大梁担任主角的机会而作罢。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日常所接触到的大部分是高级知识分子及中产阶级，这些
人一般比较不会因「非我族类」而感到受威胁。但我通常对别人的眼光不那么敏感，
可能也是原因。即使有时候在商店里碰到脸色不太好看的店员，我也会想，也许他
身体不舒服，或昨夜同老伴吵了架，或小孩子生病在家，或刚挨了老板一顿臭骂。
总之只要我没做过或说过什么冒犯了他，他要翻白眼生闷气，是他的自由，干我什
么事？

但我知道种族歧视在美国，也像许多国家一样，即使有法律的约束，也不可能断根，
特别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一九八七年汽车城底特律的华裔工程师陈果仁，因细故被
白种工人误认为抢饭碗的日本人，活活用球棒打死，便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事后白
人法官祗判他罚款的微刑了事。这样不公平的事件，曾激起华裔及亚裔们的强烈抗
争。我曾为此写过一首叫『狗一般』的诗表达我的无奈与愤慨：

有罪！
一个白人手里的球棒大叫
黄色有罪！
就这样
一个黄人被狗一般活活打死

无罪！
一个白人手里的法槌大叫
白色无罪！
就这样
一个白人被狗一般活活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