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志富
澳洲彩虹鹦驻站作家
加入时间: 2005/10/12 文章: 573 来自: 浙江宁波 积分: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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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净洗练冉庄诗
•钱志富•
(文学博士 浙江宁波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315211)
山城重庆是中国新诗的重镇。笔者有幸在山城重庆学习、生活了九年的时间——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博士。 2002年6月到宁波大学外语学院当大学老师过后,同重庆诗坛的关系不仅没有断裂,反而似乎更加密切了。这其中首先是笔者敬之爱之畏之的从本科到硕士到再博士的恩师吕进老师始终待我如子的关怀让我觉得有一种天涯若家人的亲切感、温馨感。吕进老师是诗人、散文家,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一位主要的诗歌的基础理论家和重要的诗评家,他的《新诗的创作与鉴赏》一书肯定会成为中国新诗理论发展史上重要的里程碑,他的其他一些重要文献中所阐述的理论问题比如1986年在中国新时期诗歌研讨会上所作的开幕词《在求实的气氛中勇敢探讨——中国新时期诗歌研讨会开幕词》中所提出的诸如诗的社会功能问题,诗与读者问题,诗的现实主义问题,诗的“走向世界”问题以及诗与人道主义问题等等仍然是二十年后的今天的诗坛在认识上比较茫然的问题,而这些都是现代诗学中的重要问题。奇怪的是,我们的诗坛多少年来似乎只关心或更关心一些比较次要的问题,比如诗的懂与不懂的问题,诗是否到语言为止的问题,还有诗是不是下半身写作问题以及诗的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等等这些上述问题中的附带性问题。诗歌的基础理论家吕进老师后来又提出了诗歌的三大重建的主要问题,即诗歌精神的重建,诗体的重建和传播媒介的重建,这些都得到了诗坛有识之士的广泛响应。吕进老师当然还是一位重要的诗歌批评家,他的认知好诗以及直接从诗读出人的能力是令人钦佩的。吕进老师还是一位诗歌教育家,他开创的中国新诗研究所研究生招生的历史已经二十年,培养出来的诗歌理论家和批评家恐怕不下百十人,同时吕进老师还招收访问学者和博士研究生,笔者就是师从吕老师完成自己的博士学业的,所以到目前在中国诗坛可以说“吕家军”遍天下。吕老师快满七十岁了,仍然继续着他的振兴中国诗坛的光辉事业,他是我们心目中的一位庄严而神圣的诗神,而且我们心中的这位诗神就住在山城重庆。所以,重庆对中国诗坛就有极其特别的意义。
重庆对中国诗坛就有极其特别的意义还在于重庆是微型诗的大本营,微型诗经由老诗人蒋人初、穆仁等提倡,十年前的星星之火终于燎原,而且重庆点燃的这把火燃到了海外华人诗界,微型诗界不但老诗人宝刀不老而且新人辈出,近几年涌现了一大批实力型微型诗人诸如蔡培国、伊凡、张明昭、贾绍玉等等。值得特别一提的是,重庆诗人大约都是那种将诗歌当成事业来做的诗人,在目前许多刊物已经将自己的版面商业化的严重形势下,而重庆诗坛似乎还是一片净土,他们庄严地维护着诗歌的高贵。而且重庆还是诗歌刊物最为密集的城市,大小刊物不下十余种,像《中外诗歌研究》、《微型诗》、《小诗原》等等虽然是内刊却是国际发行的,所以每出一期,借能迅速在海内外引起一定的反响,其他刊物比如《世界诗人季刊》本来走的就是国际化的道路,所以影响比较大。在重庆刚创刊的《大风》诗刊也以非凡的气势屹立于中国诗坛,笔者曾专文对其作过评介。
许多省市自治区在八十年代以降都或多或少出现过诗歌创作断代的可悲现象,但重庆没有,老诗人对诗的热情不减当年,而且还有新的探索,新的贡献,而中青年诗人创作的势头正猛,更年轻的大学生诗人跟踪而上,结果形成了中国新诗史上比较壮观的诗歌景象。笔者曾经在《文艺报》等刊物上撰文评介过2004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的全面梳理重庆诗坛已有成绩的《20世纪重庆新诗发展史》,当时对重庆诗人所创造的这种壮观的诗歌景象十分惊异,其实,这是《20世纪重庆新诗发展史》对重庆的一些重要诗人比如杨山、野谷等还有重要遗漏,笔者曾经写过野谷的评论,觉得他的诗写得很不错。
笔者曾经在重庆游学长达9年之久,观赏过重庆秀美的山水——嘉陵涌碧,缙云滴翠应该是对重庆秀美山水的绝好写照,领略过巴山夜雨——重庆好似一架古琴,而巴山夜雨正是弹奏这架古琴的高手,听之令人心醉神迷,读过重庆的文朋诗友尤其是前辈和老师们的诗文著作,享受过重庆作为诗歌重镇的韵雅。笔者曾经以《重庆》为题写过一首小诗:“山城/雨城/诗文之城/韵雅之城”。对于重庆这应该不会是一种过誉之词,山城重庆应该得到这样的评价。值得注意的是山城重庆曾经以他的别具一格的山水、诗文和韵雅接待过不知几多远方来客,尤其是海外来客。韩国著名诗人、散文家和诗歌理论家许世旭就是其中比较著名的一位。
曾经给韩国诗人、散文家和诗歌理论家许世旭以深刻印象的土家族诗人冉庄究生在、长在这片神奇、美丽而韵雅的山川上。韩国诗人、散文家和诗歌理论家许世旭曾在他的一篇庆贺中国新诗研究所成立二十周年的文章《有山有水的校园里,我曾做过岛民》中这样写道:“我步下重庆站的月台,是1991年2月1日清晨5点40分。我生来第一次踏上重庆的土地,这久所羡慕的渝州。重庆还在漆黑的黎明,有位嗓子大双肩壮的人冲破拥挤的人群喊出我的名字,他就是重庆的土家族诗人冉庄。” 韩国诗人、散文家和诗歌理论家许世旭毕竟是文坛高手,虽然汉语只是他的外语,但他一两笔的功夫便活灵活现地刻画出了一位素昧平生的土家族诗人冉庄的鲜活形象,这是十分令人惊异的。其实,当我们读完了土家族诗人冉庄的2004年由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三大卷近两百万字的《冉庄文集》,觉得他在中国文坛诗界事实上就是许世旭所描绘的,这个诗人“嗓子大双肩壮”,而且能够迅速“冲破拥挤的人群”,然后“喊出我的名字”和广大读者的名字。土家族诗人冉庄虽然以诗名世,他的诗写得极有个性,著名诗评家张同吾说他是一个形成了自己较为稳定的艺术风格的诗人,而另一位新诗研究专家钱光培说他是一位坚忍的诗人,但土家族诗人冉庄其实是一个文学艺术创作上的多面手,他写得一手清新、自然而又富于神韵的优美散文,他还进行小说创作,也写过一批珍贵的作品,土家族诗人冉庄的戏剧作品也写得妙趣横生,尤其他善于发挥四川方言的滑稽、幽默效应,读之令人捧腹。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土家族诗人冉庄还是一位文学批评上的高手,他写了不少的诗评,小说评论,散文评论等等,显示出了土家族诗人冉庄卓越的眼光和真切的对于文学艺术审美方面的见解,这些都是十分可贵的。土家族诗人冉庄由于在文学艺术创作上和批评上的卓越贡献,他很快引起了世人的关注,他的作品受到了不少读者的青睐,也得到了批评家的赞扬,一些学术机构组织召开了土家族诗人冉庄作品研讨会,同时一些重要的奖项也有政府或者学术机构颁给了这位勤恳的作者。要知道在中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降的文坛是有些相当地不景气的,土家族诗人冉庄依靠自己的努力脱颖而出,他的确是“嗓子大双肩壮”,很快从拥挤的人群中冲破了出来。
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诗写得比较朴素、坚实、优美,他的诗尤其具有一种纯净、洗练和朴素得有点令人心醉的美。应该说,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诗歌道路走着有些险,他选择了一条比较不容易出彩的诗歌道路。大家知道,土家族诗人冉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登上诗坛的,1956年他在《四川文艺》第3期上发表了《贺喜队》。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诗坛是以郭小川、贺敬之、闻捷和李季四大诗人为代表的,他们开启了放歌和颂歌传统,他们诗歌中的那种潜在的主观抒情加强了他们诗歌的气势,所以获得了广泛影响。尤其是郭小川、贺敬之两位诗人,他们的诗就现在读来,还令人心旌摇荡,荡气回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诗坛大才、高手,可喜的是近年出版的新文学60家还有郭小川,看来苛酷而严格的历史并没有忘记“十七年”和“十七年”的代表性人物。可是,土家族诗人冉庄在宏大的主观抒情上却不占优势,他的诗歌的好处是紧贴生活,他自己很愿意亲近大自然,足迹踏遍了许多地方,他依靠某种实感进行创作,所以他的诗的及物性很强。但他的诗的主观抒情不强,所以在他那个时代,不可能引起巨大的反响。另外,诗人到了八十年代,他面临的是强大的先锋集团,而土家族诗人冉庄又不肯让自己也先锋起来,当然他的诗也多多少少受到过先锋诗人的影响,但影响有限,他受到的来自先锋派的影响是连老诗人沙鸥也不如的,所以他的诗要在新时期赢得比较大的反响也是比较困难的。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所以笔者说,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诗歌道路走着有些险,有些不太容易出彩。但可贵的是,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诗歌依然有着自己的光辉和色彩,他的创作依然是有成就的,因为他在诗歌追求上有着自己比较坚定的信念,而且他也很努力,所以他还是写出了不少比较杰出和优秀的好诗,这是我们应该肯定的。
下面我们来读几首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诗歌。先读《葛洲坝闸门》:
葛洲坝闸门
一台织绢机,
横跨长江岸。
朝映日一轮,
夜伴月一弯。
滔滔素绢亿万匹,
日日夜夜织不完。
1983年7月
诗人徐志摩曾说,诗歌是翅膀上出世的。诗歌靠什么飞翔,笔者认为诗歌有两支翅膀,一支是绝妙的想象,一支是绝妙的音响。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这首《葛洲坝闸门》就靠了这样的两支翅膀飞了起来。诗人面对在中国水利工程史上横空出世的现代水利工程葛洲坝闸门发挥了绝妙的想象,诗人将葛洲坝水利工程绝妙地想象成了“横跨长江岸”的“一台织绢机”,这是十分意外的,因为一般人想不到,做不到,笔者也曾经路过葛洲坝,当时除了惊叹就是茫然,哪里会想到它是“一台织绢机”。诗人当然并不是孤零零地完成了这一所谓绝妙的想象就完事了的,他还要将其时空化,所以诗人说它:“朝映日一轮,/夜伴月一弯。”日月朗朗照乾坤,当然也照葛洲坝水利工程,葛洲坝并不孤独,并不冷清,而且日月何其美妙绝伦,葛洲坝水利工程也何其美妙绝伦!更美妙绝伦的还在后头:“滔滔素绢亿万匹,/日日夜夜织不完。” 葛洲坝水利工程何其壮美啊!读了这样的诗,笔者真想故地重游,重新去领略一番葛洲坝水利工程的美妙绝伦,的雄壮和优美。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这首《葛洲坝闸门》在音响效果上也比较好,有节奏,有韵律,有飞扬的旋律,所以它飞翔起来,能够飞进渴望阅读优秀诗歌的读者的心里。
《登两江楼》也是一首写得比较能够给人以回味的诗,不妨一读:
登两江楼
碧云淡淡暮烟垂,
山映斜阳天含水。
菊丛溢浓香,
黄白浮翠微,
欢歌笑语,
直往云中汇。
登上摩天两江楼,
河山更比画中美。
列车穿梭过,
巨轮一队队,
载着山城,
凌空展翅飞。
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这首《登两江楼》收入《冉庄文集•诗歌卷》时没有标明时间,但他的诗集《万山丛中》收的是1956年至1986年之间写的山水诗,所以可以推断诗人的这首诗写作的时间应该在重庆成为中国第四个直辖市之前。诗人的这首诗既写得古色古香,又写得颇富现代气息,的确是一首比较难得的好诗。“碧云淡淡暮烟垂,/山映斜阳天含水。”诗人这样开头。诗人化用了七言绝句,化得自然,化得如水中盐,镜中像,空中音,妙趣天成,写出了重庆作为一个举世闻名的山城、水城的壮美、秀美和优美,的确给人以古色古香的感觉和味道。诗人接着写:“菊丛溢浓香,/黄白浮翠微,/欢歌笑语,/直往云中汇。”诗人的这几句诗写出了一些乐山乐水乐登高的壮游人登上两江楼所欣赏到的美景和所得到的欢乐,写得比较含蓄和不动声色。诗人在这几句诗里面保留了几分古色古香,但已经有了一点现代气息,我们可以听到现代人的欢歌笑语了。当然最具现代味的是第二节:“登上摩天两江楼,/ 河山更比画中美。/列车穿梭过,/巨轮一队队,/载着山城,/凌空展翅飞。”重庆的确在腾飞,尤其是直辖过后,现代重庆,魅力无限!笔者离开重庆已经数年,最近回去一次,迎接我的尽是应接不暇的摩天大楼,高架桥,高速公路,重庆的确在腾飞!所以笔者觉得在看到直辖过后已经大发展了的重庆之后再来读一读直辖前的一位诗人写下的关于重庆的诗,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绿色界碑》写得颇富召唤魅力,不妨一读:
绿色界碑
翠绿大青树,
张开一把伞。
一半在中国,
一半在缅甸。
一座绿色界碑,
撑起两国春天。
1990年12月12日于瑞丽
我们知道,缅甸与中国有着持久的传统友谊。抗日战争时期,中缅人们唇齿相依,共同抗击日寇的入侵,尤其是那条中缅公路曾经谱写出壮美诗篇。缅甸不是越南,中国和缅甸没有仇视,尤其没有边界线争端。感谢诗人冉庄,感谢他以一个杰出诗人的敏感,写出了这首读来倍感亲切和美好的《绿色界碑》。“翠绿大青树,/张开一把伞。”常言说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大伞下面好遮荫”。诗人说这棵大树,这把大伞,“一半在中国,/一半在缅甸。”有了这棵大树,有了这把大伞,缅甸与中国有福了。和平、幸福多可贵!诗人是和平的使者,诗人是热爱和平的人,诗人有着敏感的审美的心肠,所以诗人在诗的结尾这样写道:“一座绿色界碑,/撑起两国春天。”这既是写实,又是象征,多种含义并置,写得十分温柔敦厚而又含蓄蕴藉,的确是写得情味、滋味、意味具足,十分具有弹性和召唤感,笔者对诗人的这首诗十分赞赏,但愿读者也很喜欢!
从以上的分析和评点可以看出,土家族诗人冉庄的诗歌创作的确有自己的特色和优势,他是有相当的诗才的,而且十分地勤奋,他的诗都是有感而发,及物性比较强,语言上能够做到纯净、洗练,审美价值比较大。当然他的诗也有一些比较明显的弱点,比如对社会的批判性不是很强等等。笔者读了他的诗之后,跟他通过电话,他也承认他的诗正面歌颂的比较多一些,对社会进行讽刺和批判的作品也有一些,但给读者的印象不是十分的深刻。土家族诗人冉庄是笔者的前辈,早已进入耳顺之年,笔者当然没有权利去苛求他。但他是经历过许多的事情的人,不可能一辈子竟碰到的是值得大力歌颂的真善美的事物,假丑恶的事物也肯定在他的身边发生过,他不应该视而不见。几年前,毛翰提笔批判贺敬之,引起社会强烈反响,主要也是指出贺敬之的诗歌没能更多地揭露和批判当年发生在中国的假丑恶的事物,毛翰赞扬彭德怀,赞扬彭德怀敢于犯颜谏上,写过一首读了让人振聋发聩的诗,笔者认为还是有道理的。当然毛翰批判贺敬之也有不是太恰当的地方。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诗人冉庄毕竟是一个土家族诗人,所以他对民族问题比较敏感,他是渴望和赞赏中国56个民族的精诚团结和友爱的。1988年7月诗人在大凉山写过一首《题刘伯承•小叶丹塑像》的诗,这是诗人对民族的精诚团结和友爱的真诚赞歌,不妨一读:
题刘伯承•小叶丹塑像
一曲颂歌,
将两个民族高唱。
两颗真心,
一碗血酒,
托起凉山的希望。
1988年7月于大凉山
是的,大汉民族曾经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时说了一些对不起兄弟民族的话,有时做了一些对不起兄弟民族的事,给兄弟民族人民造成过程度不同的伤害,这是应该检讨的。好在共产党的一些领导人懂得各民族精诚团结的重要性,他们对一些兄弟民族十分尊重,所以赢得了兄弟民族人民的爱戴。刘伯承就是其中之一。笔者最近到过四川广安邓小平故居一次,亲眼看到,解放之初,国家领导人为了和平解放西藏制定的尊重各少数民族的文件草稿。看到邓小平拟就的不能对兄弟民族的人民就“蛮子”的电文,心里十分感动。觉得共产党领导人想的真周到,工作做的真细。但是没有想到,刘伯承等还同少数民族兄弟喝过血酒。感谢诗人冉庄,他真诚地记录下了这一真实的历史事件,而且开掘出了他的伟大的历史意义,那就是各民族精诚团结相互爱护肝胆相照,这个国家才有希望。分裂就永远没有希望!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_________________ 钱志富
文学博士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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