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小月肖]

芒 洪 记 忆

芒洪是云南省临沧市的一个山区民族乡。对于芒洪,我的记忆总是深陷于它的多山、多雨和大雾里。站在芒洪的任何一个角落，你抬头低头所能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在全乡范围内根本找不出一块“坝子”。未到芒洪之前，我曾查过有关资料，“芒洪”为傣语地名，意思是多山、陡坡之地。到了芒洪，我还是不得不被芒洪的山之多山之高所折服。举目眺望，四面皆山，山连着山，山挨着山，山挤着山，山拥着山，满目青峰叠翠，不见边际。最高的山峰大雪山，海拔有3233米，山上终年积雪，无论四季如何更替，终有皑皑白雪在山巅静卧，与坚实的大山相伴而眠。乡政府就座落在老鼠山1800多米高的腰部梁子寨的梁子尽头，站在乡政府的办公大楼上，抬头仰望，天仿佛就悬浮于自己的头顶上，似乎一伸手就可握住蓝天下来来往往的白云。
正因为山多山高的缘故，芒洪的山地气候非常明显，每年从6月到11月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淅淅沥沥的雨总是下个不停，滴滴嗒嗒的雨声，不是伴你入眠就是唤醒你的沉睡，“一声声，一更更”“空阶滴到明”。满山遍野的雨，有时象顽皮的孩子，就地打个滚，一阵风似的就跑了过去；有时，又象个多情的少女，在大山的身上恣意飘洒，纤纤素手不停地抚慰着大山的每一寸土地，轻声诉说着离情的痛苦与归来的欢愉，让大山彻底湿透了情怀。这时的山，褪去了往日的威严和冷峻，多了些温柔与迷离，站在空旷的野地里，舒展着四肢，深情款款地迎接着上天的甘露。经过雨水滋润后的山，从头到脚泛着淡淡的青色，既象一幅水墨丹青，又象浸泡在雨丝里的一首水灵灵的诗。
除了雨多，芒洪还盛产雾，雾里的山又别具韵味。我到芒洪的时候，不但感受了芒洪的雨量，也见识了芒洪的大雾。芒洪的雾属于湿漉漉而凝重的那种，很浓。早晨起床，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常常是铺天盖地的大雾，从山底升腾起的雾，带着丝丝寒气，迎面扑来，阵阵凉意便会浸透全身。打开门，走出户外，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视线可及只在两三步范围内，若想试图看得远一些，任你将眼睛瞪得多大也是枉然，四周的一切全淹没于其中。雾在山中尽情迷漫着，山在飘缈的雾里藏着，待到旭日东升云雾在璀璨的霞光里开始流动时，在云雾的分分合合中，山便若隐若现，有时可见山之一角，有时又是全山尽没，宛如蓬莱仙境一般。云雾的诡异使山变得神秘莫测变幻无穷，平添了许多不可知不可探的因素。雾里的山有些虚无有些难以捉摸，象世事象人生之难料。
每年12月以后，风雨渐渐停歇，芒洪的天开始变得碧蓝而高远，这时进山登高远望就方便多了。经受了一个雨季的洗礼，汲取了天地日月之精华，山里每一棵树都泛着油油的绿，在枝头鼓动着丰厚而透亮的叶子，微风拂过时便哗哗作响，象一曲绿色旋律在林间飘荡。穿行在密匝匝的林子中，沙沙的脚步不时惊起野鸡和野兔从眼前飞掠，运气好的话，还会碰到金色的麂子在你的面前一闪而过，迅即消失于林子深处。色彩斑澜的鸟儿也在高空自由自在地盘旋飞翔，真不知在大山深处还隐藏着多少可爱的生灵，在祥和平静的表面下每天又在上演着多少生命的悲喜。待得登高远望，大自然之神奇伟大，人之渺小与微不足道便悄然在心中涌动。感受山的空灵，感受山的胸怀，不知可抛去多少世事的烦恼和恩怨。
若是沿着林间弯弯曲曲鸡肠似的山间小路往大山深处前行，在路的尽头等着你的不是三两户布朗人家便是拉祜村寨、或是阿佤农户。也许并没有到达尽头，路还在往前延伸，如果继续向前走，你会发现，那路其实是一头连着庄稼地一头连着农家小院。我的扶贫结对“亲家”李扎保也是这些寨子里的一户平凡人家。我第一次到芒洪结对认亲的时候，没见到扎保，只见到他的女人。那是一个娇小的拉祜女人，脸上一直挂着羞怯的笑容，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她到乡政府来接我去她家认个门，我说：“远吗？”她说：“不远。”那时正值雨季，就在我们到达之前还下过一场大雨，路很滑。我的亲家母背着我给她买的化肥、糖果、孩子的作业本，打着光脚板，在山间小路上，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得轻松自如。而我空着两手还觉寸步难行，尤其是在布满牛脚窝的路上走时，我脚上那双鞋就特别不合作，不是让泥挤进去就是让水灌进去，逢坡遇坎我不得不手脚并用地攀登，弄得很狼狈。与我们同行的一位老同志不慎摔了一跤，屁股上粘了一滩泥，惹得“亲家”们哈哈大笑，直说我们城里人比他们还笨。说是路不远，其实是他们走惯了的缘故，到达扎保家时，我已是疲惫不堪。第一次进芒洪，我就彻底领教了芒洪大山的厉害。而我的“亲家”，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大山里，沿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韵，在岁月的光环里，一季一季地耕耘着自己的生活。年年岁岁，围着火塘，说着该说的话，做着该做的事，如同世外中人，性情象山一样的质朴和沉静。
说起来，我已经有多年未去看望“亲家”了，但我的心却不曾忘记过他们。每当夜深人静有风从我窗外轻轻走过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芒洪，想起芒洪雨里雾里的山，想起雨里雾里长年累月在山中跋涉的“亲家”们。我坚信终有一天我的“亲家”会从大山里走出来。

[云樵]

欢迎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