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来一夫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9/01/20 文章: 1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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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徽胡焕亮
这个大队总共只有几百人,可零零散散分布在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坳里。平时没事大家都谁过谁的日子,一旦有个大事小情,大队长则会派人挨村下达通知,召集各个生产小队的干部们开会传达,精心安排。
家哥被安顿在靠近山脚下的一个生产队的库房内居住,这里黄土资源丰富,地势相对开阔,适合建造土窑烧制青砖。燃料呢,更不用愁,正好山里人不缺这个----柴草即可。
大队长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他召集各个生产小队队长开了会议,宣布了建窑烧砖的打算,大家一致拥护。通过讨论研究,决定从各个小队按人口比例抽调劳力,立即开辟场地建窑烧砖,并且特别强调:抽调这些劳力不单单是来干活儿的,还得多动脑多动眼,一定得学会青砖的烧制方法!
大春一方面为家哥找到了事做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为家哥担心。虽然他比家哥小十多岁,但他知道家哥自小念书,后来做教书先生,哪里会什么烧制青砖呢?看到人家当地干部群众拉开的架势,那是志在必得啊?假如家哥搞砸了,不但家哥在这里没法混下去,就连自己的命运也是很难说的了。
其实,大春哪里知道,那家哥是一个绝顶聪明而且有学问的人。被打成右派进行劳改期间,他跟劳改队里的狱友学会了烧制青砖的技术。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岂敢揽下瓷器活?他是胸有成竹的。
他深谙青砖是粘土烧制的,粘土是某些铝硅酸矿物长时间风化的产物,具有极强的粘性而得名。将粘土用水调和后制成砖坯,放在砖窑中煅烧(约1000℃)便制成砖。粘土中含有铁,烧制过程中完全氧化时生成三氧化二铁呈红色,即最常用的红砖;而如果在烧制过程中加水冷却,使粘土中的铁不完全氧化而生成四氧化三铁则呈青色,即青砖。青砖和红砖的硬度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是烧制完后冷却方法不同,而红砖是自然冷却,简单一些,所以现在生产红砖多。青砖是水冷却(其实是一种缺氧冷却),操作起来比较麻烦,所以现在生产的比较少。虽然强度、硬度差不多,但青砖在抗氧化,水化,大气侵蚀等方面性能明显优于红砖。
在土窑烧制砖坯过程中,按规程,浸透水份,使红砖转变成青色即可,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一次成形的火口,若烧得太嫩,浸透水,则变为花脸;过于老火浸水,则会迫使砖变形,这二种做法都会使成品砖变为劣质砖,所以看火口是否到位是技术的最关键.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家哥的指挥下,大家没出半月,一座简易的土窑建成了。接下来就是制作砖模,坨制、晾晒砖坯,再就是进窑点火。这期间,家哥没日没夜地操劳忙碌着,令所有的干部群众都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大队长更是再三向周老伯翁婿表示谢意,感谢他们介绍了一位能干的师傅来。
那家哥毕竟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年,见过世面,精于世故。在烧制过程中,他密切注意着火候,特别这是第一窑,成败非常关键。几天下来,人也瘦了,眼睛也熬红了。
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夜里大部分人都回去休息了,他设法支开剩下的人,自己偷偷验火,浇水冷砖。结果,一窑当当响的青砖烧制出来了。
看到第一窑合格的产品,大家甭提多高兴了。大队长还特意安排庆贺了一番,并给家哥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兑现了自己的若言。只有一点令他还不十分满意:就是他的社员没学到烧制青砖的精髓部分。所以,他再三要求家哥要毫不保留地把技术传授给他的社员们,家哥自然点头答应。
看着秀儿渐渐隆起的肚皮,全家人都喜上眉梢。大春白天下田上山,拼命干活儿,晚上则耐心周到地服侍自己的心肝宝贝。而秀儿呢,毕竟是农家娃儿,清贫的生活锻炼出了结实的身体和坚毅的性格,她可没那么娇气。每天除了帮助妈妈料理家务,烧火做饭,还把大春的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就在秀儿接近临产的一天,镇上的邮递员来了,他为大春送来了家书,是他的老父亲的信。信上说自己近来身体状况极差,不知得了什么病,就怕时日不长了。信没看完,大春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特别是有一句:“儿啊,再回来晚一些,恐怕就见不到老父的面了......”
可是,看看眼前的秀儿,他又怎能丢得下呢?秀儿则安慰他说:“我没事儿,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看望老人家吧!我不是还得几天来么?再说还有爸爸妈妈在啊?”
大春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在这个时刻离开你!”
周老伯夫妇安慰了一番后,对大春说:“孩子,你去吧,这里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吧。回去处理完了家里的事就马上回来,我们都等着你!”
大春还是摇头,难下决心。此刻周老伯变了脸色:“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父亲这样了,你还犹豫什么?你的孝心哪里去了?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喜欢吗?”
经周老伯一骂,大春似乎突然明白过来,立即忙着要去收拾东西,秀儿心疼地说:“别忙了,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大春不无爱怜地看了看秀儿,回头又看了看二老,颤抖着嘴唇:“爸,妈,你们放心,我回去处理好家里的事,少则一星期,多则十天,我一定回来。这里就拜托二老了!”
大春挥泪作别,匆匆踏上还乡路。走了半上午,进得祁门县城,找到汽车站,登上了开往省城合肥的公共汽车。颠簸到下午天近黑,汽车才喘着粗气进了车站。一打听,当天没车了。进了站,买了第二天合肥直达凤台的早班车票,这才找个位子坐下来,吃了两块秀儿填在包裹里的红薯面饼子,就着水管喝了几口自来水,就在长椅上搂着包裹沉睡过去。
第二天将近十点,大春看到了熟悉的村庄和山野。下了车,急慌慌地向家里奔去。才进村口,老远就看到一个老者,背着粪筐在转悠,看那身影和动作,是那么熟悉,突然认出,那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老父亲吗?他赶紧走上前去,接过老父的粪筐,拉起父亲的手,看着老人的眼,满脸不解地说:“爸,你不是病了吗?”
胡阿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看着儿子,许久,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儿。老人抹了一把花白的胡子,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儿子回来啦?你还知道有个老爸呀?”大春此时百感交集,看到老父亲硬朗欢实,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拉着老人的手,一路与人打着招呼,回到家里。
进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自己以及媳妇儿将要生产的情况,末了没忘记请求老爸多多谅解自己,宽恕自己的粗心大意。听了儿子的简单叙述,胡阿公更是喜不自禁,他将要成爷爷了,真是喜从天降啊!
爷儿俩亲热够了,老爷子深深自责起自己来。“真不像话,再想儿子,也不该在这当紧关头把你诓回来,真是太不应该了。你明天就回去,我不用你管!”
大春看到老父亲这样通情达理,心里顿时涌起腾腾热浪;同时又为自己没能很好地尽孝道感到愧疚。他对老人说:“爸,你放心,等我回去照顾好秀儿月子,孩子稍微大了就送回来让您抱孙子!”
“好啊,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大春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把水缸担满,又跟老爸交代了一番,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踏上了返回祁门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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