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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濂]

落花吟
李兴濂
刚到乡间，就遇到了一场雨。一夜枕上听雨，辗转不能成寐，清晨推窗望去，雨停了。天上浓云尚未散开，低低压着房檐，空中还飘浮着若有若无的雨丝，天地间弥漫着一层湿漉漉青黛色的雾霭。山岗上，一丛丛绿被染得浓荫如墨。朦胧的墨色中，清晰地闪着点点粉红的花朵，宛如一阕厚重平和的弦乐声中，跳出一管清脆欢跃的笛音，给这雨后山村空朗的清晨，增添了不少生气。
已是春花红褪的暮春，什么花开得这般艳丽？循着被雨水润白的碎石小路走去，近前一看，原来是一片樱桃果园。整个山岗都是一排排，一丛丛樱桃树，树只有一人高，花却开得十分繁茂。顺着窄窄的甬道，我低头钻进树丛，如上元之夜徜徉于灯市之中，前后左右，俯仰四顾，都是火苗一样燃烧着的樱花。
樱桃树是边开花边结果，花与子并生，密密层层的花，压满枝头，十分好看。在从花到果的生长过程中，呈现出变化微妙的千姿百态。一阵微风吹过，点点水珠洒落下来。紧接着，樱花纷纷飘落，靜静地扑向大地的怀抱，那么坦然，那么安宁，粉红的花瓣在雨水中浸得发胀，将整个山岗黑黒的泥土染成一片绯红。我第一次注意到落花景象是这般壮丽。昨夜它还在枝头上为花蕊挡风遮雨，那艳丽的姿容，芬芳的呼吸，孕育着新生。今晨为了让果实得到更多的阳光和养分，它毫不留恋高高的枝头，无怨无憾，在斜风细雨中翩然飘落，把自己和朴实的大地融为一体。“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龚定庵的心和落花是相通的。人常说，开花结果。殊不知，花落了果才能成熟。有些花开到最后，枯死在枝头，也不结果。落花才是新生的标志。龚定庵在一首落花歌中，就曾经发出“安得树有不尽之花更雨新好者。三百六十日长是落花时” 的感慨。
然而，千百年来，关于落花的诗却多是伤感的，哀惋的。狂风暴雨，常令未果之花倍受挫磨而夭谢。于是，“流水落花春去也” ，“无可奈何花落去” ，“一片花飞溅却春，风飘万里正愁人” 等诗，就成了千古名句，作者或是伤春怨女，红颜薄命，或是落魄文人，怀才不遇，只好将花喻己，抒解愁肠。《红楼梦》中“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黛玉的一首葬花词，哭痴了多少人的心。对于摧残人才，践踏新生的社会，是愤怒的控诉。毎一个人，都应是一朵花，该开时，尽情地开，该落时，坦坦荡荡地落，无论是翘立枝头，还是俯身泥土，都在培育新生，永葆旺盛的活力。
又是几片飞红随着细微的簌簌声飘落下来。“落花辞树虽无语，别倩黄鹂告诉春。”明年春来，又是满树繁花一片！

[william zhou周道模]

人们忧伤落花叹自己是对的。明年可以花再开，可是未来已是青春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