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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ngqihai]

乡 居 拾 穗
黄其海
1
我是拥有两座瑰丽的人生花园的，亦是我漫长寂寞旅途中宁馨详和温暖倍至的梦园与憩园。
一座在故乡老屋，是母亲于逼仄促狭的院落里种植着的各色花草，有美人蕉、栀子花、凤仙花、马兰花、野菊花、南瓜花，甚至还有一小畦郁郁葱葱很乡村很菜园的葱呀蒜呀韭菜呀茄子呀，还有一株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小小的枣树；这是母亲的花园，一位爱花爱美爱生活，然而贫苦劳碌一生的乡下老妇于繁忙的农事耕作料理家务之余，仍舍不得歇一歇，于屈指可数的闲暇时光里，精心打理着的农家后院而已。母亲闲不得房前屋后的空地，就像生产队时代“辟草开荒”以度过那可怕的饥馑一样；又仿佛在“秀”一把手眼熟稔的栽种技艺，没期望着这土里刨食的活路世代传承，甚至也没指望着拿这一片劳动所获来改善生活。母亲大人只为着寻常百姓匆忙繁琐平淡的日子，打理出一片亮眼的风景啊。
一座就卧在我的看似平静寂寞实则波澜起伏的胸腔里，她常年皴染着蓬蓬勃长苍翠隽永的文字，因为每天为生计谋，实在也没有多少云流水在的自在时候，为她们美容、润色，我只能忙里偷闲，戒掉一些可玩可不玩的业余爱好，时时督促自己稍安勿躁，我喜欢读书，喜欢把一些日常生活的碎片、一点一滴的感悟与见闻，记录下来。这是我平凡人生中纯善质朴的娱乐，也是我倾心痴迷永不会醒的梦想。仅此而已。
也便是说，我既是故乡花草植物们的朋友，也是精灵般的文字的朋友了。
有时候，对理想、完美世界永不舍弃的期盼与热望，便是我们许下的一个千年的承诺，而我们内心的皎洁与晴朗，我们永在的感恩和坚持，则胜过尘世中一切浮浅表象的快乐吧。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则会亡身”。或者说，我时常会有“临深履薄，忧时惧祸”之惑。平生实在是不爱那吃喝玩闹自甘堕落的靡颓欢场，不爱那灰暗阴湿挑战阳光良知底线的龌龊勾当，不爱那餍足空虚浑浑噩噩中流失的无聊糊涂的光阴。唯有文字，让我的情爱人生更加柔软丰润，让我的平凡世界更加多姿多彩。我每天激情澎湃，干劲十足，摩拳擦掌，实际上，除了写作，没有一种东西可以温润我一半智慧一半愚钝的疲累的大脑，可以兴奋我一半清醒一半麻木的神经中枢；除了回家，没有一种方式可以激起我心灵深处最柔软活跃的情愫。我常常处于心灵迷茫与情绪异常的失控状态中，在某种书写的后面，是我思想的大幅度的灵动与锋芒毕露，在粗糙的日常事务的描写后面，是精细入微的观察与思考，是一种积攒丰厚的生活的储备。所以明眼人、那些行家里手，一准会看出我的作品往往锋芒有余，但是意蕴不足；刚正硬朗有余，思维精神不足；能让人感到一种血液中孤独、却没有骨头的硬度；有一种温暖而明澈的情感体验，却没有文化的深度、高度，浓度与厚度。所以，我特别羡慕那些有足够的时间读书、思考与出行的作家们。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条件的。有的人穷其一生，恐怕也达不到这种境界吧。
古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光就是一些碎银子罢，拼在一起，就成了一块完整的银子。就是一块无价的宝藏。我要做的，仅仅是挖掘与发现、整理与记载。谁都会期待自己的作品是独树一帜的、能载入流芳千古的史册中。
2
故乡也许不算太秀丽，然而在我眼里，仍然展示了一幅“云树村边合，人家画里居”的胜景美卷。春花烂漫，锦绣满园；夏有蝉鸣，瓜果飘香；秋声唧唧，婉约缠绵；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每次回故乡，闲居在亲情浓郁的快乐家园，坐在矮凳上吹着拂面而来的乡野清风，遍身鲜爽，心情舒畅，与慈善的老母亲唠唠家常，叙叙我们小时候做的桩桩椿事，或会心微笑，或开怀大笑，待凝思默想时，每每都有新的认知新的感悟。
此次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当代知名散文作家王英琦老师，她是应邀到我母亲的老年学校讲课的。早些时候，在听了我的热情介绍后，她对乡村开办老年学校给予了充分肯定，并提出了一些宝贵建议，继而，又欣然接受聘请，成为我的故乡老年学校一名不拿分文报酬的客座讲师。
把日子往红火里过。这是我们草根阶层平民百姓一致的心愿。父老乡亲们，风里雨里劳碌一生，他们粗砺的手掌关节膨出扭曲变形，饱经沧桑的面庞涂满岁月风霜苍老痕迹，还有就是时常酸痛发麻佝偻的腰肢。唯有那双蓄满期待的眼睛，依然是那么闪亮，那么丰盈，喷发出灼灼的火焰，饱含着对故园泥土的深情依恋。每天忙于糊口是占绝大多数底层民众的日常工作。当他们汗流浃背，荜路蓝缕，忙得连直起腰来的念头都顾不上时，这会儿你不合时宜地来谈论完美无缺的幸福生活秘诀，当然只会得到大家的嗤嗤冷笑。我所能做到的，唯有默默的祝福，祁愿我的亲人们，以及普天下劳动者中的弱势群体：永远乐观，健康，平安！
我那年仅16岁的小侄天祥，初中刚毕业，就辍学去陌生的古城芜湖，做了修车铺的小学徒。一如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的年龄，也是这样的季节；有所不同的是，他甚至还拥有了平生第一部手机，他拿着这破旧的音质很差很小的手机，发给父母的第一个短信：“三菜一汤，顿顿有肉，每顿两碗饭。安心吧！”言简意赅，道出了一个乡村少年孤旅天涯许多的辛酸与无奈！穷则思变，前些年，小弟其兵为了实现在合肥城里买房的迫切的心愿，毅然辞去印刷厂的工作。一门心思回乡当起猪倌来，一身猪屎一身臭汗。直到现在，他有时还在抱怨母亲，说我们小时候，都是被（糟）脏大的。家境贫穷，生活窘迫，困难重重，能够把我们兄妹5人顺利养大，父母双亲已是非常不易了。他现在就只养了一个黄口小儿，入托时间而外，到哪儿都得小心陪护着，一不留神，小家伙便能逃出视线以外，害他急煞白脸地满世界寻找！倒也真是“累并快乐着”。
读高三的大侄女蓉蓉品学兼优，成绩名列前茅，年年都是“三好学生”，是全家人的骄傲与希望所在。回家度周末，通常是她的母亲用蹦蹦车接送，这回也没例外。在我们回家当晚，天快擦黑时，我才见到了好久没谋面的蓉蓉。看上去她的情绪却是十分的低落，我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原来，是她母亲在接送路上出了个小小的意外，碰了路边某村某人家的一条土狗，也没死，可能是擦破了点皮，最多算是轻伤吧。狗的主人硬是不依不饶地赖上了她们，一说是很名贵的宠物狗，一说是很忠诚的看家狗。再加上同村瞧热闹围观的人一致煽风点火的帮腔，开口就要赔偿金500。一向精干老练不吃人亏的大弟媳，这时反而是一言不发沉默是金，莫名地紧张与胆怯起来，任那些人在“肇事现场”指手画脚七嘴八舌吵嚷不休，其目的无非是要挟与讹诈。可怜我那大侄女蓉蓉，哪见过这个剑拨弩张的场景，先是慌悚恐惧束手无策，继而她壮起胆子与对方理论，许诺道，赔你们200，中不中？对方几个人心知肚明，眼睛一亮，满口答应下来。然而，现钱是没有的，只能先欠着。回家后，母女俩免不了相互埋怨，打嘴巴仗。蓉蓉气归气，却是彻底地没辙了，是她答应了人家的，她认为既然许诺了就要兑现，可是她一个穷学生，200元相当于她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她拿什么来赔付呀？我详细了解情况后，就安慰她道，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是一些胡搅蛮缠的家伙，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搞点钱。你虽然是轻易地许诺了，但你并非是“肇事者”，没你的事情，况且你只是个孩子，不要掺和进去，不要有顾虑，我再找你妈妈问个明白，你就安心念你的书吧！
次日清早，我和王英琦老师、还有她那名为“余数”的宠物狗、还有小弟及小侄天曌，步行到行政村“首府”所在地太和集；因为是周日，母亲要在老年学校听课，特意换了身走亲戚时才穿上身的清爽衣裳，兴冲冲地早于我们抵达。王英琦老师轻车熟路、也是兴致勃勃地给这些陌生的老年朋友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她还结合自己10多年修道练功的心得体会，为他们传授了养生保健知识，非常精彩，博得大家一阵阵掌声。
可能是因为最近的烦心事儿实在太多了，小儿在合肥入托，苦于缺乏人接送，因为家中人人都有事情做，都脱不开身。一直想有所作为的小弟反倒成了“全职保姆”，而且，猪流感以及金融风暴导致养猪业严重受挫，生猪价格直线下跌，饲料价格却只涨不跌，导致小弟的养猪场赔钱蚀本。妹妹的理发店就在集镇上，回来时，小弟想给小侄天曌顺便理个头发，谁知他那倔犟的儿子竟是一百个不乐意，发出杀猪样哭叫，小弟气得动手打了他……心里有太多的不顺了。小弟回到家后，火冒三丈，顺手掼死了捉在手上的那只待宰杀的鸡。
3
在我女儿小的时候，寒暑假，逢年过节，倒是经常带着她回老家的。那时候她爷爷仍健在，老人特别心疼这大孙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一点儿也不为过。有好吃的好喝的总是给她留着，或是不辞辛苦不怕路上颠簸捎进城来，无非就是些时鲜的果蔬、花生玉米之类的农产品。东西虽不值钱，但其中蕴含的恩泽情义却是重如泰山。上了中学后，尤其是女儿远赴湖北读大学，我们回故乡的次数呈逐年减少态势。每年在我屈指可数的故乡之行，呆的时间都很短促，最长的也就是春节那几天了……
很久以来，我们都在梦着进入一个绮丽缤纷的理想国：盛世太平，温暖和谐，有着经典童话般的纯洁天真，有着浪漫抒情诗的莺歌燕舞。最起码，这里是最适宜人居的天堂。没有克斤扣两坑蒙拐骗的计谋，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较量，没有妒贤嫉能鼠目寸光的狭隘，没有你死我活恐怖血腥的战争……
这里无疑是一片净土，乐园，圣地。
年轻与不年轻在这种时刻忽然就没有了意义，生命的质量在于心境，人终将敌不过岁月，但是心可以，如果愿意，它会在任何想要停留的地方为你驻足。
因而我们的内心世界纯净清明，如纤尘不染透亮圣洁的琥珀，不为鸡毛蒜皮乱糟糟分心劳神，不被外界人事闹哄哄纷扰裹缠。但是我们所面对的，总有一些是是非非、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怪侠黑客，突入我们脆弱的防线，侵害我们善良的土壤，他们就像一伙私闯民宅的恶徒，早有预谋，长驱直入，舞刀弄棍，凶神恶煞，来势汹汹，仿佛在要置我们于死地而后快。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于是乎，不分懦弱坚强不论贫贱高贵纷纷俯首听命缴械投降。在如此强大的顽敌面前，我们几乎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这凝重的诗句是泰戈尔的。细想想，任何人，都不可能侥幸获得“痛吻”的豁免权。身为草民的我，以及芸芸众生的路人甲路人乙们，以及那些安坐在宝马车里偷笑的“官二代”、“富二代”们，那些血管里流淌着祖宗高贵血液的天潢贵胄们，他们虽说是有资格躺在父辈的功劳薄上好吃好喝。可以不劳而获过着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奢靡生活，但是，“痛吻”，仍旧是生活强行赠与我们的一件狰狞的礼物，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我们和他们，以及那些声名远播的权贵宠儿们，最终的谢幕方式，依旧是殊途同归了。谁也不能幸免或者逃脱。
那些位高权重，曾经傲得不行的家伙们，那些人五人六、不可一世，那些一言九鼎，或者八鼎七鼎的官员们，回想当年，因为一已贪欲，而最终落了个可耻可悲的下场，或葬送了大好前程，埋没了一世的英名，或身陷牢笼如一只彻底斗败的困兽，或干脆误了卿卿性命者，可谓是前仆后继，巍巍壮观。还不足以引起我们的警示与觉醒吗？
你很计较他们，你耿耿于怀，你苦苦地彷徨与挣扎，你气不过心不顺面红耳赤捶胸顿足，你撸起衣袖硬要找到他们干上一架不可，你捉着随手捞起的利器寻仇一般东奔西突，可是这些可怕的对手，他们就像无影无形的空气，你到哪里去找？或者你想那只不过是在粉板上写草字，不行就抹掉重来罢。到头来，你才发现所有的抗争都是枉费心机，你侥幸的心理更是无人喝彩，你垂头丧气最终一无所获。
实际上，我们这个魑魅魍魉一样狡诈阴险的对手，他是虚无飘渺喜欢撒手撒野捉摸不定的模糊的影子，又是无处不在阴魂不散伸手可触的真实的存在。
一个草根阶层，一个普通人，我们只能过着粗茶淡饭简朴至极的生活，与舞翠摇红的诗酒年华毫不搭界，我的衣着总是不那么好，不名牌也不高档，不体面也不时尚，常年是一身不蓝不灰的深色工装，我仅保持着衣裤上不要有太多的油渍和脏污，我喜欢套上脚利索走起道来轻便舒适的鞋子，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向往并梦想着那种精彩、丰沛、光鲜的人生。我甚至完全可以“抱怨”我的父母，在我小的时候，不曾给予我一个衣暖食饱，宛若美丽童话般的幸福童年，没有在我们漫漫成长之旅中，给予我们足够多的关怀与引导，足够多的疼爱与呵护。但是，我们首先应该感谢的还是父母，尽管是跌跌撞撞，捉襟见肘，我们毕竟已经平安地度过了那个苦难的岁月，并且身体健康，智力正常，这是尤其重要的。
现在这种完美无缺的观念好像更现实更世俗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生活越来越好了，我们却常常因其不够理想完美而牢骚怪话不少，甚而愤慨不已。
为爱和理想而创作。但丁告诉我们：“人不能像走兽那样活着，应该追求知识和美德。”他写神曲的目的，就是“要使生活在这一世界的人们摆脱悲惨的遭遇，把他们引到幸福的境地”。
优质的生命就像太阳，是无法仿制的。她美丽的眸子澄澈水灵，漾着处子般清纯宁馨的光芒；她详和从容的面庞，她雍容华贵的衣冠，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流露出千般风流万种风情。但愿，我们完全可以依靠本能过上理性的生活，我们也完全可以在大自然的引导下进入祥和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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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是一座貌似坚固的森森堡垒，一件庸俗肉身的生命存在，一个金碧辉煌的精神王国的话，这些零星模糊坚挺锐利甚至面目狰狞的闯入者究竟是谁，是谁赋予了你们肆无忌惮的特权，谁才是幕后真正的主谋？你们是想摧毁我的坚强意志，还是想剥夺我享受快乐的权利与生命本能的爱欲。难道这普天之下，就没有王法可约束与整治你们？
本来，我呆在自家屋里好端端地，喝茶，看报，优哉闲哉，听着百听不厌的怀旧的老歌，或者嘴里叼着根香烟不管不顾地在那吞云吐雾，惬意，舒坦，快活着哩，忽地就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来，毫无预兆地，失衡与失控的麻烦从此就找上了我。
我的心房是一座大房子，那是我的绝对隐私，我不欢迎任何人踏入我的地盘，请问你们——擅自闯入者，是谁给予你们这样的特权，你们到底是谁？私自闯入我的神圣领地我的私人花园？并且恣意妄为自以为是堂而皇之粗暴野蛮地干扰着我的生活？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让我拥有一块绝对自由宽泛从容安逸的生存空间、绝对精美优良丰盈的灵魂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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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带了柿子，玉米，还有刚摘下来的枣子等时鲜的家乡农特产品，辞别娘亲，浩浩荡荡地返城。在剧烈颠簸四处漏风的三轮车（我们喜欢把这种与豪华车根本没法比的、在中国乡村随处可见的低级运输工具叫做蹦蹦车。因为它基本上一路都在蹦跳。）上，我的心里猛然地就难过起来。“岂无远道思亲泪，不及高堂念子心。”爱都要让人忧伤，爱又会使人自卑。我的年近七旬的老母亲，依然起早贪晚地在田间劳作，总是舍不得撂荒一块地，还得打理一日三餐，她总不肯在我面前，流露出她的苦累，她的伤痛，她的孤单；她乐呵呵的笑容，甚至把我也给深深地感染了。
但丁还说过：“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母亲那一声声沾满星光的呼唤，无疑是我们童年时代最亲最甜的歌谣。亚伯拉罕林肯说：“无论我现在怎么样，或者希望以后会怎么样，都应该归功于我天使一般的母亲，我记得母亲的那些祷告，它们一直伴随着我，而且已经陪伴了我一生。”是的，正如高尔基所说：“世界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都来自母亲。”
回到老婆开的洗衣作坊，这平平淡淡的一天就算过去了。而我照例是一副呆子样，倚靠在值班小床上百无聊耐地看着没完没了又臭又长的电视剧。“除了事实之外，没有其他的权威。”这时，一只幽灵一样丑陋的小蜈蚣慌慌张张地从堆满杂物的桌肚子底下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你想干什么，我真想大声地问一问，但是我说不出口，也不会听到哪怕是一声轻微的回答。无比诧异之中，我稍作思虑，便伸出自己的大脚板，将这个刚刚露面的小东西踩得粉碎……
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可是小蜈蚣，这个无辜的可怜虫，它能有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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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则关于死亡的宗教故事。
说有一位母亲，抱着病逝的儿子去找佛陀，希望能拯救她的儿子。佛说，只有一种办法可让你的儿子死而复生，解除你的痛苦：你到城里去，向任何一户没有亲人死去的人家要回一粒芥菜子给我。那被痛苦折磨愚钝了的妇人去了。找遍了全城，竟然没有找回一粒芥菜子。因为，尘世上没有没失去过亲人的家庭。佛说，你要准备学习痛苦。快乐，像鲜花，任你怎么呵护，不经意间就凋零了。痛苦，却如野草，随你怎么刈割，铲除，终会顽强地滋生。你得准备学会迎接痛苦，医治痛苦，化解痛苦。让痛苦“钙化”，成为你坚强生命的一部份。
人是动物中唯一知道自己必死的，因而每次磨难都是最后一幕的一次小小的排练。因而，对生命，懂得感恩和珍惜，于苦难，学会坦然面对，从而增强信心，减少盲目性，远离恐惧，绝望等消极情绪。这样，才有可能像马克•奥莱勒所说的：“无论死神何时光临，我都会以微笑相迎。”。
在即将完成此稿时，忽接到远在常熟打工的二弟其松的短信：“老岳父刚过世了。”心中哀痛的阴影越发地浓郁着，我甚至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总是被某种悲切至极绝望至极的伤感所浸淹。因为谋生计而没完没了整日地穷忙，加上路途遥迢的缘故，我与远在江苏东台县的老人家并未谋过面，知道他重疴在身已有些时日了，孰料走得是如此地突然。
回想起父亲也是在这样的季节，一个浓雾弥漫的早晨，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悲伤的心情便一层层涌叠，无以释怀。那是1997年岁末，二弟兴高采烈地领着他的漂亮女友回乡筹办婚事，正遭遇老父亲重病住院，也是我们身心俱疲忧心如焚寐食难安焦头烂额的时候，长兄如父，可怜我既没有足够多的精力也没有足够多的财力来为二弟操办一场体面的婚礼。因而只是匆促而寒酸地请部分亲友吃了一顿饭。直到父亲撒手人寰。二弟媳桂华偏又是个极爱面子的江苏姑娘，心里对我的积怨却是有的。而我的痛楚与苦难又能跟谁倾诉呢？
人生就是一场持久的战斗，一如我们寻找幸福的历程，充满着艰难曲折，尤其是当人们遇到不幸的时候，甚至于不清楚将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在等待着我们。这正如法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尔贝特•加谬所说：“幸福，是人们在与强加给自己的命运进行抗争中获得的最伟大的战利品。”年轻时，我们豪情满怀闯世界，大步流星走江湖，吃尽千辛万苦，无怨无悔，大多数人，只图个小富则安，便很知足了；到了老境，衣食不愁，儿孙孝顺，少病没灾，得以贻养天年。这便是普通百姓口诵言传、世代延续的幸福秘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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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漫长的旅途，在坎坷崎岖中奔跑，在迷惘挫折里涅磐，常常地，那无言的忧愁缠满全身，那无尽的痛苦飘洒一地。我们劳累，却无从止歇；我们苦，却无法回避。烈日暴雨来过，飞沙走石来过，惊涛骇浪来过，天昏地暗来过，我们布满伤痕，还要面对一片片荆棘的丛林。……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分每秒，每时每刻，每天每月，那只被掼死的鸡，那只被撞伤的狗，还有那个被踩成碎末的可怜虫蜈蚣，为什么我想要的却得不到呢，而我不想要的却偏偏要强塞给我呀？
我们不奢望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也不强求大红大紫美色财气。我们的幸福生活从来就很简单实用。只要过着我们渴望着的稍稍平淡稍稍精致的寻常日子罢，只要宽容轻松宁静淡泊的生存空间。仅此而已。
这就是原生态的生活，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本色。
我只要我的亲人与亲人般的文字陪伴着的绮美的人生！……

2010年6月18日中午 二稿

作者黄其海：安徽省作协会员，合肥市作协理事，出版散文集《梦想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