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云樵]

　　　　　　　　　　　　荒唐滑稽的一幕

　　 刚吃完早饭，碗还没放下，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刚道声“你好！”，话筒里传来老同学T君的爽朗笑声：“老朋友，听说你退休了。可喜可贺，以前要找你聊天好不容易，不是上课，就是备课、改作业、下班辅导、家访，这下子可好了，卸职一身轻。我今天没事在家，到我这里来聊聊天怎么样？”我看了腕上的手表，九点十五分，窗外炎阳高照，热浪逼人。出去定是汗流浃背。我有点犹豫。我说：“天气太热，晚上吧。”话音未落，T君马上说：“当时我们上山下乡的时候，中午十二点多还在高山上剥甘蔗叶或拔花生呢，你当年当班主任到乡下家访时，还不是头顶烈日走村串户。现在真的变修正主义者了。我这里离你家才几步路，我退休了还得当高级保姆，你退休了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再不来，我与你绝交了。”

　　T君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当年可谓风雨同舟，患难与共。说真话，也挺想念他的。我说：“好好好！你等着，我马上骑自行车到你家，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我？”T君呵呵笑了：“女婿孝敬了一坛桂花村酿的桂花酒，还送来了好些龙眼，还有你最爱吃的粉红皮黄心的地瓜，还有渍糖的桂花膏。保证你既吃连带，没人会对你实行双规的。”T君这么一说，我真的馋涎欲滴了。离开桂花村多少年了，桂花村的多少陈年旧事至今仍萦绕心际，今个儿既可再吃桂花村的地瓜，又可以喝到醇香扑鼻的桂花酒。这可是开心事。我连忙下楼，拉出自行车，匆匆上路了。

　　上了马路，我自然而然放慢了车速，我骑的是一辆大贼小偷都不屑一顾的老掉牙的旧车。车虽然旧，但好处无穷，有一回我骑车到车站买车票，扔在车站三天三夜，居然无人光顾。如果骑的是一辆新车，在朋友家坐也不安心，说不定哪个偷车贼顺手牵羊，就拉走了。我就曾被小偷光顾过两辆新自行车。我小心翼翼地踏车慢行，生怕撞了人，也生怕被人撞。当今车祸频仍，可不是闹着玩的。忽然，我听到前面传来雄壮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音量实在太大，震耳欲聋。我想，可能是要举行什么运动会，运动员出来游行。但奇怪的是奏完此曲之后，换奏《说句心里话》，听着那熟悉的雄壮乐曲，我心里十分疑惑。骑车往前走，只见马路两旁，黑压压的是围观的人群，交头接耳，人声嘈杂。再定神一看，嗬！马路中出现两列共十二个身段窈窕的年轻女子，穿得大红大紫，扭着腰肢，舞着彩带，高音喇叭奏着杨钰莹唱的《心相印，手相牵》，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们边舞边唱：“手，手，手相牵，爱情的路上多锦锈，携手并肩向前走……”，我从自行车上下来，听见旁边有几个年轻人也在摇头晃脑，拍着节拍，动情地跟着唱。

　　我想，可能是哪位今天迎娶新娘，后面定是结着红绸带、贴着大红双喜字的小轿车。但我马上瞠目结舌了，当那队载歌载舞的女子走过之后，我看到面的路旁摆着许多花圈，花圈簇拥着一位起码七十岁以上的老太婆的遗象，白发如霜，满面纵横交错的皱纹，没牙的嘴微张着。离遗象不远处有几位吹鼓手，穿着类似袁世凯穿的服装，高高的帽子上、肩章上都飘着黄色的穗子，有点威武，乍一看起来，有点象外国的三军仪仗队。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年轻人右手夹着烟蒂，左手拿着话筒，象是乐队总指挥的样子。只见他很有力度地扔掉烟蒂，用右手一挥，乐队马上奏起《大板城的姑娘》，而那位年轻人也甩着长发，颇为动情地唱起来：“……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就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妹妹，跟着我的马车来。……”，看着如此荒唐的一幕，我笑不出来。一个老太太的丧事，怎会奏出这样的乐曲。那位年过古稀的老太太，如果灵魂有知，不知作何感想？那位唱着“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就要嫁给我”的年轻人，晚上不知会不会做恶梦？那位老太太的儿孙，难道就没有一个懂音乐的？难道不知道这是对死者大为不敬？是家属的耻辱？花钱去雇人侮辱自己的长辈？再看看路旁，放着一具红漆漆过的棺木，两个穿着古装戏服的青年男女，正伏在棺木上唱着戏曲，大概是扮演孝儿孝媳的角色，似乎肝肠寸断，哀恸欲绝。我不禁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段相声：“有钱能使人推磨，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上帝也推磨……”，心里真有说不尽的感慨。

　　由于前边路面被挤得水泄不通，无法行走，我只能闪在路旁，等待出殡仪式结束。好不容易，火葬场的车来了，孝男孝妇簇拥而出，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排成长蛇阵，乐队居然奏起《我们走在大路上》。那位歌手也引吭高唱：“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一位干部模样的人，看到我摇头苦笑，对我说：“你可能感到很荒唐，对吗？这种荒唐事现在司空见惯。前些日子，我的一个老朋友死了，我去送葬，那吹鼓手竟吹奏西游记中女妖精唱的歌曲：“小声问圣僧，女儿有多美！”我去质问那支乐队指挥，他说：“老人家，你这脑筋僵化了，跟不上潮流了，现在的和尚都可以讨老婆。老人家死了，让他在阴间讨一个漂漂亮亮的老婆，就是妖精也不要紧，他还要感谢我呢！我差点气晕了！”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我嘿然无语……

[斯厚人]

现在的和尚都可以讨老婆。

[云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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