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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馨怡輕舞詩歌小輯《心雨》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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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在深夜的鍵盤上輕輕敲出“馨怡輕舞”四個字時，一朵白蓮就以香冷的呼吸姿態在我腦海裏徐徐綻放。那是怎樣的一個詩意情節呵，想像著一朵白蓮在夜色裏展開層層身體的花瓣；花蕊深處，洗盡鉛華的靈魂幸福地曼妙著一場生命的聖潔舞蹈——這就是我對馨怡輕舞詩和人的總體感受。每每展讀她一塵不染的詩，我總能於喧囂塵世之中窺到一方心靈淨土——這在紛擾浮躁的當今詩壇已屬不易。

昔人有詩 “駿馬秋風冀北，杏花春雨江南”可概括兩種典型的藝術之美：剛性美和柔性美，馨怡輕舞的詩顯然屬於後者。在女詩人筆下，清風皓月，疏影暗香，微風細雨，明溪弱柳，湖光山色被柔性至極的詩筆輕輕點染——換言之，馨怡輕舞的詩單純以委婉、微妙、簡雋勝。

一首詩便是一首雅致的小令，即使是寫愛情，也不用華麗穠密的語句，而出之以淡雅疏宕的筆觸。在風格上，輕舞的詩空靈含蓄，對事物的描寫避免直接刻畫，而是遺貌取神，虛處著筆，側面烘托。諸君請看：

惆悵 流於清瘦與清瘦的暗影
眼裏 眼外有多事之秋
一次邂逅 關乎你
我的秘密 忽遠忽近 捉摸不定
我幽怨成愁 黯然神傷

這種技巧，張炎比之為“如野雲孤飛，去留無際”。再看：

一串 一串的
憂傷 感染了
天空 碎成片片花瓣
雨 星空流淌的
淚
誰的憂思
感動了天？

詩歌緩慢的節奏、比興手法的運用、構思的巧妙，顯然已汲取了民歌這汪清新的源泉。或許是生活環境使然，馨怡輕舞的詩沒有關乎家國興亡之重大題材，也無心系黎民疾苦的深長歎惋。她的詩大部分在描摹輕歌曼舞、寄情山水的生活；或寫春愁秋恨，離情相思；或感歎人生短暫，時不再來。然而，卻隱隱折射出一種詩意的生命之光。試看：

一抬腳 你竟發現
春天這麼短
冬天那麼長

“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劉勰《文心雕龍•物色》）　面對時序變幻，我們美麗的女詩人在獨自喟歎時光流逝，青春不再，容顏易衰，於是便高舉“芳樽”，借酒消愁：

我嗜酒呵
尤喜久釀的一品紅
不再酒中迷醉
就在酒中豪放

是呵，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不如對酒當歌，寄情山水斜陽。對此，我只能引張先的詞來和：“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愛充滿了馨怡輕舞的生活，馨怡輕舞對親情、愛情和友情的體驗十分深刻。我在深夜讀她的詩時甚至產生了一種雨打芭蕉的感覺。如《致愛人》、《給七月的海》、《給醫院裏的媽媽》、《好慢的時間》等即屬此。《致愛人》飽蘸熱忱，感情真摯，讀之讓人動容：

愛人
如果我是幽幽的水草
我願把最柔美的舞姿展現給你
把疲累和暗傷留給鹹澀的海裏
愛人
如果我是五彩斑駁的海貝
我願把最美的色彩幻化給你
把灰暗漆黑留給我自己
愛人
我願放飛你
就像放飛一隻鳥
任你高高地飛

讀到此，一個善解人意、溫柔賢慧、甘為人梯的古典東方淑女便盈盈向我們走來。馨怡輕舞的夫君有福了！

在馨怡輕舞所有寫友情的詩中，我認為《給七月的海》更成功：
海 親愛 我的紅顏知己
七月 是你暗藏的火焰

寥寥數字，又一個讓人神魂顛倒的女詩人便呼之欲出。再看：

你有海藍海藍的慧眼
你有珍珠串起的詩行
我們因海而親
我們因海而近

七月 我們永遠偎海
取暖

因海而親近，因詩而結緣。於是在大海邊，兩個詩意的女子素手拾起大海的淚滴，用感情的絲線將它們輕輕穿綴成珍珠般耀眼的詩行。海德格爾說：“人詩意地棲居於世界。”詩意和居住原本是分屬於精神與物質的兩個不同概念。但“詩意使居住成了居住”，我只能如井蛙一樣，羡慕著馨怡輕舞獨享那方詩意的空間。

在《好慢的時間》裏，當女兒伸出可愛的小手指著掛鐘問：

“媽媽，時間是小鳥嗎？
他們要飛走了嗎？”
詩人苦笑著喃喃作答：
好慢的時間呀 何時
我的寶貝不再說夢話？

女兒的天真爛漫和詩人的溫厚母性鮮活地進行了一次哲思對話。讀著這些靈動的詩句，我只能發出感歎：生命在日常生活中閃現詩意的光芒！在物欲橫流、追逐官能享受的今天，馨怡輕舞尚能保持內心的高潔，從心靈和情感體驗方面進行多側面、多層次、多維性挖掘，深刻揭示出詩人所生存的世界乃一詩意的世界。

鐘嶸在《詩品序》中說：“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雲暑雨，冬月祁寒，斯四時之感諸詩者也。”陸機也在《文賦》中說：“遵四時以歎逝，瞻萬物而思紛。” “四時”的變化啟動詩人的靈感，使詩人詩思紛披，波瀾起伏，雖千匯萬狀，但均能以簡約細膩的詩筆使之納入短小詩篇之中。馨怡輕舞的詩，清新明麗，境界高遠，韻律曉暢，含蓄深婉。通常是寥寥數語，便把細膩的內心活動與詩意的獨特感受朦朧地表現出來，讀者仿佛也隨之一同進入似曾相識而又難以言說的大千世界。正是由於女性所特有的溫潤秀潔和圓容平靜將讀者心靈照亮，所以我在這蒼涼人世每讀馨怡輕舞的詩，心房便漸次溫暖。

一言以蔽之，情真，是馨怡輕舞詩歌的最大特色。“真字是詞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一） 不做作，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也正是馨怡輕舞詩和人的永恆魅力之所在。讓我們在馨怡輕舞純淨如蓮的詩歌中結束此文：
渺茫曠野飄起
島城夢醒之後第一場春雨——
風起雲湧…… 雨，淡淡 柔柔 綿綿 細細
　

和慧平
2005年6月23日於大理一葦齋

[和慧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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