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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濂]

乡间春联
李兴濂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乡间，春节将至，大家小户的院门、房门、仓房门、猪圈、鸡架，乃至山墙、大梁上、马车上、石磨上，都贴满了春联，鲜红耀眼，辉映着屋檐下挂着的红辣椒串，黄玉米吊，大地上皑皑白雪，分外鲜艳美丽。这种火红、兴旺、祥和的气氛，在城里是看不到的。春联成为乡间过年的标志。
春联，又叫对联、门对、楹联。作为一种文化，在中国历史悠久，远在周代就有用桃木来镇鬼驱邪的风俗。桃符本来只是挂在大门两旁的长方形桃木板，《后汉书•礼仪志》说：“以桃印，长六寸，方三寸，五色书文如法，以施门户，止恶气。”在桃木板上画神像为符以驱鬼神。后来到每年春节前夕时候，人们总要用新桃符换下旧桃符，并在上面写一些吉利的词句。西蜀孟昶在桃符板上写“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是最早的对子。之后盛行于宋代，叫“春帖子”，每当除夕日，“钉桃符，换春牌”，逐渐用纸代替了桃木板，这已经是春联的开始了。明朝时朱元璋极力提倡春联，据《簪云楼杂说》载：“春联之设，自明孝陵肪也。时太祖都金陵，于除夕，忽传旨，公卿士庶门上须加春联一首。太祖亲微行出观，以为笑乐。”有一次朱元璋微服出外，偶见一家独无春联，经询问方知是阉猪之户，尚未请人书写春联。这时他诗兴大发，挥笔题道：“双手臂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然后投笔而去。第二天，他又去这家观看，却不见大门上贴对联，问其原因，主人说：“知是御书，高悬中堂，燃香祝，为岁首之瑞。”太祖大喜，赏赐三十两银子，使其改行。在皇帝的倡导下，春联也受到文人们的重视，自明清后便普遍地盛行起来。
春节前夕，乡间人们再穷也要打年纸、买年画、贴春联，不贴春联的人家是因为守孝（老人故去三年内不贴春联）。我童年时，乡间百十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先生为村人写春联。村里人早在十天前就把红纸拿去排号，等到除夕那天才从老先生那里取回贴上。每到这时，我就到老先生那里看他写春联，帮着研墨。老先生敬惜纸墨，戴上老花镜，写得极认真，一笔一划，字迹浓重端正，刚劲有力。他每写一个字我就向前移动着红纸，写完一付对后，我就放在炕上晾干。老先生肚子里装着很多联语，根本不用照联书上写。写祖先对就写“敬祖先长命富贵，孝父母金玉满堂”，大门对写“向阳门第早逢春，勤俭人家庆有余”，房门对写“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人间福满门”，还有肥猪满圈、金鸡满架、青龙大吉、抬头见喜、虎架金梁等等，一色是吉祥如意的过年话。老先生识文断字，为人忠厚老实，村人很敬重他。谁知他写春联，引起祸端。那是六十年代初，他在他家的房门上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二四六八”，下联是“三五七九”，横批是“南北”。这幅对联古怪，村里人倒看不出什么，一日，县里工作组路过他家看到对联，反复琢磨其意，琢磨来琢磨去，终于琢磨出其中的奥秘：原来是缺衣（一）少食（十）没有东西呀！这不是污蔑大好形势吗！于是把老先生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押进大牢。一年后，老先生死在狱中。
老先生死后，村里人写春联要到河对岸求董老师写。来往五里路，还要过河，很不方便。我后来写春联除了受老先生的熏陶外，还缘于两件事：一次，赵老三去对岸董老师家写春联，回来时过河，不慎掉在冰窟窿里，河水急，憋死在冰下。还有一年春节临近，隔院的冯老蔫求老先生写春联后，已是傍晚，回家急急忙忙贴上。第二天大年初一，人们发现他家的房门上春联写的是：“大猪年年肥，小猪月月增”横批是“肥猪满圈”。由于他不认识字，把猪圈对子贴在房门上了。这两件事给我刺激很大，我决心学写春联。等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就开始为乡亲们写春联了。虽然写得不好，但乡亲们都愿意让我写。那时已放寒假，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一直写到除夕。累得腰酸臂疼，真有些不耐烦了。妈妈就帮我忙活，鼓励我说：“咱家平时没少求人帮忙，能给乡亲做点什么，也就是写写春联呗！”文革时，破四旧也没有把春联破除掉。不过那时旧的一套联语破除了，代之是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诗词，什么“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金猴奋起千钧重，玉宇澄清万里埃”等等。我现在能写一手好毛笔字，就是那时练出来的，还得感谢乡亲们呢！我在乡间写春联一直写到我离开乡间。后来我搬到县城，临近春节时，还有乡亲带红纸找我写春联。
现在，乡间百姓再也不用求人写春联而犯愁了。年关将近，集市上最耀眼的是春联，火红一片，品种繁多，宽宽窄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有精美印制的，有随买主心愿即写即卖的。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着节日盛装的乡民们，挑选他们满意的春联。我在这时也常到集市上浏览那些红红火火的春联，感受一下年味。春节刚过，我便回到乡间，去品味春联，体会乡情。刚走近村部，就看到宽大的春联写道：“要体贴村民喜怒哀乐，多着眼农户柴米油盐”，村头的孙大哥新盖上二层小楼，门楼上写的是“乔迁宝地全家福，喜住新楼满室辉”。王山的蔬菜大棚内已是菜嫩蔬鲜，翠绿盎然，大棚外贴的是“棚载四季常青菜，户进八方致富钱”。家家户户春联目不暇接，真是村村传喜讯，户户涌生机呀！狗岁旺旺歌盛世，猪年肥肥庆丰年。春联是乡间的一道风景，乡民们用春联道出他们的心声和希望，表达他们内心的喜悦之情；春联是乡间春的源头，它联结着万象回春的大地，万代长春的乡间！

[小荷]

　　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老师的文章唤回我童年过年时温馨的回忆．确实，＂春联是乡间的一道风景，乡民们用春联道出他们的心声和希望＂，每个年代的春联都各有时代特色．现在，我们这里也时髦贴上喜庆春联呢，表达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学习。

[钟敏]

如今虽然有了春联卖，但还是觉得那手书的春联更富有人情味。
问好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