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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萸]

祭昆曲大师言慧珠

序：听昆曲大师俞振飞言慧珠夫妇音碟，不觉忆及自文革始，彼二人即受尽百般诬陷和凌辱。尤其难忘所流传的、言慧珠含恨自行辞世的悲怆故事——
那一日饭后，言突问俞：“你死不？”俞答：“我干吗要死？”言曰：“我想死。”俞强笑，以为言说笑牢骚而已，未在意。岂知是夜言即写遗嘱；毕，着好戏装，旋吞“安定”撒手人寰。其赴死也，竟坦然平静，从容如公干返家，如素常登台……
而其死之实际却是[引自章诒和《可萌绿，亦可枯黄——言慧珠往事》]——
{1966年9 月11日清晨，上海市华园11号里还是一片寂静。保姆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后，推开二楼卫生间的门——
“啊！？”一声惊叫。
一代红伶，去了。她穿着睡衣，素面赤脚，直直地把自己挂在浴缸上面的横杆上，冰冷而凛然。
再检查，房内桌上，放着一叠钞票，五千元。上面写着，谁抚养孩子，钱就给谁。
另有信三封。一给领导，一给丈夫，一给孩子。
她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做了自我批评，对丈夫表示歉意，叮嘱清卿好好做人。
对于中国人来说，人生是循环不已的厄运，到了走投无路的一刻，只有消失自己。
她脸色苍白，一双眼睛，似开似合。开合之间，流泻出二十世纪中国艺人内心永难排解的疑惑、悲苦与不平。她一辈子都讲面子，爱面子，要面子。面子是什么？是脸面、体面和情面，这里面固然有虚荣，但更有尊严。
消息传出，谁都钦佩她的决绝，钦佩她以无比的决绝保持尊严，拒绝受辱。是的，如果愿意，人的生命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呜呼！那时的国中艺苑人命，又特别那时的国中人命，草芥而已啊！

痛忆梨园悼慧珠，昆曲故事未模糊。
人间留影虽平静，冥府登门但痛哭；
绝望皆称生有罪，伤心便认死无辜。
绕梁幸许余音在，聊慰当年言氏乎？
06、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