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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疯狂》三八、热昏酿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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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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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12-25 周一, 下午6:00    标题: [连载]《疯狂》三八、热昏酿梦魇 引用回复

三八、热昏酿梦魇

144
谁来了?门敲得好平和,绝不是手下那些造反豪杰。那么会、会是她,她也忍受不了这两晚一天的冷隔,终于又高高耸起那酥胸,来找了?
“笃,笃笃,笃笃笃!还没起床吗?”
是、是个男人!语声温文从容,因而觉得好生疏。是……谁呢?五生意甚怏怏,下意识地,操起匕首笼在裤兜,就要如昨天前天,先劈头盖脸骂他一顿来。不知怎的这两天火气特别大,动不动就冲天;而在早前,在大家眼中,他是没什么脾气的。

到底没喷出火,因为叮铃铃的电话响了。他朝外不屑地别别嘴,不理了,先回身去拿起话筒。
听到电话铃响,外头的敲门也随而停。
“情况怎么样,一定形势大好了吧?”电话里送来际炳那严重关注的问询。同时通知他,县红联与公检法军管小组联席会议已决定,今天派外号“老公安”的何立亭来太阳,协助他粉碎阶级敌人复活封建宗族观念、挑动宗派械斗、挑起群众斗群众的罪恶阴谋,继续发展群众专政的大好形势。

“你得好好对待,放他放手工作,啊?有什么问题,随时来电话。切不可疏忽,啊?”这结束语声缓气重,纵然白痴,也能懂出那潜台词:警惕地监视他的一切举动,并随时汇报他的可疑行踪!
五生当然已会意。放下电话,意转悻悻。——对手原本够多的了,还再推来这么个更棘手更难对付的!岸头不解水下急,太不体恤下情了!心里有怨,登时就没劲,疲疲沓沓,打起长长的呵欠。

电话刚挂上,门就敲响,由不得他再拖着不开。伸伸懒腰,警觉地,捱落了门闩。
“你是于五生于主任?我叫何立亭。奉县公检法军管小组指示,来协助太阳工作。”棱角分明的四方大脸,挂着谦和的微笑,一对又粗又黑的浓眉下,那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只须扫你一遍几遍,就能搂肝搂肺地看透你所有的心密。

五生迎着来人的手,不知怎的,心底竟栗栗发怵。但一记起际炳刚才的电话,头项马上硬了。装成很是惊讶,说不清算夸还是嘲:
“咦,电话才来,人都已到,你老硬算‘只争朝夕’。欢迎,欢迎!希望在你全心全意的协助下,我太阳公社的群众专政造反运动,又将向更深广的纵深深入发展,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应说以前他们见过面。虽然当年的何立亭不清楚周旋身边忙乎招待的这小青年,可五生很认得、并觉得很了解他;不再如往年般粘乎,除了身份地位今胜昔,恐怕更因心不在焉。
按往日习惯,呼叫山姑送洗嗽水来。他已有了“生活规矩”:山姑送来后,还得望着他用完,再为他端走。然而今天的她却是偏开脸去、望坐椅子上的何立亭,以致在接五生递来的盆时,不慎没接稳,一偏复一抖,哗!水泼了,溅得五生满身。

“看你,慌的什么!人家老何并非吃人的老虎,你也不算百事不经的女仔了,还这么怕生!乡巴佬,狗肉上不得正台面,没出息!”
话中有话,语意双关,火爆爆声势吓人。山姑给训到的好臊。脸红红,仍接着给端来饭菜。
“你看、看!怎只来一份?不来了客吗?一句不交代,就……哼!”一面要紧不慢地擦着衣裤上水渍,一面大光火扯起脖子骂人。抬眼望着天,也向来人略表歉意:

“老何,乡下女人没见识,不懂礼数,对不住,请包涵、包涵!”
“哪里,没什么。”何立亭拦住要再去打份饭菜来的山姑:“不必麻烦,我用过了早点来。”
“那就中午再说。”五生迅即接口,以此向山姑显示,他并不怎么把对方放在眼里。
挥挥手,示意已然羞窘难当的山姑走了。

“可是我得多少扒几口。”
“请便吧!完了,我们先扯扯情况好啵?”
“哦?那就边吃边谈。”尽管没正对着,他也知对方在打量自己。隐隐觉到,那目光是麦芒,扎的浑身不自在。他强自镇定。装成不卑不亢,从容。斯文地,扒一口饭;斯文地,拈上一片瘦肉;斯文地,咬、嚼、吞、咽。一面放坝水似地说开。

“先介绍本公社阶级敌人基本情况。全太阳计有四类分子二百一十八个;另窜逃港台海外七十九名,共二百九十七。外逃在台最高军衔为上将。四类子女计五百三十二人,右、蜕、资、修等黑七类一百四十一人,黑二十一种共一千五百三十三。阶级敌人总计二千五百零三人,占总人口一万九千五百六十七的百分之十三点三。除此,他们极尽腐蚀之能事,还影响着相当部分的富裕中农,中农,以及忘本变质的部分贫下中农。因而本公社阶级斗争形势十分严峻。”

除后头“黑二十一种人”外,其它数字何立亭手中一直有。但仍一字不漏地记着。一边记,端量着五生,心里好惊奇:他确是边吃边谈,没预先备下、也没临时去翻找材料,却介绍得准确无误,亦且滚瓜烂熟;叫人难以置信,他主持太阳日常工作才不过两三天;给人印象,已是专此的公安特派员中,有五六年工作经历的老太阳了。他一定有副天才的统计与记忆储存头脑!
何立亭心下很有些欣赏,甚至佩服。

“自‘二·五’反革命事件以来,本公社就接二连三出现了阶级敌人阴谋变天复辟的征象,其反动气焰十分嚣张。伟大光荣正确的公社红联,就是在与以肖河生为头子的大小走资派及其爪牙的反复较量、在阶级斗争的疾风暴雨中胜利诞生的。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高举着战无不胜的伟大思想红旗,不折不扣执行最高指示,活学活用光辉思想,坚定地站在阶级斗争最前沿;为保卫伟大领袖、捍卫战无不胜的伟大思想,为把太阳的革命造反群众专政不断推向前进,为彻底砸烂封资修黑帮黑线、粉碎阶级敌人反革命罪恶反扑,而英勇战斗,进行着坚决的毫不手软的斗争,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决定性胜利。目前太阳和全国上下一样,革命形势一派大好。”

在咀嚼吞咽的同时,两片唇灵活地张合着;双眼始终望天,眉睫或张或弛,隐下或显出那瞳人推走、白云一片的眼屏。学全当年首长作报告,摇头晃脑地,随口“安安沙沙”,语声流畅,琅琅入韵;说者神态端肃而口若悬河,听者如听鹦鹉催眠,耳内嗡嘤,脑海里轰哄,人昏沉沉,恹恹欲睡。
天才的领袖资质,天才的演说风度 ,天才的办事才干。他处处显出自己的天才身手。

“但是阶级敌人人还在,心不死,不甘于他们的失败;顽固的走资派和保皇派更同他们串通一气,相互勾结,扇阴风,点鬼火,蓄意把水搅浑。他们妄图扭转革命造反群众专政的斗争矛头,挑起群众斗群众;他们阴险地复活封建宗法观念,借助封建宗族势力,向我群众专政造反政权发难,挑动大规模武斗。其用心何其毒!其居心何其险!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罪不容诛!”

自我赞美自我辩护的同时,一定要倒打一耙,把所有罪责扣到对方头上。他不仅坚持了血洗刘家大院和此前开屠的必要,更把当前的械斗罪责加到了刘为农头上。
奇怪!他并没向这老公安提及那震动远近四乡的“推背图反共救国军隐密”案。这乃其精明所在。因为那些纯属凭主观好恶臆断编构起来的罪案材料,绝对通不过老公安的眼睛;况且,若追问人犯现在何处,更无可答。而避而不提,就等于什么也没发生!

这就是典型的时势造英雄,英雄借时势。他有才智,必得朝个方向发展发挥。正如火药包着信管,遇有机会就得爆,不给正道,就上岔路;不让开山,它就毁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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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12-25 周一, 下午6:03    标题: 引用回复

145
五生本是个极聪慧的角色,如果他生在个条件稍好的家庭,碰上机会稍好的年头,有个合适的环境,凭他那副精灵的脑子,在校,必是屈指可数的高材生;进入社会,一定会成为有成就的科学家、工程师,或医生、演员、文艺专门家、生意人,至少也是个出色的工人或杰出的的农技员。如果也从事社会活动,那他也一定会是个很有政绩的行政官员,或理论工作者、政治思想鼓动家。可是,他没有前所列那些前提,他从“垃圾场”中冒生,被卡限在垃圾堆;他要挣扎冒头,堵死了正路,只好当搅屎棍。在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大气候里,纵然搅屎,他同样也能闹得有声有色,轰轰烈烈。事所有心啊!

“于主任,”——肉麻?这不,堂堂一个近二十年党龄、解放前投身了革命的老公安,竟向个无论年龄、资历、地位等都小自己偌大一截的角色, 一口一个“主任”,这种媚软,比之五生当年对上头来的他,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他能不这样吗!彼一时此一时也。“来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很明白,五生先头话中的“阶级敌人”,乃暗指的他连襟李晓一家。“刘家大院械斗就是秘密潜回的外逃大右派李晓在幕后策划、操纵、挑起与指挥的”,这说法,两天来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无权参加军管小组与县红联的联席会议,没法猜度派他来太阳的真实用意,但先头在门外听到的电话,及遇着的五生这讲话的口气、态度,确不乏对他的警告与威胁。那什么“串通一气”,“互相勾结”,特别是“保皇派”三字,自造反来,就是造反军头头们送他的别称!

自收到梅子送去的信,他担 忧垂危的妻姐白玉,牵挂外甥女竺韵,本急着要来,只因找不到缘由,才延宕至今;得到今天这机会,即使晓得是跳火坑,他也毫不迟疑。但火中也求觅条生路。现在来了,明显感觉到处处暗伏杀机,他不低声下气,不谨小慎微,难道硬碰?公安更擅于审时度势,伺颜察色。他心苦苦在深底,面上还得装笑:

“上级对太阳局势很关切。我想,等你饭后,我们是不是同着到各大队走一圈;具体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看法,要求,以便对症下药,进行适当的调停。都‘为着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嘛,‘求大同存小异’嘛,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对敌,你说是啵?目前正值双抢大忙,这个季节浪费了劳力,错过了农时,耽误了,将是以后一整年的麻烦——”

——他要用生产冲击革命!他偷换造反内容,转移斗争视线,妄图倒转革命车轮!五生敏锐地看穿他。不容他再翘舌了,立即神色严厉地截断,及时反驳过去;
“再讲一遍,太阳形势是大好而不是小好。窜窜跳跳的阶级敌人,打着红旗反红旗的资反野心人物,总是一小撮。尽管他们上窜下跳大喊大叫,也成不了气候,也绝不允许把水搅浑,从而抹杀掉革命造反群众专政的伟大功绩!”
五生迅即估到,必是刘为农派了人上去反映,要不就是刘家大院逃逸的残余去告了状,才有那联席会议,才派的何立亭来。

“绝大多数贫下中农和革命群众都热烈拥护我红联,拥护砸烂封资修、粉碎帝修反其走狗的反革命反扑的造反行动。革命造反把他们从资反的压抑与禁锢中解放出来,焕发了他们的革命热情,鼓足了革命干劲。遵照最高指示‘抓革命,促生产’的指引,他们都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努力双抢,积极完成国家任务,以实际行动誓死保卫红司令。例如竹园,他们高举光辉思想伟大红旗,在往年需七天才能完成收割栽插任务的梭子洞,全体干部群众以革命大批判为动力,只一天大战,就精打细收,颗粒归仓;并及时耕耙好,栽上了二季稻。总之,形势一派大好。至于有些风言风语、谣诼毁谤,正说明走资派还在走,阶级敌人还在背后施毒箭,反革命还在暗中动作,说明阶级斗争的尖锐、复杂,说明阶级斗争这根弦一刻也不能松……”

威严、凌厉、雄辩,像在给他上革命形势和思想教育课。不敢开声了。别无选择,何立亭只有洗耳恭听受纳,不敢稍露轻慢。态度问题,往往容易拔高成原则立场问题,所见所闻,早已不乏其例。他不敢冒这险。
“不过,你刚报到,且莫急。我先派两个为你安顿住宿,完了再说,行不行呀老何?”
——能由你说“行”还是“不行”吗!

五生立刻叫进际昌和忠东。由于在杨家人抢柱生事件中的贴心表现,他已认际昌为忠实可靠的本家心腹;而忠东则是他同母异父大哥的儿子,虽才十六,叔叔发了迹,当然不能撇下侄儿,是他从改嫁在竺家的嫂子处要回,易小名“狗头”为忠东,姓了于,带在身边。

“狗头,”——叔不慎失口,仍叫着那贱名。“你跟于副指领这个县上来的,到后头找间房,收拾收拾让他住下,回头我再具体安排。你年轻,一定要跟紧于副指,多学做事,别净顾贪玩!”
由于自小营养匮乏,这个“狗头”长的又矮又小、又黄又瘦,真是个细伢子,什么时候都只知玩。
一方只报“于副指”,让你除猜是他亲信外别无选择;一面只说“县上来的”,没称“同志”,而那态度的冷淡则暗示:这不是同条战壕的战友,必须警觉监视。并且插进个亲侄儿,“一定要跟紧于副指”,使你们相互猜疑,有所顾忌和拘束,从而戒隔。多么老道的安排啊!

放心地望着他们出门去,五生长长地松出口气。可脑海里一翻,心马上又绷得紧紧。
山姑!山姑在伙房、在这戏台这化妆间、在他面前那阴郁落寞,她的毫不掩饰其失望的苦脸愁眉,着实叫他牵挂不安。可是,姓何的来了,并且赖下不走了。以讨索梭子洞稻谷为名,驱遣勇忠过江与刘为农大打一场的计划不得不搁置,勇忠一时半会就不会被刘家山人撕成碎片,死不了了!

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节骨眼上来!他恨恨然,肚子里一面另谋他计,一面觉得该先抚定山姑。立刻提笔写好张纸条:
“莫丧气,林若彪反水了,可去香草区刻字社或县城刻字社。给你的半边天,一角也不少!”
到伙房把纸条塞给山姑,出来,他本想去各处看看;无奈通宵未合眼,紊紊杂杂颠颠翻翻地思啊虑,累的这刻只觉浑身虚火浮躁,上下烘热蒸腾,弄得脑子昏昏沉沉,头像上了道道箍,箍得要炸裂。

头重脚轻,一开步就似踩在的棉花堆;日头底还开眼不得,眼缝一裂就满天飞蓝散紫。天旋地转,山摇屋晃,满眼分不清竹林,花篱。门窗墙壁,水沟石板路……通通在飞速膨大、扩张,相互交叠错杂,花花糊糊叠映虚化,找不到前路!他焦躁,犯横,可越蛮来越糟糕。

幸亏撑扶着墙壁,背后还即时来了股神力推着,总算摸回了化妆间。
一靠上床沿,轰!倒下了。晕眩,迷糊,烘热烧躁,暴汗如泻;浑身犹如受五马分尸,哪里都不再听自已。脑瓜里阵阵呛,呛得眼发黑。幻觉中,自己整个散成了碎片,向着无底深渊跌坠。下意识伸手四面抓把,然而处处无可把靠。

幸而在远而深,又似乎是仰头最高处,有圈光在晃动。那是从八角楼阁顶漏射而下的日光,落在他的鼻尖。仿佛溺水者扑向救生圈,他赶紧向那呼救。呼叫着向那光源扑去,光源也变成一圈或数斑向他飘来,边扩散、淡化,变得虚泛,若有若无。
若有若无的光晕里好像罩有一对男女。在陌生世界,人总会视人为伴,绝不会先考虑其或敌或友或仇或亲。他喊,也想认认清,眼睁的越开,轮廊越虚、越糊。然而总觉似曾相识、在哪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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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12-25 周一, 下午6:06    标题: 引用回复

146
脑海里呼啦一泛,那胖块头女人像山姑,而浑糊的男人竟是和民!他惑然:怎他们两个在了一起,也来到这陌生世界?切急要认个准,眼眯细,那光晕稍退,倏忽间人影也清晰,原是勇忠和鸾英。素来含悲带泪的鸾英尽管仍愁容惨色,但不仅让壮如公牛的勇忠吊在脖子,还紧紧地搂着他屁股抱他在怀。

心里好生奇怪:鸾英怎一变如此高大肥胖而勇忠却如此丫小?勇忠吊在鸾英脖子上,高兴得什么似地,捧着鸾英又啃又咬亲个没完,仿佛特意炫他!他果然受不了,醋意鹊起,恨声大发,“啊啊啊”惊叫着扑去,要赶跑勇忠。

没等他扑拢,那影象已随光晕上浮,俨如乘在的电梯,很快升到高不可及的峰巅;对着倒卧黑洞底、仍在不断坠沉的他,越发作亲昵态相怄。他气得要疯要狂,拼命挣扎,要追上去。然而双脚都给什么钳住,缠紧,老迈不开;手也没法自如地伸出、张开去捕捉,仿佛给谁从背后限住了肘膀,粘住了。还怪在一追切近,那特写镜头中嵌有的,就是虚化溶浑的和民与山姑;而一赶远,一成为深广背景,景框的视心就是实实在在的大鸾英与小勇忠。她还亲他额头、脖子、脸、甚至嘴!

他恨恨然,要跳起脚骂,不管怎么恶毒污秽的臭话、烂话,都想得出来骂;却怎么也装腔作势不成。
无论虚化的还是实在的,开头都不大理他,任他追赶骂詈,自顾嘻戏乐呵。后来,和民和勇忠合成了一体,从也融合为一的、不知算山姑算鸾英的怀里挣脱出来,举起拳头就向他凶猛地砸,刁起脚尖朝他狠踢恶蹬;边蹬边砸,还一面朝那女人哈哈哈大笑讨嘉赏,以此生趣好玩。

不知何故,他突兀很心虚;怯懦地,一例退让,滚来滚去躲避而不敢还手。手被谁掣住了似地,也不听指挥。躲不了,就由着他折腾。他能觉到腰背、屁股、腿脚、胸腹、脑袋瓜和脸,处处落了拳脚,有时感舒服,柔柔如摩挲,有时感沉狠,踢蹬的疼痛难受。听不清对方高兴快活什么,叫喊什么,似乎只以戏弄他作乐,并没要他命的意思。

一直楞一旁凄默不语的那女人,后来也伸手捏他鼻子、拧他耳朵、掐他脸。这就是明白的剧痛,一次次都痛入心髓。渐渐,耳朵痛醒了,从迷茫远地传来个嘻笑玩乐的丫稚的童音:“叔叔醒,快醒叔叔!莫紧做恶梦。”他蓦地一惊,跳出梦境。
怕睁开眼,还是不得不睁开。这次形与影都没再退开,清清晰晰地,面前原来站着山姑。俨如落水挣命中终于见到救援,他呼地坐起,一把抱住她;把头埋在她怀,仍装梦呓,喃喃不止:

“莫失望,别灰心,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离开我,莫再……”
身后,勇忠的儿子安牛崽仍在兴兴头头地施展拳脚,又笑又闹地,向他的屁股、腰眼,乃至肩胛和后脑勺猛烈出击,同时羞他:
“啊,羞,羞,叔也吃妈妈奶奶。安牛牛都不吃奶奶了,叔叔还抱着要吃,羞,羞!”
就这时,何立亭、际昌和忠东从后院过来了。

听到脚步,山姑慌忙用力剥开五生,将他推倒床头,丢下句“叔叔梦魇了,紧讲胡话,快起来洗个脸醒醒脑子!”抱上儿子,慌张张自顾走了。
五生给先头的梦境及山姑这刻离去所丢下的、那惶急面影塞满了脑海,连际昌们进门、连他们重复了三四遍的汇报都没能入耳,就知下意识地啊啊哦哦嗯嗯,乱应一通。直到错愕不已的际昌和忠东也要伸手掐他“人中”了,才回过神来。

“安顿在后院县红联武卫队住的隔壁房里?很好,很好!现在这么办,老何你就先到那休息去。等我召开个太阳红联常委扩大会,具体研究一番,中饭后再行通知你,好不好?”
“好”与“不好”通通被他说了,你只剩了点头的份。何立亭苦笑笑,走了。
五生留住际昌和忠东,这就是他召开的红联常委扩大会全部成员了。

当年,东南西北中,上下左右,各行业各系统的各个单位、与各级机构的领导班子,都清一色五驾马车式。在最基层最低最末,被称作工农商学兵五位一体的公社,在太阳的这一套里,五个常委,际炳留县;子昂和老二尸碎刘家大院废圩;汪若良被耕农一刀劈残了左腿,虽已接过来安顿在卫生院治疗,但绝对没法参加会议。因而现在的的确确,常委即五生,五生就是红联;常委扩大会议扩谁自当由他说了算。

扩进际昌和忠东,实在算不得开会;明确指示他俩要严密监视何立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此前,际炳的第二道电话已明白通知并指示了五生:由于何立亭前日曾擅自离开过县城的家,县红联怀疑李竺可能由他接到他家隐藏着;派他到太阳乃调虎离山,以便突袭搜查。现仍未搜到,估计李竺要么还在太阳境内,要么已让这老奸巨猾的保皇小丑转移别匿,绝不会死在了刘家大院废圩。

何立亭暗中支持阶级异已分子及蜕化变质分子、向革命造反军猖狂反扑,为被打倒的地富反坏右封资修残渣余孽、为社会上一切牛鬼蛇神鸣冤叫屈,仇恨、诋毁、谩骂、攻击我造反军向一切阶级敌人实行群众专政,否定和污蔑我大好形势,这些罪状已属无疑。根据十六条和公安六条的规定,即将对他实行专政。据分析估计,他到太阳后必有所动,比如找走资派碰头,与李竺秘密见面,搜留并转移反动的泪竹文稿,等等。

际炳再三再四告诫五生,要好好用起欲擒故纵手法,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不漏掉一点可疑行踪;力求从他的太阳之行找到突破口。
五生自不会把以上所有都敞给他的亲信,只着重强调,一定要暗地慎密监视;指示际昌和忠东,午后陪他先去金鸡窝陈用可处,注意绝对别让过江南。他若提出,就说公社红联已统筹安排了他的日程;倘还蛮横纠缠,就告诉陈用可对他严厉点。

交待完,人一走开,他马上给陈用可去电话预先打招呼。
百事安顿完后,又是孤寂苦人。这时,他眼前就不断地演电影,一遍又一遍地重现上午那梦境。血肉模糊的和民已然隐去,重复闪回的,是清晰但离得远远的鸾英和实在又贴近面前的山姑,以及举拳撑腿把他狠揍凶踢的勇忠。他好恨哟,心里骂道:妈的,他竟敢同我争女人!他有什么资格占着山姑?!

一时在梦,一时是现实,一时是现实与梦的搅杂,梦恨真,真入梦,梦梦真真,真真梦梦,好多次,他差点破口骂出声。
他已知上午恶梦的来由:山姑接到他的纸条,迫不及待,急不可耐,没做完事先抱上儿子尾随,后是推扶他跌跌撞撞进入化妆间;目的在要他重写一张介绍刻印的公文,以便尽快树起她半边天那杆造反大红旗。谁知他昏然梦乱,下意识里,把肖极了父亲的安牛崽梦成了勇忠。总是山姑叫儿子催醒他,变成了小蛮牛撒野撒欢捶醒他,因而有遭拳打脚踢而不敢还手的那幕幕。

这刻,勇忠的影子又显在眼前:乌珠暴突的鼓眼,横肉鼓胀的黑脸,一拳能叫三寸松木板震脆的蛮力,胸腹毛糊糊,粗胳膊硬腿略动动骨节就嘎嘎嘎响遍、发狠一蹬叫青石板也裂碎的铁脚板,为争颗拳头大红薯竟举耙当真挖人的狠心,特别是视杀人如杀鸡剐牛般无所谓、满不在乎的凶狠与冷酷。——幸好配着颗简单得不可再简单的脑袋瓜。

可那个他,微笑老布在脸,并非一副威严冷漠僵硬的公安模态的何立亭,仿佛站在了勇忠背后,在为他出谋划策,唆使他对付我于五生了!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真不敢动手,就此认输作罢,白白费心费力托他老婆升腾?……
他哪还有权利、山姑怎么可以还是他的老婆?!
他满脸霸道:不,不!山姑应已是我的,包括她肚子里的都该属于我!我只可赢!赢!!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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