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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阳升]

　　
　　大雁之徙（组章）

　　飞翔
　　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一直在飞翔。季秋近冬的某一刻，它们一跃腾空。
　　只有仰望，别无选择。黑色的动点排成一队，那是一个“一”字；排成两队，那是一个“人”字。蓝天高远，因为有了它们，而不再寂寞；寂寞的是它们，跋涉，跋涉，及至看不见，融进天的蔚蓝；蓝天愈加高远。
　　风有些凛冽，似骏马飞奔的队列，夹杂着雨丝，或者淡淡的雪花，黄河水掀起浪头，气势汹汹；鱼鳖潜藏，搅起浑浊泥汤。山灰暗，树无光。可是，它们一定还在飞翔；夜里，落脚何方，是大漠？是水泽？哪里是它们的饮食着落？
　　可以在没有雨雪的天气整装，可以在柔风丽日的日子起航，但是它们没有，每年都是在季秋壮怀飞翔。

　　静寂
　　没有看到串联聚集，没有看到演讲动员；游行口号之类也决绝于它们的行迹。
　　沉静，把自己投入无声的水草里，黑色的羽毛（或者赭色、白色的羽毛）引领着高贵，远离庄稼，守一方不惊的波澜，恋一片草地的苍黄嫩绿。响亮的鸣声少有响起，低空的飞翔，是为了练习翅膀的耐久力，雌孕雄护，时代相传，沉静中铸造意志。
　　秋去春来，届时南北迁徙。眼睛向着太阳的光辉，翅膀载着银色的月亮。这是在牵援人们的目光，去追求一个辽阔的高度。听不见呼唤，可那奋力的身姿即就是天空不争的雕塑。依然是仰望，同时不能不接受这无边的天地之间的肃穆；一股暖流直抵胸怀。目光由衷的追逐，不啻是问询，那是送给它们的赞美和虔敬。

　　爱情
　　它们的爱在天空，在贫瘠的湿地草丛。乐得其所，是因为没有份外的物欲之争。飞翔的队列里，有一只不幸撞着了猎人的枪口，跌落，挣扎，流血的翅膀擦尽了天边一缕夕辉，配偶盘旋哀鸣，最终离去。猎人为它疗伤，并还剪去了它的翅膀上美丽的羽毛。
　　又一个春天来了，它的配偶届时寻访，它不停地挣扎起飞，不停地跌落在地上。猎人在窃笑，有了它，自己将会拥有更多，雁蛋，雁群……这蓝天的骄子，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早晨，万籁俱寂，两只雁相拥伫立在门前，高昂的头颅直指蓝天，但它们，却早已緾颈而亡。阳光悄然投在这对夫妻身上，披一件华裳霓衣，久久凝望。猎人无言，妄为人，情何以堪。
　　天空，没有了这对夫妻的身影，而它们，已然永远地盘升在思想者的心中。一只近距离的鹰，盘旋着，渐渐上升。夕阳，明月，霜风，乌云，仰望那执着的一行，抑或两行灵魂，审视自我，与行尸，与躯壳能有多大距离？

　　涅槃
　　它们或许不知道什么叫死亡，自然也不同于伟大的人类。
　　将伟大冠于人类，是人类最无知的行径之一。
　　生老病死，是造物主奇妙的神祗，没有意外，只有归宿。它们弃世的方式与人类一样，但它们洁净的灵魂，更该接近善为轮回的规则。一只雁，一群雁，在岁月凄迷的尽头，风驰电掣般的流逝，再有力的手，哪怕是擎天巨手，都无法将其握住。它们不曾刻意违逆生命，更不曾像人类那样追求长生不老，而试图重新设置生命的密码。它们顺应自然，每年迁徙于南北之间，长途飞翔的历程，无疑就是舍弃和重生，灵魂被太阳点燃，熊熊燃烧在星月灿烂的夜晚，或者是雨雪阻隔的穹幕之间。它们多在暗黑中飞行，想必那是为了躲避利箭和枪弹……
　　低空有山的巍峨，树的枝尖……这些都可以歇脚休息，然而，经验，一定是经验告诉它们，最危险的敌人，恰就是自称伟大的那一群。
　　它们在一个高度定位，与圣洁靠近，即便是死，也长啸在空，天之光沐浴着它们涅槃坚劲的心灵，莲花如阵的白云伴着它们，前行，挥翼，无有尽期。
　　

[william zhou周道模]

后面两章有感染力。

[河东阳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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