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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xiaoyuan]

展馆惊魂
文/殷晓媛

2月14日 晴
白天的开展狂欢盛典余兴未尽，他哼着小曲
沿着豪华旋梯，从四层巡逻到一层
主展厅，手中电筒的光
炯炯慑人。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

云母色的月光落在地面，长发飘飘的倩影
伫立在一幅画前，幽暗如烛，
婉约如花。虚幻的背影。“女士，我们早就清场了。关门的时候
没看到您还在这里。”“瞧，那个地方
多美，有一丛丛的薄荷。河的那边。”画上
碧波潺湲，微紫的夕阳中，红顶木房子
在随风倒伏的芦苇背后，玲珑如积木城堡。
“那是你的家。”她桑椹色的眸子
在黑暗中泛着溪流似的光。“不，女士，我老家
在市中心。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我的失职，
我送您出去吧。”“你一点也不记得我？我是
杰西卡阿姨。小时候，在那座房子里
我教你用绿色蜡笔画太阳……”“女士，
我很难相信您的话，您看起来
甚至比我年轻。请走吧，不然我要被处罚了。”
“让我再看看这幅画的名字——
《第二记忆》：卡尔•约翰逊。”

2月15日 小雪
“卡尔，这幅画怎么起了这个怪名？”卡尔此时
正从记者堆中抽身过来，神情阴郁。“你知道吗？”
他湖面似的蓝眼睛，似乎有一层
读不透的冰。“我总觉得自己有双份记忆。
有时候我很清晰记得，自己的家
就是画中的样子，但另一些时候我很肯定
我那时全家住在洛杉矶。”“也许你搬家了。”
“不，是同一个时期。对于祖父母的印象，也有
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昨天有人说，
你这幅画与我有关。今天我看着
居然想起了一些情节。对了，远景里
怎么站着一个女人？昨天记得这里
什么也没有。”“眼花了吧。是怪人杰西卡阿姨。她告诉我
太阳是绿的。她总容光焕发，就像
红色的山茶。”“她爱在指甲上画三色堇。”
“你怎么知道？”“我也说不清，那时我很小，还说
长大要娶她。”“那是我说的。”……

2月16日 多云
“医生。事情就是这样，我受不了了。”
百叶窗旁的缝隙，刺目的阳光
仍然不屈不挠地泻进来，占据掉
小半张桌子。对面的人，秃顶像半个月亮
挂在夜色的地平线上。“我是唯物主义者。
不过若干年前，一个女人找到我，说有一个孩子
因为体弱多病，为了减轻
他记忆的负荷，她把他的记忆存在了
另一个男孩身体里。她说，有一天
如果他来找我，可她没来得及说
我该怎么做，就慌慌张张走掉了。”“那我现在的记忆是
怎么回事？我记得住在市中心，窗外有一棵
被雷劈断的树。”医生摊摊手。他把他

送到院门口，此时两边翠木阴翳，奇葩吐馨。
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医生心中
不禁涌起一阵怜悯。骤然他想起
那被劈断的大树，每年树干上
缠满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