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阿林

一
20年来，心脏的跳动总是比别人快几个节拍。很多时候呼吸来的异常急促。这并非说我有什么骇人的疾病缠身，不过小疾小患倒也一大堆，不可否认！
我是农村娃，自小生活在乡间荒野，生活清淡倒也平实。18岁前总不知道梦想为何物的，至于翻越了18岁以后，一切都翻天覆地了。
开始的驶往目的地是心中的大学。后来，残酷的现实让人一步步走向了低沉，不愿再轻易靠近那永恒的疼痛，好像乡间的黑夜，在我终于知道用辨证的逻辑思维对它进行思考的时候，它总是寒冷与寂寞的狭窄四维。
仿佛我生来就与这个世界有着不可估量的隔膜，它常常令幼小的心灵战栗恐惧着。
我无法靠近你，你在遥远的地界上，对我耀武扬威，那里插着最醒目的标旗，将我定位在大众的一角，我属于繁星，但不属于洒下的明亮；我属于群鸟，但是落单的一只，在最后面斜线65度处；我属于山林，但茂密令我恐慌。
通常我和小伙伴是很难玩到一起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精通了沉默这门阴深的学科，我修满了全部学分。
80年代的时候中国刚刚改革开放不久，物质还是无比匮乏，生活的艰难使得生活在农村的年轻人不得不选择离乡背井，去谋生活，那里或许还会有他们的一个明亮的出口，我的父亲和母亲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对。终于在一个早夏的黎明，父亲和母亲偷偷的带上妹妹远离了他们生根的家乡，离开了我和两位老人。于是我成了最早的一批“留守儿童”，这个代名生涩而干燥，没有一点人情味。假如现在我或许还可以受到政府的关注，但是在当时绝对没有，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政府，我所见的最大的官是我的父亲，我总在角落里听到村民亲切的叫他“赵书记”。这个符号对我毫无意思。那天我哭了，很惨的大哭，仿佛人生当中第一次逢遇了最悲伤的境遇。从那时开始，我与生身父母的关系就开始逐渐淡化，这是不可想象的人间悲剧，小说里也没有这么真实，我摸着它，如此坚硬而冰凉。

二

不知道他乡的阳光是否明媚。也不知道他乡的房屋前是不是也常年蹲守着像我一样的一位孩童。
我至此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我开始读书了，在邻村的一间不足20平米的狭小空间里。我们所有的教师只有一名，他既是我们的老师也是学校的校长，可能也是勤杂工，这简直不可置信的同电影里出奇的相似。
我们的学校只有两个班，一年级与二年级，它们同班，它们仅有30来号人。
我们唯一的体育用具是一个不知道从何处获取来的旧足球，老师会在一周里挑选几堂课作为体育课，那是最难得的可以发疯的好机会，他将足球开大脚踢下痛苦凹陷下去的河床，于是我们一拥而下，争得你死我活，记得在混战之中一位同学被我撞得流出了温热的鼻血，我当时吓坏了，老师将我叫到面前，我不知所措。后来老师倒学校旁边的一户人家，讨了脸盆，用清水为那位同学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我很快就忘记了它，但玩的不再痛快，我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我们上课下课全凭老师喊口号，他对着我们声嘶力竭的喊“上课”，我们就立马停下自己疯跑的脚步，鼠窜进狭窄的教室，他喊“下课”，我们就不顾一切的蜂拥而出背上书包奔跑着回家去了。每次回家我都是跑着的，因为我感到饥饿。放学路上我们那时是很少玩耍的。
那个老师现在好像也下海了，他本来是民办教师，后来学校整合，他也没有转正。
我想极力想起那段时间我最开心的事，但仿佛是没有的！

三

父亲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天气，回来过一次，他给我从北京带了几个面包，我吃的津津有味，我却对这个男人开始感到陌生，但一直也不置可否。
有一次他们三个人都回了家乡，当时我在上课。全班同学我是唯一站立着上课的，因为我没有板凳，我们的课桌是水泥糊的，冬天的时候格外冰冷。
下课的时候母亲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推向我，让她叫我哥哥，她就可爱的叫了哥哥，还从粉红色的衣兜里拿出一块糖递给我，我当是想这个可爱的小不点是谁啊？！不错，她正是我的亲妹妹。
我们一家离散的时日仿佛是广阔的，就像一条现代化的大马路一眼总也看不到尽头，令人害怕，胆战心惊。

四

时光自然向前流去，任何外力无法阻挡。
我离开旧的学校，升入新的班级。
在荒芜贫穷的有点发黄的年月里拼命的度着童年的时光，那里绝没有太多让人欣喜的事件发生，甚至它应该在我的人生中被忽略不计。

五

中学在青春期的躁动中度过，父亲已经回来了，家乡的变化渐渐，成效显微。
父亲开始在家务农，并照顾着我与妹妹。
其间，我的奶奶去世了，她是个可怜人儿，通常比我还沉默，和爷爷在一起她毫无地位，几乎是生活的附庸品而已。
操劳了一辈子，她终于得到了最好的休息。
奶奶远离我们的那年正好也是夏天，稻谷已经成熟，它们被安置在打谷场上安心的等待着被鞭尸。
世界很黄。周围的亲戚都赶来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记得奶奶弥留的清晨还下了一场小雨。
是母亲趁着夜色买来了纸钱，他们跪着烧给奶奶，不停的给来的每一个人下跪，哭声震天。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位老人离世的时候，大家还要大吃一顿？我憎恶他们，她可是我的亲奶奶。
出殡那天有个乞丐在奶奶鲜红的棺材前跪倒，便获得了饭食。棺材被抬放在打谷场的中央，那些黄色的稻子不知去向。
大家借用小船载着人和棺材抵达了河的另一边。由于小船的负重过大，在河中央的时候，我看见一小撮的浪花砸进船舱，大家惊恐不已！
到了河的对面，大人们要求我坐在奶奶的棺材上，我就木木的一直坐在上面，不敢有丝毫动弹。
奶奶沉默的性格影响了我，然而她走了。她是格外疼惜我的一个啊！
所谓在沉默中生活，在沉默中离开。
中学时代我一如既往的沉默，很少与别人交流，总一个人独坐在课桌旁，努力抗拒着锋利的疼痛无情宰割我，青春的不知所措全写在我的脸部，它无比僵硬，仿佛睡熟了一般。
我感觉不到来自女生那里的温情，所以我也很少接近她们，虽然好奇，虽然蠢蠢欲动。
羞涩终于挡住了一切。当别人正在谋划追求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时，我在迷惑的看着屋顶。
希望在学业上拯救自己，但却被摧残的面目全非，伤痕累累。理想的大学梦破灭了，仿佛这是另一个尽头。
不知道未来如何，此生如何！

六

经历过艰难的六月，又一个炎热的夏季。我确立了自己对于文字的梦想。
每每投递过去的一封封信，理所当然的石沉大海。
我解决不了心中的困惑以及那些难解的人生命题。
在大学的时光中依然寂寞，只是顺便爬爬格子而已。
外人都是不屑的，我似乎也异想天开了。反正我选择了，我不想轻易回头。
我虽然沉默但倔强；我即便不善言谈，我更渴望永恒。

七

又一次离别，命运深深地刺伤了我，使我无处躲藏，即便是诗歌的意蕴也无法摆脱我内心的恐慌与烦忧。
我已毕业，我开始学着支撑一个家的重量，然而经济危机恰逢其时，我依然没有工作，整日身体与灵魂一道徘徊在生活以外的荒野。

八

我思考农村是荒废的，很多人无奈的被束缚在土地上。他们或者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我思考农村是疯狂的，平日里贫乏生活乐趣的村妇，每每喜欢群聚没有顾忌的就揭开别人的伤疤，大肆聒噪。令人极其厌恶。
我思考农村是疾病的，很多农民因为没钱治病，最终悲哀的死去。
我的思考还要进行下去么？它会有多久，前面是否有一场雨正等着降临在我的头顶？

九

现在，我走了出来，在北纬31度的地方，在中国的最东边，谋求生活的恩赐，常常卑微的经过奢华的街头，还有那些珠光宝气的陌生面孔，我发现他们有自己的憔悴。
生活还要进行下去，这永远不会是虚妄的，我依然值得面对与珍重。
等待一次花开需要多少代价，我就给予它多大的报尝。
一个微笑虽然短暂，但它可以证明我曾热切的存在过。

十

这不是结束。
没有爱情就将自己投入到更广大的世界中去。
没有春天就自己亲自动手造出个春节，哪怕它多么的蹩脚也好。
风正鼓起白色的大帆，迎风只是短暂的一刻，过程依旧艰险，生命的路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是它让我明白了爱的力量与美好。
请你在天际为我招手，我才是你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