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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xiaoyuan]

士与司南

文/殷晓媛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商隐《贾生》



士纤纤髭须微翘，凤目秀长，手抚竹简

向东而诵。西南风迎头撞来

将简牍推乱，遍地朱笔。士的几案

摆在高阔的台上，好用洁净的月光

洗濯冠带，好离土地上浑浊的热浪

远些，更远些。他的些许憔悴，晾在高处

挂成一杆瘦旗。案上微熹如水，一柄司南

睡莲般静卧。信使在台阶下



微微行礼，士被阳光拉长的影子中

他的五短身材，在俯视中像一截

没入泥泞中树桩。“余之献策，主公

阅过否？”“献策......小人不知。有客

荐美人二人，擅音律，巧器乐，

颇难取舍，故邀前往一阅。”士振袖而笑：

“音律者，无人能出余右。何用美人乎？”

信使佝偻的上半身直立起来，像一只

窃笑的退化的兽，似乎在嘲笑

秋风残破，愚人不可救。他遁去之后

士仰天大笑，桌上的琴



在凌乱的风中喑哑起来，像一只

失语的杜鹃。士用手指拨动司南，

旋转的曲线像昼夜交割，充满星坠月残

剧烈的疼痛。斗柄向南。士再拨一次

司南，仍是不偏不倚

向南。坚硬的夕阳，像红色的剑

似乎要斫透桌子。信使来到面前，悻悻地说：

“主公有言：若不往，则逐之。”

士不语，邀信使来到台上。



“请为与主公言之。若使司南

不指南而指北，当何为？”“小人不知。”

士提笔，将案头向东的一面写上“西”，靠西的一面

写上“东”，愤然投笔道：“司南

以正朝夕，若使不指南而指北，除非

曲解朝暮，谬称乾坤！”他大步流星

抱琴渐行渐远，穿宽衫的背影

清瘦如竹。据说两位精通丝竹的丽姝



双双进了府，此后她们却从未弹过

一首曲子。而他的主公

把司南收进了箱子，觉得这顽固的物件

实在百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