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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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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来一夫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9/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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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11-11-17 周四, 上午8:16    标题: [原创]“老鬼” 引用回复

“老鬼”

“老鬼”其实不老,比我还小一岁呢。她是父母的老闺女,长辈们都喊她“老丫头”或“老鬼”,和她平辈分儿的年长者们也常常叫她“老鬼”,时间久了,她的名字“槐儿”却没几个人叫了。户下那些岁数和她差不多的,还有比她大的,比她小的,都是晚辈,统统都喊她老姑或者老姑奶奶——这里的“老”即“小”的意思。

“老鬼”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据说夭折了好几个),大姐早就出嫁了,大姐的大女儿比“老鬼”还大两岁,可没办法,还得喊“老鬼”老姨。

“老鬼”的父亲是远近出了名的精明人,他家的房子建在高高的山坡上,两米多高的挡土墙上面,是他家的院子,几棵合抱粗的大椿树,把整个院落庇护得凉阴阴的。早年淮河发大水,再大的水位也没淹到过他家的房子,甚至连门槛儿也够不上。

“老鬼”十来岁时,就长得像一朵水灵灵的莲花。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一笑起来,就像两颗瓜子仁儿,点缀在嘴唇两侧。两只长辫子拖在背后,随着她柔韧的身姿,甩来甩去,甚是好看。她的妈妈是一个阴沉的老太太,虽然我们在一个生产队那么些年,我竟没看到过几回她的笑脸。

到了上学的年龄,槐儿入学比我迟两年,尽管两家离得很近,可真正见面和在一起玩儿的机会却很少。等我进入初中、高中就更难见到她了——因为小学刚毕业她就辍学了。

我们庄子前面,有一条小河,平时也就有十来米那样阔,赶上夏季暴雨过后,河水上了岸,会有几十米那样宽。河上有一座青石板桥,桥的两侧有好几级台阶,在不同的水位情况下,村子里的女人们洗衣服、洗菜都很方便。这里,曾是我童年的一处乐园,我的游泳技术,最早就是在这个训练场练出来的。

炎热的夏天,一连几场暴雨过后,河滩地上的庄稼一多半淹没在浑浊的水中,以往的平地上成了一派汪洋,青蛙张开四腿,惬意地浮在水面上,任由流水的推动,飘来荡去。傍晚,它们集结在阴暗处,此起彼伏地上演大合唱。成群的萤火虫,贴着岸边的水面作超低空飞行,在波光粼粼的河水映衬下,有时候竟分辨不出哪些是星星,哪些是萤火虫。

我上四年级的那年夏天,急骤的暴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河上的青石板桥早没了踪影——被淹没在水里了。晌午头,太阳出来了,燥热得要命。村子里胆子大的男孩子们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来到青石桥边,桥面上已有半尺多深的水。由于水浑,根本看不见青石板的具体位置,大家只能凭着感觉在上面趟来趟去。水流非常湍急,水性稍差一点儿的,根本不敢下水。

我放下饭碗,顾不上跟家里人打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向河边跑去,边跑边盘算着,跳进河水凉快一下就去上学。

刚到村口的大路上,就看到青石桥上聚拢了一大堆人,大家的目光朝着一个方向,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大呼小叫。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桥头,顺着大家的目光一看,河中央几缕头发,宛若游丝,欲沉又浮,偶尔露出两只手在水面上无助地划拉两下,顺着水流,距离石桥越来越远。

很快,我知道了,落水者是槐儿!可是水流太急,在场的又都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半大孩子,没人敢下去!

我们这里的人是讲迷信的,说是水下有水鬼,有人落水了,那肯定是双腿被水鬼给抓住了(其实,那都是大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到河里玩水,故意编造出来的)。再者,谁要是下水搭救落水者,一旦被溺水者抓住,可能会同归于尽的。

怎么办?眼看着槐儿淹死么?

我看看附近没有大人,也顾不上多想了,一纵身跳了下去。顺水游泳很省力,没费多大功夫就靠近了那几缕浮动的头发。越是靠近,我越是紧张,深恐靠近得不凑巧,是她的正面,被她抓住。

我已经能够着她的头发了,但是不敢更近了,更不敢去拉她的手。我瞅准机会,一下子揪住了一撮头发,挽了两下,让手指头绕紧槐儿的发梢,另一只手划水,侧着身子向岸边牵拉。等靠近岸边,我们离开小石桥已经有近三十米了。这时候,早有几个大人赶过来了,在他们的帮助下,槐儿被拖上岸。我也精疲力竭了。被大人们拉上来,我的双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一屁股瘫软在草地上。

此刻,没人顾上我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抢救槐儿。人们拼命地呼唤着“老鬼”的名字,掐她的人中。可她铁青着脸,没有丝毫反应。这时候,已经有人拿来了一口大铁锅,锅口向下扣在地上,让槐儿肚子对准锅底趴上去,一边呼唤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只见槐儿的嘴像打开了的水龙头,哗哗向外淌水。许久,她有了哭声,然后抬起手去抹自己的脸,嘴里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打那以后,大家都知道了“老鬼”是不会游泳的。


等我读完高中后,正值中国没了高考制度。回到生产大队做了几年办事员。这以后就没再见过槐儿。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被上级调到靠近市区的一所学校当校长。安稳下来后,我请当地的一名教师引路,前往探望我的前任老校长。没想到在这里竟见到了槐儿,她是那位老校长的儿媳妇儿。不经人介绍,我无论如何也认不出她来。

她久久地、眼神游离地看着我,双手下意识地揪来揪去系在腰间的围裙。清瘦的脸庞,单薄的身躯,缺失营养的肤色,忧郁的眼神。这一切,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她过得不好!

她的公公咳嗽了老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向我介绍了一些情况。

原来,槐儿嫁进这个家不久,她丈夫到田里收打庄稼,把脱了粒的麦秸堆起来。堆好后,他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顺着草堆往下就跳。没想到他自己用过的一把铁杈靠在草堆上,杈齿正向上。瞬间,悲剧发生了!锋利的三股铁杈,刺穿了他的大腿、下身、小腹。若不是离矿工医院近,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下来了。

可从那以后,他就成了一个废人,三十多年来就一直躺在病床上,全靠槐儿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着。他们没有自己的儿女,后来领养了一个女孩儿。数十年来,为了给丈夫看病,花光了所有积蓄,变卖了能卖的一切,同时搭上了公公的退休工资,仅勉强保住了丈夫的生命。

曾有人私下里劝过槐儿,离开这个家吧;就连公公也曾不止一次跟槐儿商量过:你还年轻,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你离开这个瘫子吧!

槐儿只是眼泪汪汪地摇摇头,咬了咬嘴唇,什么也不说,就忙着做活儿去了。

槐儿年迈的父母先后去世,没多久大哥因意外死亡,二哥自己养了五个孩子,无暇顾及。就这样,千斤重担,一个人承担。她拼命忙碌着,把自己的生活水准降到最低,想方设法为丈夫增加营养,让丈夫开心。公公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槐儿的负担就更重了。她忙完家里忙地里,忙完大人忙孩子、忙家畜。

她的青春,她的韶华,她的憧憬,都被这无情的岁月,一点一点磨灭!她再次落入苦难的深渊,不知何时才能抵达彼岸!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七十岁的老妪!

看着她徒空四壁的家,看着那躺在床上活着的“死人”,看着那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老校长,我久久无语,心情沉重极了!

命运,为什么会那样捉弄人呢?

仅能解决自己温饱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唯有叹息!唏嘘良久,唯在心里为“老鬼”,为可怜的槐儿,为无助的老校长祈祷:好人能得好报!

人们啊,让我们好好珍惜、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吧!让我们感恩阳光,感恩空气,感恩亲友,感恩命运之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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