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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uchunlin]

邱春林小小说一组(录旧作)



绝 招 (小小说)




“嘀嘀一一嘀嘀嘀一一”

“吴乡长，看，又来了一辆面包车！”

“秘书，这还要看?听响声是‘电老虎’的！”

“他们来要过年鱼，该么办?·”

“你莫管，叫食堂准备晚餐就是了。。

“‘财神爷’、 ‘行老板’…，……9辆小车了！连司机18

人，安排两桌一挤算了吧?”

“不行。加陪客要3桌。"

“吴乡长，您规定只许1人陪客，这3桌……”

“今天例外。一一你要通知乡里几个能喝酒的干部都参

加陌。”

“您不是规定客多不饮酒吗?”

“今天例外。一一你马上叫事务长进城买3条大鱼和一

些野味回来。” ·

“那伙食标准要超过您规定的好多倍的。"

“今天例外一一该超得超，一一对!你还准备9张便笺

给我．”

‘吴乡长，你们湖乡真不愧是出鱼的地方呀，这鱼的味

道都格外鲜些！”

“‘行老板’，这可比不得你们钱多哟， ‘有钱能使

鬼推磨’1哈哈哈……喝酒!”

“吴乡长，你们湖里的鱼今年恐怕都大些吧?这随便吃

一条都是四，五斤，一一可莫把小鱼给我们啰”

“你们‘财神爷’谁敢得罪?我们巴不得放长线钓你们

的‘大鱼’哩!哈哈哈……干杯!”

“吴乡长，我们今年可没有卡你们的电阴，你们可也不

能少我们的鱼哟!”

“你们‘电老虎’的屁股可是触人呢，谁敢碰，只要他不怕

死嘿!哈哈哈·．…·干一杯!”

“各位局长，我们乡里条件差，招待不够，特别是我老

吴陪大家喝酒不够，请多多包涵。我这告诉你们，各位想要

的鱼今天没有带的．我都用便笺写好封好了给你们，你们回

去后拆开一看就清楚，今天得罪了，一一来，我们最后碰一

杯友好洒！”

………

“‘电老虎’，打开你的便笺看，我们是不是安排一

样多的鱼?”

“哪有你们‘财神爷’安排的多?你先拆开看看嘛。”

“你先拆，”

‘你先拆!”

“一齐拆么样?”

“你们不拆了不拆了2 肯定跟我们‘行老板’的一样，

看一一”







“啊!……”



(一一便笺上原来都是写的同样四句话：“今年湖枯，

确实无鱼，唯此‘愚法’,万望饶恕!”)





1986年10月2日于蒲圻城北





开 渠 (小小说)





　　一

“开不开渠让他家田里通水呢?”

自从春上修起了新塘后，他总是在深思苦想。 这天晚

上，他简直通宵未眠。去年跟李家撕破脸皮的事，一直在脑

海里出现。



二

“李大哥喂，我家的裤裆丘可不是你家的过水丘，你开

的缺我筑了。”

“张老弟，不是我家瓢把丘在上丘放水到你家裤裆丘，

你家田里那有水?哦，我家下丘的田，就不能……”

“当然不能，你家瓢把丘的缺你堵就是嘛，我家裤裆丘

没水不找你。” ．

“那……”



三

是的，人总会有过错的。哎！我当时太糊涂了……我怎

么那小的心眼呢?……这过错，这过错啊!……

是的，我还是在山脚把渠开通，送水到李家。可这山脚

的面积，是分包到他家管的呀?他不晓得真像，准许我挖

吗?管它三七二十一，我先把渠开通，再跟他讲湾，相信

他会高兴的；不，他会感激的……啊：我难道仅仅是为了要

他感激我?，，．．．



四

天蒙蒙亮，他唤起儿女们往那山脚走去……

“哎！李大哥，您今天咋也来这么早畦?……怎么?您

全家都来了?!”

“呵，张老弟，你家修了新塘，就不管那裤裆丘了?”

‘啊?！……您全家也是来开渠?”





1986年5月6日于蒲圻城北



涵 养 (小小说)





他跟她靠得愈来愈近了。

倏地，他一把抓住了她柔软白晰的手……

“你到哪个站下车?”她抽回手，主动地微笑着问他．

“我……我……你到哪我到哪!”从慌乱中，他好象得

到了什么，：干脆直接了当地说出了令人肉麻的想法。

“我下一站就下车。”她又微笑着问： “我猜，你还没

有谈女朋友吧?”

他一颔首，用放射出贪婪得可怕的邪光的眼睛，表示她

完全猜对了。

“真没谈?”她回避他的目光，还是显得亲热地一笑

说： “我愿一一”

“真的?：”他着力地吞一口快溢出来的口水，那只先

触过她的手的手，又颤抖抖地要伸向她的手臂．

她拨开他的手： “我愿为你牵线。”

“嗯……”

“不过，我得先提个要求，”

“么要求?”

“你今后要少喝点酒。”

“我?……”



1984年10月15日于蒲圻二招





变 (小小说)


　　　　　　　　　　　　　　　

"哎呀：你变得好‘洋气’了，差点都认不出嘿！”她用右手食指着力地戳了一下我的头额，又愠怒地说： “你把头吹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在外面有‘鬼’?”

“我……哪里会有什么‘鬼’?你莫要开国际玩笑 ！”我搭拉着脑袋，心如刺树在扎，好不是滋味可不是么?我好不容易参加了乡里组织的春游，本来心情格外舒畅，可因在武汉理发时，上了油，吹了风，心里却象梗上了砣石头，总是落不下来。

“马乡长，您在忙?!”

到乡政府门口下车，正看到风尘扑扑的乡长朝乡政府门口走来，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嗯，忙一一!”

他朝我瞥了一眼，并来停步，微微带笑的脸部顿时间急 剧地变化着：绷紧、拉长、冷膜……

“这不明明是对我的发型不满吗?”我心里犹如刀绞似的难受。

快到家了，村民委员会是必由之路。村长好象在守一个即将落网的犯人一样，站在马路上等着我来。

“你回来了!来，到办公室去一下。”

"我还没落屋，等我把东西先搁到家里再来。行吗?”

“怎么，你真有么‘鬼’；没落屁股就要到村部去……为了么事?到底为了么事呀?”从来没有过的、也是从来怕有过的女性本能的耽心、骇怕……霎那间，风起云涌般骤聚到她脑海里来了……

我清楚地记得在春游的前一天晚上，我把去省城的消息告诉她时，她又高兴又怨恨地说：“你去得依我一条，穿套新衣，莫老象在家里一样，太‘土气’了。”次日临走时，她又帮我把穿上的一套新衣的衣褶拉平，衣角扯正，裤脚抖直，简直打扮得比新郎还要玩味，末了，他还正反左右审视几遍，最后发现我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剃头，又再三叮嘱我出外后一定要记得理发……那知道……

“你得怪只当了个劳模，要当了‘官’，不变成‘陈世美’才怪嘿！”

“你……你也怪我?我得怪只理发吹了个头，莫说还不是我自己要吹的……

“谁要你吹的?!”她莫若惊诧地问。

“理发员。他说他们跟青年理发，都兴吹头，我不硬着头皮让他……”

“好了好了，吹头有什么稀罕?只要人正经！”

……

村部召开的是干部会，出乎我的意料，首先由村主要负责人宣读乡政府的文件，任命我担任村长职务……

“不要宣布！”

突然，马乡长气喘喘地跑进会场．

他带来一个更使我出乎意料的消息：刚才，他从县里回来时，带来了县政府的文件，招聘我到乡政府去工作……



　　　　　　　　　　　　　　　　　　　　1983年5月6日脱稿于武汉







等 客 (小说)



(—)

“各位旅客!”拥挤的公共汽车上，人们哄哄嘈嘈的声

音突然停止，大家等得不耐烦的心情瞬间停顿，一个个鸭颈

似的脖子象打得不际准的长长的逗号一样伸着，疑惑、惊

愕、好奇、不满或者期待地张着100多只耳朵，听这位误点

好长时间后不知从哪个鬼地方冒上车，堆着满脸鬼笑的司机

说： “谁能卖出一个坐位?5块钱：”他玄乎其玄，好象要

赐给哪个卖坐位的旅客一个金娃娃似的。

“没有!”“稀奇!” “不得X肿，谁要钱?” “卖

钱?100元一座!”……

突然的静止一刻又变成混杂的讥言讽语。末了，司机才

摊牌告诉大家： "刚才，我接了县政府一个电话，说是么事

办的一位主任要到地区去办事，小车坏了，搭我们这趟车，

想买个座位，我看哪位同志让一让吧?”

“让就让，要卖什么钱?越要钱越不让!”“我们又不

是叫花子，让个屁：“当主任又么样，搭班车按先来后到，

官民平等!” “打电话要人让坐，本身就不是好干部……



（二）



车在颠颠簸簸地走，人在摇摇晃晃地动，部分站着的旅

客时而咬咬牙、翘翘嘴，默默承受着这剧烈的运动。

只有这位30多岁的县政府主任，在咬牙翘嘴之余，眼珠

角儿时刻瞟瞟自己手里揣着的羊皮包包，一定是鼓足勇气

后，才对坐在眼皮底下的一位光顶老人发问： “那麻袋是您

的吧?”老人把搭拉着的眼皮往上挤了挤，扫了他一眼，又

垂下眼皮，从鼻孔里发出了—声“嗯。” “那么，”这位主

任说： “我帮您拿下来放座位底下吧?”
“为么事?” “我

这提包放上面。”当主任的旅客毫不犹豫地说。

“你想得倒新鲜，年轻轻的，尽是弯弯肠儿，九精八

怪。”说着，鼻翼扁了扁，鼻孔嗯了嗯，接着一声长咳，从

发臭的口腔里吐出一大砣浓浓的黄色粘液来，落在县政府主

任的脚边，象一砣斟满碗圈的浓米汤。随着客车的颠簸摇晃

而四周漫溢。

这对当主任的旅客来说，真比挨了—记耳光还有过之无

不及。然而，他只得象剧场的丑角一样，脸上一会儿发红，

一会儿发白……



(三)



终点站到了。待旅客们都下了车，主任走近司机： “同

志，最后请你送我去行署一下，好吗?”司机顿时瞪着一对

酒杯大小的肉眼，象放机关枪似地说： “呵，你真的是当官

儿的吧，为等你延迟了半小时发车，这又要我送你去行署，

里把多路你走不得?一一我们不是吃的大锅饭，现在的时间

可耽误不起啊!”“那……”请你指个路线吧?”‘呵?你当

官儿还不晓得走行署的路?”“我都是坐的车，哪去记

路。”“好吧，告诉你一一出站后照直路走，见弯就转弯，先

左后右，迷不了的。”说毕，他一步跨下车， ‘咣’的一声

关了车门，去招徕往县里的乘客了……



1988年11月于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