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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风度]

绅士狗之死

魏晋风度


适逢农历年三十，得了《北美枫》青眉女士的命令，乃叫我写写花鸟虫鱼之类的情趣散文。青眉女士读过我不少的杂文散文，且谓之“大散文”，又命我曰“大文人”。我便假谦虚道：“我连文人也不想做，何况大文人？”这很令我联想以下逻辑：我连汉奸也不想做，何况大汉奸？

我在很多时候感到自己其实很浪漫和讲究情调，但奇怪的是，到现在居然从未写过中国文人写了几千年中国画家画了几千年的花鸟虫鱼。我自幼很热爱大自然热爱小动物，却从来没想到过要去写它们，实在对不起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但又转念一想，我们人类常常将自己的劣根性转移到动物的身上，久而久之，这些动物便成为恶的化身，即如狗，我们虽有时要歌颂其忠诚，但责骂背叛者的时候，想到的还是它，例如“走狗”。

我不太喜欢养小动物，那原因是，小动物很容易死亡。当其死亡的时候，我和它的感情也达到最深，这很痛苦。母亲却不同，她很喜欢，并且她后来达到能将小猫养得进门喊“报告”的程度，不发话请她进来她便很自尊地站着，不停喊“报告”。我那时候每次回家都能看见母亲一边做饭而那小猫正在母亲肩头可爱地自豪地蹲着，这淑女猫其实很被母亲娇惯了。最见母亲善良和耐心的是，这淑女吃饭太注意保持身段，吃得太挑剔而且少，每次母亲乃坐在她旁边轻声细语劝告，无非是解释吃蛋白质比如吃鱼之类不会发胖，而且吃饱以后可以好好做游戏，那多好呢。那淑女倒也颇具备修养，善于纳谏，后来果真出落得如花似玉。

然而她的受娇惯后来得到了验证。--母亲又养了一只狗。母亲每日里又一边不敢冷落这淑女，一边加紧对小狗进行训练，目标是：将他培养为绅士。大概这小狗先天素质极佳，不多久乃很有些绅士风度，连走路都很有些像英国绅士。关键的是，他的风度不仅仅体现在外表，我们知道，外表的风度是很可以伪装的，而他，内涵实在不错。

后来，我便有很多机会欣赏这狗绅士的风度。验证这风度的正是那淑女猫。因为在家里地位实在太高，受宠严重，这淑女一见那绅士便要去惹。比如绅士躺着，就拿他做鞍马来跳一跳，或者绅士睡觉，就去捏鼻子。开始的时候，狗绅士对她还没有产生感情，乃恼羞成怒追赶，待将淑女擒获，这大怒的绅士那先天素质就很好的表现出来：他并不真的生气而收拾她，只是吓唬以匡护自己的尊严而已。

但不久，这尊严也索性不要了。为何？那倒不是他出卖灵魂，而是这两位感情已经如火如荼了。所以，后来我和母亲乃有幸每日观赏绅士淑女在一起的和谐美好：两位游戏很久而睡觉，小猫总是被狗搂着，即使那狗早醒而猫依旧入梦，他也不忍心将淑女吵醒，就这么呵护着。我常常想，他也不怕累。

童年的冬天比现在冷，那时侯要下雪，也能见树上冻着的冰棍。这个冬季里，绅士患病了，而且病得非常严重。英俊的外表变得很瑟缩，一日复一日消瘦下去，精神也萎靡不振，后来简直吃不下东西。母亲很紧张，找医生看，打针吃药忙个不停，渐渐的似乎有些好转，大家开始心情开朗了。

但是，我和母亲错了。狗一天天老是不回家，每日眼睛里总是朦胧着泪水，身体越发不济，病入膏肓了。每次把他找回来，不久便又离去。--原来他的自尊在发挥作用，他不想以自己这样的形象来面对我们，更不愿意每天被人当成弱者来怜悯，他只想安静地孤独地选择去死。

那一年的年三十晚上，我和母亲最后找到他，是在一个很远的角落，僵硬了身躯，死了。

[墨竹淡香]

读的我难受，为那只绅士的狗！

[魏晋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