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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荣]

虎娃的失误
江苏/陈秀荣
那一年，虎娃才十六岁，团长让他做了司号员。在此之前，虎娃是帮助部队抬担架的小老百姓，可生得虎背熊腰，是个干体力活的料。
为了填饱肚皮，虎娃做梦都想成为一名军人。后来，在虎娃的再三请求下，团长最终留下了他。
在一次激烈的阻击战中，敌人的炮弹像雨点一样向阵地泼来。一阵又一阵炮弹过后，就是一排又一排向他们阵地扑来“咿哩哇啦”的敌人。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艰苦，有的永远倒在了阵地上，有的被担架抬了下去。每一秒钟仿佛就是一个世纪。当一个又一个血肉模糊的士兵从他身边抬下去时，虎娃就一阵又一阵的心揪，内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一转眼的功夫，一个团的兵力就损失大半，团长和政委急得团团转，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就决定放弃阵地，往后撤。团长叫虎娃吹撤退的号令。
哪知，虎娃双退打颤，心中打鼓，浑身哆嗦，一紧张竟吹起了冲锋号。团长和政委都吓懵了，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见将士们个个都跳出了战壕，有的上起了刺刀，有的抡起了大刀，喊杀声声，向敌人扑去。敌指挥官也吓懵了，以为他们的大部队杀回马枪了。敌人慌忙集合部队，仓皇而逃。结果他们转败为胜，凯旋而归。
违反军令那还了得！虽然取得胜利，团长对虎娃的失误还是非常恼火，派人把虎娃绑到团部，要按军法处置，立即枪毙。政委不同意枪毙虎娃。一旦把虎娃枪毙了，这次阻击战的战果就无法上报了，更无法得到上面的嘉奖，这可是喜从天降啊！岂能因虎娃的失误而让全团的将士失去嘉奖的机会！再说，虎娃不是故意的，年龄又小，本不应受到这么重的惩罚。在大家再三请求下，最后，团长同意让虎娃解甲归田。
虎娃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虎娃虽然回了老家，但内心始终把自己当成部队的人、党的人。一有机会就写入党申请书，尽管他识字不多。一有时间就帮村里劳力少的人家收稻、割麦。一天，党组织终于派人来找他谈话了，准备吸收他加入组织。但要他本人写份个人简历存档。当时，组织上完全相信并采用个人的自述，因为战乱时期，有时谁也无法找到确切的证人。虎娃想了半天，才挤出了一百来个字。村里几乎没有人比他识字多的，所以也没地方请教。当然，虎娃并不笨，省去了当司号员的那一节并不“光彩”的事。可是当他写到“担架”这两个字时，怎么也写不出来。没办法，他用“卫生”两个字代替。他想凡正都是给部队做事，为党做工作，干啥不一样啊！“卫生工作”和“抬担架”不是一回事吗？于是，在他的回忆录里，虎娃成为部队里卫生工作者。
文革时期，村里凑人数批斗，找来找去，没有多少合适人选。于是，村里有位老党员说他看过虎娃的自述材料。虎娃在部队里是卫生员。卫生员不就是知识分子吗？至少是个小知识分子。既然是知识分子，那就是臭老九，挨批斗也就没顺理成章了。于是，虎娃稀里糊涂地戴上了高帽子，被几个穿着黄军装、身上背着长枪的人押着，在村里游街示众批斗了一回。从此，批斗的队伍里总少不了虎娃的身影。
说来也巧，有一次，虎娃把自己的检查书送到公社去，刚要准备回去，一转身撞见了以前的老班长。以前的老班长如今已是县委书记了。据说，他因那次战斗有功而连升三级。虎娃一把拉住老班长的手，泪如雨下。老班长知道虎娃的处境后，立即对公社书记说，虎娃原来是自己手下的兵，只是后来和部队走散了。从此，虎娃再也没挨过批斗，扬眉吐气地过日子。后来，还被公社书记抽到公社送送信、跑跑腿，这大概与虎娃是县委书记昔日手下的兵有关吧。时间一长，虎娃成了公社的干部。
退休时，财政所的人到财政局帮他算退休金。到组织部门打开他的简历一看，虎娃原来早就参加工作了，而且从事的是医护工作——卫生员。虎娃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是自愿到部队抬担架的，并不会帮人治病疗伤，虎娃执意要改过来。组织部门的人严肃地摇了摇头，这是组织原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是抬担架的，只能算是退休；现在是医护人员，就是离休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可虎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觉得自己欺骗了党，骗了党的钱真是罪该万死。他已经罪该万死过一次，不能再罪该万死一次了。
仅仅几个字的笔误却永远无法改正，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心病。
邮编：223200
地址：江苏省淮安市楚州区教育局

[林芳萍]

虎娃是现在干部的教科书，只是无人肯读这样的教科书了！
精了学习！
问候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