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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强]

那个孩子不是弱智
文/姚君英
光子是一个性格孤僻，内向自封的男孩儿。
　　初一刚入学时，我拿着新生名单把四班的学生领进教室。点名的时候，发现光子没到。我很纳闷，因为刚刚离开小学大门的孩子都盼望着踏进中学大门这一天，开学第一天，没有特殊情况，根本不会迟到的。这时，有几个学生争先恐后地向我汇报，说刚才还看到他，一定是找不到班级了，说他是“弱智”，他的耳朵有些聋，视力又不好，在小学一直被视为旁听生，很少听到他说话，他从不和任何人交往，大家都拿他当哑巴……
　　听到这里，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多么可怜的孩子，多么可怕的歧视！我望着眼前这五十多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问道：“同学们，老师想了解一下，谁和光子小学是同学？”
　　话音刚落，就有十多位学生举起了手。我接着说道：“好，请把手放下，老师相信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请告诉老师，在小学的时候，你们有谁关心或帮助过光子？”
　　沉默了片刻，那些刚刚举过手的孩子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我又接着问：“同学们，假如你是光子，你快乐么？你最渴望什么？”
　　稍微思索了一下，大家就争先恐后地发言了：
　　“我希望有人和我交朋友。”
　　“我希望别人尊重我，不要叫我‘弱智’或‘傻子’”
　　“我希望老师上课也能提问我，鼓励我，对我耐心一些。”
　　“学校有大型活动的时候，我也要参加。有检查团来的时候，别让我回家。”

　　“我希望成绩单上也印有我的名字。”
　　……
　　听到孩子们这样说，我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酸楚：光子，你生命中灰暗的色彩太凝重了！
　　“孩子们，你们能这样想，老师非常高兴。光子是不幸的，但同时又是幸运的，因为他将和我们一起组建初一四班这个新的集体。老师相信，我们会让他成为快乐和幸福的人，我们会用我们的爱心，为他的生命空间装扮亮丽的色彩……”
　　我的话还未说完，教室里就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我看到孩子们的明眸里，闪着一抹亮晶晶的泪光。有几个孩子已自告奋勇地要去找光子了。我派了三个男同学出去找，可连厕所都找遍了，也没见他的影。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怕是辍学了。
　　第二天早晨来到办公室，陆陆问谁班少学生，说他在班级点名时，发现到的学生比点名册上的多了一个，可问谁没点到名，也没人承认。没办法，他让点到名的站起来，最后才发现是一个男孩儿，学生们哄堂大笑，说他是个“傻子”……
　　我敏感地意识到，那一定是光子。我和陆陆来到他班，他进教室领出来一个男孩儿，瘦高个儿，穿着一件灰旧的上衣，斜挎着一个旧书包，寸把长的头发有些杂乱，左眼轻度斜视。我问他是不是光子，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靠着墙，扭动着身子低着头笑而不语。我把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和地说：“光子，老师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老师相信你会战胜一切困难，你会成为老师最出色的学生的……”我感到他的身子明显地抖了一下，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和他目光相碰的一刹那，我的心一震：好复杂的眼神！那里流露出来的，是希望还是绝望？是感动还是怀疑？
　　我把他领进教室，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为了照顾他的听力和视力，我把他安排在第一座。课上课下，同学们都热心地帮助他，他脸上的笑容多起来，可就是听不到他说一句话。课上提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他只用点头摇头的方式表示对与错，但我发现，他回答问题的准确率极高，上课听讲也特别专心。
　　语文课前的三分钟演讲按学号该轮到他了，我有些犹豫了：该不该让他讲呢？让他讲，会不会太为难他？不！一定要让他讲，一定要让他当众开口说第一句话！
　　可是当他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站在讲台前时，我看到他努力了几次，张了张嘴，却又无奈地笑着垂下了头。在大家屏心期待的几分钟里，我发现他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我忙说道：“同学们，光子能勇敢地站到前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人在最激动最幸福的时刻，往往就说不出话来，光子此时此刻就感到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对吗？”
　　他使劲点了点头。
　　“老师相信光子下节课会主动到台前来演讲的。”
　　他又点了点头，在掌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二天的语文课上，他主动来到了台前，站了好久，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我……我叫光子。今年15岁，我很爱这个班集体……”
　　教室里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学习课文《皇帝的新装》时，我让学生自己续编故事并鼓励他们编成课本剧。演出那天，让我震惊的是为小演员们以讲故事的方式旁白的人竟是光子。他以那样尖细而又响亮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讲诉着：“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昏庸的皇帝……”我已感动得热泪盈眶。
　　一天，学校值班领导对我说“姚老师，你班教室里每天晚上都有几个孩子在读英语，你知道吗？”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同往常一样，和学生一起打扫完教室卫生后锁上门离开学校。半个小时后，我又悄悄地返回教室，在走廊里，我听到了教室里的说话声：“别着急，再跟我读一遍‘h-o-m-e,home’，家；家里。”
　　“‘h-o-m-e,home’，家；家里”。一个尖细而又有些发抖的声音跟读着。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无声的泪水悄悄地从我的脸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