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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天地一沙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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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故事小说[600字内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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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萧艾

会员等级:3




加入时间: 2006/10/15
文章: 149

积分: 765


文章时间: 2012-7-01 周日, 下午3:53    标题: [原创] 天地一沙鸥 引用回复

天地一沙鸥



   一
  
   李志来到北京城。
   这是他第二次来北京了。
   第一次来北京时,他想起鲁迅在《藤野先生》中的一句话:“东京也无非是这样”。现实和理想是有距离的。现实不等于理想。
   有人说,距离产生美,真是这样。
  
   那一次,他还在幻觉中。因为练某大师的功法,出现了严重的幻听幻视。走出火车站,来到公共汽车站,他看见有司机在拉客。
   然后,他坐上公共汽车,去到北京大学外。
  
   真是上天有眼,他竟然在北京大学外,碰见了妻子的朋友秦雪。
   那时候,她穿着白色的短袖背着一个挎包衫。
   早在省城的时候,他们就认识。
   那时候,她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的情人,住在那男人为她买的房子里,和李志的妻子一起,她们是朋友。
   据妻子说,她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
  
   李志的女儿叫秦雪美人阿姨。
   现在,她已经在另一个世界。
   秦雪来到北京后,认识一个法国人,本来应该过好的生活,不想,却得了直肠癌。
   据妻子说,她临死时候说:“大休矣”。
  
   李志跟着秦雪来到妻子租住的房子,见到妻子。
   当晚,他住在旅馆。因为她们二人同住。

第二天,李志买了一张报纸,看到一个招聘广告。
他按照地址,去了那个地方,原来是看孩子的,他填了个表,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历史惊人地相似。
多年以后,他再次来到北京,也是这样,填个表,没了消息。
他只有坐在家里等。

他在博客上写到:我失业了。雨打在沙滩,消失了踪迹。
书接上文。话说李志来到前妻的驻地之后,妻子为他租了个农民的房子,在二楼,240元一个月。
他住了下来,然后又去找工作。

虽然李志在幻觉中,他练气功,产生了幻听幻视。但是他还是知道去找工作,说明,他还是有点清醒的。

历史在进行,不管是个人的,还是国家民族的。
李志又来到北京城。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来这里。
第一次,是因为前妻。
第二次,是因为现在的妻子。
他曾经想写一篇文章,叫《跟上妻子去打工》,但是,却没有写出来。

李志住下来之后,他的妻子(现在已经是前妻了)没有来看过他,他的心很痛。
他领教到妻子的冷漠,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出息。
北京的能人太多了,也许,妻子变了心。
实际上,在省城的时候,妻子就已经有了外遇,那时候,她还在《小学作文》杂志社上班,

那个男人叫方在理。
长着一双蛇眼。有一次,李志去成都良家巷小学,看见妻子从那个男人屋里出来。
他上楼,进入妻子的房间,问她,是怎么回事,妻子不承认。

后来,在一所师范大学,一个朋友家,李志和妻子住在一起,他哭了,妻子才承认,说,那男人抱过她,吻过她。
李志的心都碎了。
后来她还认识一些男人,李志没有见过。

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

话说回来。李志又在报上看到一个招聘广告,是一个职业介绍所登的。他按图索骥,找打那个介绍所,交了钱,一个年轻的女子给了他一个地址,他去了,那是一个编书的单位。
他被分在第二组。
在一个办公室,和老中青三个女人编一本《中国保健品指南》。
就是给各个生产保健品的公司打电话,叫他们出钱,然后,把他们公司的资料编入书中。

干了两天,他被辞退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买了廉价的化妆品,送给妻子,妻子不要,她先太差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妻子看不起他。

没有办法,他只好回去。
回到四川,回到山村。

回到山村,在老家,他躺在床上,听到幻觉中的声音:“理直气壮的离婚!”,在他的心目中,以为是某大师在用信号教他。
于是,他又到了北京,找到妻子,说,我要和你离婚。

妻子请他吃了一顿羊肉火锅,然后,和一个四川女孩——她的同学一起,到了北京西客站,在站上,李志发现妻子光彩夺目。
可是,一切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火车上,他看见对面割了双眼皮的妻子,心中疼痛。
可是,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圣经》里,耶稣基督说,两只麻雀卖一文钱,如果你的父不允许,一只也落不下来。一切,都是上帝的意思。

回到四川,在妻子的家乡的乡镇,他们办理了离婚证。
分手之后,李志心在痛,他想起,在办结婚证时,他也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心痛持续了很久。在李志从疯人院出来之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心怀哀伤。
只是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在思念她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切已经发生,一切还将发生。
按照诺查丹玛斯的说法,世界上的一切,就像放电影,观众觉得电影的情节在未知中,可是,一切已经拍好了。
一切都是注定的。
在小桥镇,在没有和妻子离婚之前,李志就听见幻声:你注定会和你的妻子离婚。而且,她看见妻子,现在应该叫前妻了,写的书是彩色的,十分美丽。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妻子在写作上会有所成就,后来应验。

一切在进行。
现在,他和第二个妻子又来到北京。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他还没有找到工作。
他赋闲在家。每天往外跑,可是空手而归。

有一次,他快找到工作了,已经过了面试,可是培训之后,他被淘汰了。
他已经不想在找工作了。先等等看,他想。
他还想回去,回到四川,回到小桥镇,回到龙山村。
可是他为什么要漂泊?





时间,流到现在。
现在2011年。北京。东五环以外。
出租屋。
李志起来,泡茶,抽烟。
妻子和儿子也起来。
一切是现在。一切在进行。
他记得还在10年以前,他在宁江市听见幻声:你以后会写淫书。
现在,他果然在写书。
他想,那时候,还在小桥镇,我什么也干不成,只好当作家了。可是,他至今没有出过一部书。
加入省作家协会,也没有被批准。

写作,还在进行。
他曾经想思考写作的意义。
可是他想不出。写作有什么意义?他不知道。
就像一棵树在那里有什么意义?
只是存在。零度的夏天。
现在,他想,是继续找工作,还是回去?
他不知道。一切都会过去。

他回忆起小桥镇的生活。
那时候,他独自在小镇的学校里生活,带着女儿,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婚。
每天,他负责给女儿做饭洗衣,照顾女儿。
然后就是看书,写作。
他写了不少诗歌,可是诗歌不赚钱,也没有为他赢得名声。
那个时候,他过得安宁。真是清心寡欲。

现在,李志在北京,是北京的外来务工人员,是农民工。他贫穷。
他曾经给正在上大学的女儿说,你有一个穷爸爸。
可是,女儿说,爸爸,下辈子,我还要给你当女儿。
他想说,别,找个富人家。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漂在北京,没有工作。明天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风在往哪一个方向吹。
北京曾是他向往的。
过去,当他走在家乡的乡镇,他想,我要到北京。
过去,他十分羡慕前妻,在北京和风唤雨,叱咤风云。


小时候,他在家乡的小学看电影,电影上,天安门闪闪发光,放出万道金光。
还是小学生的他唱道:

我爱北京天安门,
天安门上太阳升。
伟大领袖毛主席,
指引我们向前进。

北京,小时候,那是神话里的地方。

现在,李志在等待,等待机会,等待上帝的安排。

他记起上一次在北京,他还顺利。
过了20天,就找到工作。
在一个私人培训机构教书。

他教小学生,初中生。一对一辅导。
他辅导的孩子成绩都上升了。

只有一次,他失败了,赵主任也不满意。
主任说,他教的,别的老师也教过,教他拿出特色。
当时,他一看到卷子,就发怵,他害怕做不出,让孩子小话。
于是,他讲了作文。
于是,他受到责难。

现在,李志很后悔,不该辞掉那份工作。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古人说,往者不可鉴,来者犹可追。
现在,他再也不好找赵主任了。

往事已经成了回忆。
他再也不可能去哪里。
有一次,他和一个同事喝酒,在和平里,一家成都酒店,在吃饭时他们说,去看赵主任,可是,他们没有去。
赵主任只有三十多岁。是四川人,李志心里想,也许,他是看在他们是老乡的份上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现在,李志再也不可能去哪里了。

李志在犹豫。
回去?回到四川?
他拿不定主意。

前不久,他买好了车票,准备回去,妻子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把电话给了女儿,女儿说,你把婚离了就回来。你现在还有一家人。
李志退了票。
可是他还是想回去。

他一生多次出门,多次又回去。
第一次,是去省城做生意,生意失败,回到学校写检讨,继续上班。
如果不是当初回去,他不知道现在靠什么吃饭。
下面,是那一段在省城卖书的经历,发表在他的博客《风中的柳絮》上:
名字变了,可是主人公是他——



卖书记



刘凌坐在一条往北的公路边。

黄昏,他心中念念有词:

忍耐,解放。他想到,让单位的那家伙(一个小头目)的锄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那时信神秘主义,在幻觉中,那人的阳神总在干扰自己,打压自己)。

然后,他想到以下的词:

香港。自由。资本主义。

他在预谋逃跑。

省城的一间房子。

这房子是一位他单位的同事叫秦力的,考到省城做研究生,毕业结婚后租的。刘凌住在其中。

他的妻子住在对面的一个小学校里,她在为一家杂志社工作。那家杂志叫《园林》。

一日,他坐在阳台乘凉,看车来车往。楼下走过他的妻子,看见上面坐着的一个人是她的丈夫,便上来,她买了一袋葡萄。

他们一起吃了。做爱。然后她离去。

刘凌决心留在省城。

秦力有一个图书批发执照,叫新视点书社,一个空架子,除了一个名号,什么也没有。

刘凌爱读书,他准备与秦力一起干,秦力做社长,他做经理。

他们先找了一个故乡县五金公司的高中同学,然而,他拿不出前,他说,要拿也行,那只有去贪污,他与秦力说,那算了。

他们回到省城。刘凌想起一个在汉阳做生意的人,于是他走到春熙路外的一条小巷打公话。他给那人说明情况,那人说,他们三人一人出三万。刘凌在打电话是闻到巷子里的尿味,他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

他拿不出钱,秦力只愿出执照,于是这事作罢。

某一日下午,在一个建筑工地,秦力对他说,他把执照卖给刘凌,而刘凌没钱买。

刘凌还是不死心,他留在省城的决心已定。

他决定去卖书。他叫妻子以6折的价格从老板那里批发了100册《园林》杂志,然后买了一个密码箱,将书装在里面。

他开始北上。他达汽车来到一个小城市,问那里的报亭要不要《园林》杂志,人家说不要。

他继续北上。

来到另一座城市,在一条街上,他问那里的书摊主,人家反问他有没有《知音》。

在下一站,他在一家书报亭留了20册,人家叫他一个月后去拿钱,人家的意思很明显,卖脱了就给,卖不脱就退他。

他回到他工作的小镇,在一个熟悉的书报摊那里留了20册。

然后,他回到故乡,他动员妹夫拿到邻近的镇里推销,妹夫不去。倒是故乡的一位朋友拿了40册去,把钱给了他。

还有20册书,无论如何也卖不脱了。

刘凌只得另打主意。他在家乡的信用社用幺妹的房子作低压贷了一万元。携款到省城。在省城,首先买了一部传呼机,然后回到住处。

第二日。

他在省城马不停蹄的转了一天。

黄昏时,他在九眼桥附近的双槐树街发现了一处门面,他找了主人,租了下来。

然后,他去旧货市场买了书柜,又去图书批发市场进了书。

书店开张了。

可是顾客稀少。三天卖了一本书。是一个黑衣妇,买了一本娱乐书。

夜里,他去九眼桥转悠,发现那里有许多削价书。他想,人们哪里会去买他的书,这里便宜的书这么多。

他寻思,在省城里,文化太丰富,不如到那些需要文化的地区。

他去龙阳市的母校考察,发现一所大学的附近竟然没有一家书店。

他决定去那里开。

他找了大学里的一位英语老师,说明意图,他答应在卖礼品的店内腾出一半让他卖书。

他从省城租了车,将书拉到汉阳。

仿佛雨后春笋,学校外的一条街上竟然开起了三家书店。

“马脚被砍了!”他哀叹。

一开始卖九折,再七折,最后卖不动了。

刘凌无计可施。他想到回去上班。他不假离开单位,已经有大半年了。他将书处理了。回去找局里领导,领导训了他一顿,叫他回去写检讨。

刘凌回去,写了一份检查,在单位的职工大会上宣读,颜面丢尽。

于是他回到所里继续上班。

2008年,李志在龙阳打工,打了一年工,又回去了。
他看见幻象:他在推磨。中心,就是小桥镇。
他走得再远,也要回去。
那是一所公立学校。他现在还是那里的教师,他在请假,长期病假。
多次出门,多次回去,这就是他的命。

那次打工,是一位诗人介绍的,老板是他过去的朋友。
境遇已经变了。别人成了老板,自己成了打工仔。
下面几段他发表在博客上的文字,记述了他那时候的一些心绪:



在(节选)



1
  一个人,早上起来,天色灰蒙蒙的。安徽的工人在修筑楼道。我的同屋在安睡。电视机开着,整晚的开着。我构思我的生活。我的后半生在哪里度过。我一个人飘泊到一城市,它叫同城。

  昨天下午,我去买东西。我感到,我只是一个灵魂在游动。一个乡下人,来到城里,我的眼花了。

  我只能生活在现在。我只能暂时呆在这里。路边的风景在流逝。城市的森林。昨天晚上,我的朋友森说,一个老头,写了一部武侠小说,挣了三十二万。一个老头,面色发紫,不断的气喘。在老来握起笔。我想到自己。

  我在这个城市教书,教小学生我的老板是我的昔日的朋友森。我们一起吃饭,睡在同一套房子里。在办公室,他就是老板。

  我有三个同事。我们交谈,有时是黄色的话。我们为自己的下流而高兴,我们都是凡人,我们沉湎于自渎,而我不是圣人。我走过一段弯路,用诗人甸的话说。

  我回忆起我的一生。我是谁?又被谁指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我思,我走。

  在同城,我们:我和森一起走向我们的图书馆,在那里,有我们工作的地方。我们在那里找饭吃。在路上,我机械的行走,我看见路边一个书报亭的墙上,贴着--粉丝,追星追到中南海。



    2

  

  我在网吧。一个人。我是孤独的。我刚吃完饭。我一个人吃的。我在。我吞进,消化。我作为生物。一个系统。一个不断进化的系统。

  在同城。我上班。在办公室。一个故事并没有发生。那办公室的爱情。时光,一个梦。我存在过,我探索过。我失败了,众人叫我疯子。我听见幻声,看见幻象。我坚信,是大师在教我,因为大师说,高工夫师傅在远处发现了你,就用信号教你。我信以为真。我现在只把它当成一场梦。一种经历,也许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就是徐志摩。我没的朋友森说,兄弟,你背负的太多了,而背负太多的人走不远。

  他告诉我,女人是拿来奴役的,因为女人喜欢强者。我不知道,女人是什么,世界上为什么有男人,女人,为什么有性。在令我们迷惑。我听过许多说法,我不知道信哪一种。原罪。佛说,飞天吃了地上的土,出现男人,女人,有了性。

  森说,他象一个教父,女人一种是拿来看的,一种是拿来用,一种是拿来垫的。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我在同城。一个人,我的孤独是致命,我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就是我。我死了,世界,宇宙,时间,空间就消失了。博尔赫斯也是这个观点,但是他反对唯我主义。今天,我们在办公室还与一个叫永的老师说到这一点。我们是被造的,我们不知道造物主的秘密。

  我总是沉缅于冥想。我的大学的同学说,我一天总在想些什么。我想什么?我想弄清世界从哪里来。20年来我什么也不知道,只听到各种的说法,我不知信哪一种。

  我在,我思索,我思索不出结果,上帝一定在笑。

  同城,我在这里,一个梦。我走,我思索,感觉,世界是那么坚硬,以物质的硬度。一个女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这是笛卡尔的二元论,被无数的人反驳过。世界,只是存在,无法解释。

  我想起我的故乡,我已经离它很远了,它是存在,也是印象,是梦。我会回到故乡,君问归期未有期。我的根。我埋葬的地方。世界就是一个圆。庄子说,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他也是这么说的。

  今天,我们在办公室说到乡村,我说,我将要回去。

  有时候,我觉得,死亡就是解脱。这也许就是弗罗伊德说的死本能。我将要被埋在故乡,一切,多么象一场梦,也许,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包括我的存在,我没有来,也没有去过,如同如来。

  

   3

  

  早上起来,又是一天,我们从一个时空进入另一个时空。就在昨夜,我还在叹息。我的命运。我修法,修进疯人院。我一生漂流。从一个地点进入另一个地点。我忘了吃药。半夜起来又吃。上帝握着我的手。

  我在这里。一个人。

  我日人,又被人日。就这样。世界是一个昆虫的梦。在这里。我自己,就是一个世界。一个小千世界。

  对存在的推测,不止一种。而我,怀疑上帝的存在。我曾经信过上帝。1987年,我在一个镇上的木楼给上帝写诗的信。

  2008年,我发现,上帝并没有保佑我。他夺走了我的许多东西,我的妻子,我的工作。他也没有赐福给我,我想该隐一样埋怨他。我没有杀害我的弟弟,我的弟弟是病死的。他叫平蛙子。1980年,他得了蛔虫钻胆,死了,我在故居哭昏过去。

  我的同屋起来,我们一起工作。我们刚认识。我的要求半日拒绝了。

  我今天就去上班。20年来,我没有摆脱教书的工作,这是我的命。(一个老妇人在申诉)。

  我翻阅《圣经》我在里面看到小说的影子。一个女婿和他的丈人的故事。“原来《圣经》这么好看,我对我的朋友说。我在这里。我一个人。星辰。运动。存在。小世界。原子。氢子。一个人,他就是一切。

  阅读,写作,生活。诗歌。文化运动。1954年,一场革命在进行。一个主席。控制着一切。众人是他的屠宰对象。控制论。我们总是被操控。也许上帝也操控着宇宙。一只手,在暗中掌握着一切。

  文革,一重宿命。那时,我在上小学。我背着”都私批修“的书包上学。我以为,一个伟大的人是不死的。对于一个人的去逝,我不理解,而我在文革却度过了幸福的童年。而一个人长大,就是向不幸靠拢。成长就是接近死亡。

  我在这里。现场。一个人。诗歌。有人叫我诗人,而我是不幸的。我的命运太曲折了,我被一些词句所害。就在昨夜,我还在对森说,你是被书籍所利,我是被书籍所害。我太谦虚了,以致有骄傲的嫌疑。我读书,教书,写书,一辈子与书籍打交道。就在昨天,我还在同城的书店闲逛。我一本也没有买。我忧愁的看着书,博尔赫斯说,书是这个世界的赘物。这话,我也对我的朋友森说过。



4

  

  夜深人静。窗外是夜晚。我在这里。一个人。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传来人的鼾声。电视里,人在撕杀。

  一个人。夕阳。青山。我的梦境。我在这里,我被谁梦出来?就在昨夜,我们三人守在电脑前,筹划一份报纸。我起来又坐下,我去烧水,然后又回来。过后我们在客厅里闲谈。

  我听着森讲一个故事。有两个人,已经没饭吃了,他们借了三万块钱,去一个县上家具厂定了家具,与厂方签了合同,交了三万元定金。然后他们出来,他们有意把他们开着跳楼公司的话说副厂长听,那人把他们说的话转给厂长。厂长就决定不给他们做。到了合同上提家具的时间,他们去了,带了27万的现金支票。厂家拿不出家具。官司打到法院,他们获陪12万。

  森说,这是他的兄弟的事。我听着,笑了。世上竟有这样的事。然后我们睡觉。在床上,我沉浸于乌有之中,我发现我明白了佛法。

  一日,就这样过去。天天都是如此。我去上班,我走在路上。两边是城市的森林。而我竟然在这里。我一个人,我看着路两边的树,和地上的落叶。秋天到了。又一个季节到了,它是所有季节中的一个。而我机械的走着。

  在我们的办公室有四个人,永,我,红,和一个打字兼会计的女子。我做着我的事。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我的前妻,我对那日在电话里辱骂她道了欠。我知道我们没有了明天。我们再也不可能见面了。那日,我请了两位诗人喝酒。回到图书馆的六楼,我打了电话。

  我的女儿到来后,她不理我。因为我的污言秽语。

  电视开着,里面的人在撕杀。


               5

  

  森在办公室。上午他编的报纸的文件已经丢失。我出来吃饭,我没有同我追求的女人一起吃。生活象一场梦。我们漂流。丢失。我吃了饭,坐进网吧里。我回忆起在我居住的小镇有一个老太婆,写了一本书,叫《疯子说人生》,她叫我的侄儿给她传资料。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我想。我一个人,在撕碎自己的脸皮,我厚着脸活着。我在同城,一个人走着。我是一个梦,一个自由。我不知明天我会走向哪里,我也是一个疯子。这个世界,哪一个人不是疯子?连石榴树都是疯狂的。

  我在这里。灯光亮着,我的周围是人,我的同类。我曾希望回到自然,在乡下隐居。看牛,割麦。在自然中学习道家的哲学(每当想起道家,我的下腹就出现一个黑点,我的一个朋友说,那是思维幻形。我不知道,同志们,每当想起道家,我的灵魂就是退缩的呢)。

  我买了一本杂志,一本文学杂志。我的朋友一定会笑我,笑我的痴狂,一个老文学爱好者,痴心不改,两鬓班白。文学,一个梦。我的思维。存在,表现(也许她的光只指向自己,象但丁在《神曲》中写的一样。

  我总是思维存在。一切是为什么。我寻找终极真理,什么也没找到,反而成了一个疯子。上帝,他是谁?我寻找的上帝在哪里?

  我不知道。一切存在。我是各种的说法。我就要去上班了。在办公室坐着,作策划。我是一个俗人,却向往超凡入圣。穿着肉体凡胎,看穿一切,又承担一切(是诗人翟永明说的)。

  一个人,是幻觉。世界本来就不存在,我们看见的世界是眼花后所见,佛曾经这样说。真正的法是不可以说的。如果说如来有所说法,就是谤佛。真实的相是永恒的寂灭。

  一个人,他行走,做梦。在同城的师范学院,我曾就读,那时候,我才15岁,而今,我已经43岁了。我老了,走不动了。我要到那里去怀旧,去看我的同学。我没有出发。我在设想,计划。

  

这就是李志在龙阳时写的文字。
实际上,他在森开的少年作家班里教书。
教了一年,一是因为他交不起房租,而是因为他想到北京,他离开了。

现在,他果然来到京城。
现在,他赋闲。
何去何从,李志不知道。





李志收到一个短信,叫他到安定门去,那是一个叫博文的文化公司。

在一幢大厦的九楼,他走进那家公司的大门。
他对一个坐在电脑旁的中年女人说,他是来应聘的。
那个女人叫他等一会儿。
于是,他坐在一张凳子上等。
他明白了,这是一个编书的公司。
旁边,一些年轻人坐在电脑旁,桌子上,码着各种书。

过了20多分钟,一个30多岁的女人来到他的身边。李志感到,一切像在做梦。
前一个月,他还在小桥镇,现在,他居然来到北京,这可是首都,首都,他现在总算明白了,是第一都城。
他脑袋里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好好的北京,叫首都毁了。
这是文化精英集中的地方。
可是,他仗着年龄的优势,人到40,不惑之年,什么也不怵,另外,他在小桥镇,他也读了不少书,也编过书,写过书。
他先做了一份卷子,有几个默写题没有做上,还写了一篇文章,阐述写作的意义。
他写的题目叫《写作,建立一个大写的人》。

然后,女人找他谈话。
问他在读什么书,他说,在读博尔赫斯的书。
她问他哪一篇写得好,他说,《圆形废墟》。
他讲了小说的故事内容。

女人说,你对男人在外建立事业,有了二奶,女人在家独守空房,女人应该怎么办,李志说,女人应该谈判,如果婚姻破裂,就选择合法程序离婚。
女人说,那你的意思是,女人应该忍受,维持婚姻?
李志说是。

之后,女人给他看了一篇写一个外国女人头发的文章,叫他说说看法,他说,祸兮福兮。
女人问他编过什么书,他说《性的觉悟》。
确实,他编写过过这样一本书,那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他沉浸在神秘文化中,自己沉思性德问题,有了心得,于是,就有了那本书。
他的前妻帮他卖给了一个书商,卖了5000元,欠了3000元,也没有给。
之后,他编的书再也没有卖脱。

告别了女人,走出公司,他回去等待下文。




李志回忆起这一个月的遭遇。
第一次,他去了瀚海教育机构,找到主任,主任很年轻,正在接电话,他坐在主任对面的沙发上,前台的一个穿黑衣的年轻女子为他递来一杯水,他接了,说谢谢。

主任接完电话,问他有什么事,他直截了当的问,你们还招不招教师,主任问他是教什么的,他说,语文,初中或者小学语文。
主任说,我们没法决定,得听校长的意见,恰好校长在这里。我给他打个电话,叫他过来。
等了一会儿,校长过来了,问了一些他的情况,他如实回答,他说,他是四川的,以前,在公立学校——这是他在北京学会的名词——教书,后来,在龙阳少年作家班教过书,在北京的瀚海的北新桥小区也教过。
现在闲着。
校长说,再说吧。
李志知道,没戏了。
回到家,他把这件事给老婆说了,老婆说,那都是推口话。
果然如此。



第二次,他去了同一幢楼,在第10层,找到另一家叫鸿雁的教育机构,填了一个表,叫他等电话。
他离开。
回去之后,杳无音信。

以后又找了几家,也是如此。
他失望了。
在家乡小桥镇,他想到学以致用,自己读了一肚子书,应该有所用,看来要落空了。
自己能干什么?
出卖劳力?自己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记得刚来的时候,一个四川老乡叫他去绑钢筋,他决定不去。



第三次,是去育英苑。
李志坐了很远的车,找到那家教育机构,
他推门进去,说,我是来应聘的。
一个年轻女人叫他等一会儿,他坐在一个小房间里等。

过了一阵,一个中年女人过来,问他要了简历,并叫他做了几个题,他很快做好了,等中年女人过来,不久,她来了,拿去了卷子。
又过了一阵,她过来说,题做得很好。
叫他第二天到距他的出租屋不远的校区复试。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
他心中寻思,这里不错,近,以前,在北新桥上班,太远了。

龙辉大厦。8楼。
他进去。一个年轻老师又叫他做了一套题,后来他知道,是北京市2009年中考题。
他做完,只是没有写作文。
一个年轻老师坐在他对面,对他说,你做专职老师划不来,不能到外面兼职。
还是做兼职老师,但现在他们语文老师已经够了。



李志忽然记起过去去成都某差的情形:

  李志在县城遇到一位朋友。前一个月,他们刚吵了一架。
  那一次,朋友去看他,到他居住的小镇。他们喝酒,因为言语冲突,不欢而散。
  没想到,朋友田静不但不生气,反而为他推荐了一份工作。他说,省城的诗人华新成叫他举荐一个人到省城的一家杂志社工作,朋友举荐了他。
  
  省城。
  李志与在省城编书的妻子一道,请诗人华新成吃了一顿饭。席间,他们谈到否否主义。华新成说,他与否否主义理论家某某很熟悉,但他不同意他们的观点。李志为否否主义辩解了几句,因为,他也认识那理论家,读过他的《前文化导言》和诗歌《世的界》。
  那是诗坛主义盛行的时代。人人都有一个主义。就连李志也在小镇搞了一个超语言主义。而华新成则自称新传统主义。
  
  第二日。《艺园》杂志老板家。
  家很宽敞。来了一批不知来自从何处的人,其中有一位是年近五十的诗歌批评家龙大庆。
  这老头李志认识。
  记忆:
  省戏校舍。3楼。一套旧房。这是龙大庆的家。
  屋内有几个青年诗人。其中有李志和他的妻子,还有田静。那一次,李志陪朋友王方找诗评家写序。
  一开始,诗评家拿出一瓶酒,无菜,李志去买,时值傍晚,商店关门,于是,几个人用话语下酒。冲突是李志的一句话引起的。李志说,龙老师,能为我们唱一段戏吗。没想到诗评家大为光火。发了酒疯。闹得不欢而散。
  
  众人讨论办刊方案。李志也提了几条。中午,老板请大家吃饭。
  饭毕,老板将孔力叫上楼,对他说,他与编辑部主任龙大庆商量了一下,叫他写几篇文章交上。意思是还要考一考他。而其他的人却没有叫写。
  李志意识到,他曾开罪诗评家,这一次,姓龙的给他使绊子。
  
  小镇。
  李志在家写文章。
  火车通往省城。
  李志坐在车上。他去交稿件。
  省城。老板家。孔立交上稿件。出来。
  
  小镇。
  李志的家。妻子回来。她对他说,老板叫他去一趟。翌日,孔力又到省城。
  省城。某小学校内。一幢二层楼上。在靠里的一间寝室,住着两位已经定下的人,其中一位他认识,他对李志说他放弃单位的工作来投入太大。但李志一心想来,忘记了危险。
  在同一层楼的办公室,一位从西安请来的社长拒绝了他。他是执行的老板的主意。老板进来,对他说,他们想要一位女编辑,他知道,他们看上了他的妻子。
  李志回到小镇。他的妻子去了杂志社。真是有心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孔力患上了忧郁症。
  一年以后。因为杂志刊登了不适合的文章而获罪。杂志解散。老板坐牢,孔力也陪他坐,因为那文章是他的妻子约他写的。


历史何其相似。一切只不过是重复。正如这一个秋天重复上一个秋天。
这一个朝代重复上一个朝代。这个人重复另一个人的命运。
而他,重复的自己。

自己本来有工作,如今,却成了外来务工人员。
都是那一场精神病,让自己丢了工作,丢了妻子。
而那一场疾病,却是自己造成的,正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而那场疾病是怎样来的呢?
请看这篇李志博客上的文章:

真理的故事



“哦!纸上的勇敢”。一天下午,在东山村的故居,我这样寻思。同时,我想,我一生与文字打交道;从学习语言,到教授语言,再到写作语言,只是一名语文教员的宿命。

世纪之交,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我追求真理失败了。过去,我以为,真理在所谓“气功”与宗教中。上个世纪80年代,兴起了气功热,出现了一批所谓的大师,那时,我相信真理藏在宗教的经典中。我相信,气功中含着真理,因为它们产生所谓的特异功能。我对我住的地方附近出现了的一位大师崇拜的五体投地(一本关于他的书中记载,他曾把小车从一个县搬到另一个县等种种神迹。)

然而,我为改变命运(我相信他们的练功会改变命运的鬼话)而修炼这位大师的功法,却出现了精神分裂症的征兆,幻听幻视。我进入疯人院,从此背上了疯子的骂名。最终我出现所谓的大师,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从疯人院出来,我住在一个小镇。我念念不忘“真理”(在我心中。真理,既是终极真理,绝对真理,是统摄万物的,是宇宙万物的本原。上帝或道,是它的另外一个名字。)我的脑中出现的幻象,在我的脑中,有一轮月亮。我认为,它就是本体或道。

有一个下午,我一人走在公路边,那里有一块牛皮菜田。我蹲下来,流出了眼泪。我寻思;我因为追求真理日患上了精神病,到现在好没认识真理,真理是什么?……

然后,我回到屋子之中。我的恼中出现诗人万夏的诗歌标题;词,刀锋。我忽然发现。真理乃是词。道,神,上帝无不是词。宗教典籍关于那位大师的书,无不是词,我是被词迷住了,而词,没有背后的含义,它只有能指,没有所指。我在日记本写到这样的句子;我要用词耗翻世界。

公元2008年,我回到了东山村。夜里躺在床上,我总结四十年对真理的认识;真理是一个词,我们人类创造的词,而我们以为它背着后有一个实在,其实什么也没有。我想到一个寓言故事;一位雕刻家爱上了他创造的女神形象,我想,我们追求真理正是如此。

这是李志写的一篇日记。
追述了那一段历史。
一切都变了,那时候,他有一个家,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可是自己偏偏要去练气功。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另一篇是这样写的;





季先生为改变自己的命运,相信某大师的说法,练气功。他修炼了大师的三十三种功法。对大师崇拜得五体投地。

那大师的故乡,在他的单位临近的村上,而大师本人,则在一个中央直辖市。大师被传言有神通,比如说,他会搬运,把汽车从一个县搬运到另一个县,能把远方的药品搬运回老家。

结果,他果然改变了命运。他疯了。被送往疯人院,并且离了昏。

他在练功期间,听到幻声,看到幻象。他信以为真。他三十三天没有进食(这在修炼中被称为辟谷)。并且出现异常现象。比如他满街疯跑,对幻觉中的大师下跪。

有一次,他到一个叫龙阳的地级市,来到一个小院,找大师的弟弟,幻声告诉他,大师的弟弟在小院,他三次进入院中,被门卫赶出。半夜,他开始在幻声的指挥下翻铁门。他爬上去,把铁门的尖端顶在咽喉上,他的心中说,你说它在变化,它就在变化,结果,他用咽喉把铁条顶断了,落在地上,大师的幻声又叫他去拣回来,因为那铁条插在大师的背上。

后来,他回到小镇的家中的书屋,一道蓝光把家中的挂历卷走,他寻思,也许,这就是搬运功能吧。

当他被送往疯人院,他告诉医生,他能听到声音,看到图象,医生告诉他,那是幻觉妄想。后来,他看了有关精神病的书,才知道,在精神病学上,那叫幻听幻视。

当他出院,他去找了镇卫生院的一位医生,他是大师以前的朋友,他告诉季先生,季先生是在盲修瞎练,他还说,良好的信号做参考。

季先生纳闷的是,他看见大师在书上说,高功夫师父在远处发现了你,先用信号教你,时机成熟,在亲自教。他过去以为,他是大师用信号在教他呢。

某一年,几位朋友来看他,其中一位是以前的朋友,一位佛教徒,他告诉季先生,他问过一位特异功能人士,是药物把季先生身体的某些部位给堵住了。季先生纳闷,他不知道他身上的现象作何解释。

他一边服药,一边在镇上独居,他被人看不起,被人视为疯子,神经不正常。他为此烦恼,他看市悔恨他的过去。悔恨的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某一个夜晚,他忆起过去,他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他中途多波折,他想,这是命运的安排啊,“我与我南人的命运结合”他想起博尔赫斯的诗句。

一些时候,他想找一个高人为他指点一下,但他没有找到。

有一次他看到他的前妻写的文章,文章说他凭着自己的天赋,以身试法,由于没有高人的知道,出了偏差。他的母亲也这样认为,她说,他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大师曾说,练气功不会入魔走火,那是一种特异功能现象。

他身上发生的事成了一个谜,一个永久的谜。



一切在进行。历史在前进。
而今,李志来到小郊亭。一个村子,在北京东五环以外。
黑夜,无边的黑夜,给人们带来睡眠,梦。人们进入另一种生活中。

李志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多少次,他回去,又出来,出来漂泊。
他一生在外面跑,背井离乡。
山村,越来越远了,而他过去,曾经经常会去,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退休教师,理当回到乡下,帮父母种田。
可是,他又出来。
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命运,无法预测。
一条轨迹在延伸。
他曾经为故乡写下诗篇,刊载于他的博客:



月下的独白

浮云游子意,

落日故人情。

——李白

第一章

走遍天下,最美的地方还是故乡龙山

那里,炊烟升起,母亲在炊事

火塘里的火焰生起。木柴。亲人

用话语团聚。一位古代诗人

就是今天的人。立在柴门外

面临风,倾听暮蝉的鸣叫

贫瘠的地理。乡民的淳朴

麦子在地里绿着,无言

只存在。凝固。迎风吹动

走上乡村公路,小小的白色的野花

陪伴我。永恒的布景。上帝

把我建筑在龙山,十二大队里

赐我双亲,赐我对兄弟姊妹的热爱

龙山,它一定知道,一个游子

为她写下灼热的诗句。众多的人民中

他一生信仰上帝,信仰遥远的圣人

圆山就在门前。而河里的堰干了

水还在潺潺流淌。我的脚扣上了

软软的泥。河滩长满了野草

有水的时候。他在这里钓鱼

下游。一座石桥。带着女儿拾贝壳

第二章

林中落满了青㭎树叶子。放牛

松树永恒的站着,只存在

不语言,它自身就是语言

它们听得懂上帝的话

走过一座旧坟,听见远处的呼啸

心中生起火焰。曾记得

睡在林中的藤条上,望着白云的快乐

留下的童年,那里去寻找影子?

只有现在,现在也在回忆中

第三章

冬日的太阳照进堂屋,泥墙黑瓦

天地君卿师的神龛。堆满

做父母棺木的柏树(去了皮)

爷爷睡在了黑色的棺木。我们

在外面叩头,做永恒的告别,含着泪

正中间贴着观音像和祈求

搭一张桌子,开始纸上的梦游

一片法国的叶子落在山村

风从门外吹来,带走阳光的热量

摆放过婚宴的桌子,喧哗在哪里?

永恒的回来。新居正在建设

樱桃花赶来庆祝。走上新楼

心中生起彩霞。当我年事已高

我会在龙山沉入海底

第四章

记忆回到童年:围席将堂屋围了

外面下着雪,一家人围聚火塘

母亲为孩子缝补衣裳,和父亲

议论过年的安排。那时爷爷尚在

雪日。山村欢迎白色的客人

世界变了。奇迹。走出野外

留下深深的脚印。女儿与侄儿

堆雪人。我为雪人寻觅眼睛

一间过去的灶房。父亲为两个孙子

铺好夏日的床。我为两个孩子上课

月亮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圆

君临人间,这日日常见的神迹

我在月下独坐,忆起坝子旁边

妹妹种的胭脂花,指甲花

我相信:一切并不会消失

宇宙的记忆永远存留

第五章

我去寻找张医生的医学。他老了,头发已白

供着药王菩萨。他退休了,开了一家药店

却医不好自己,有几次,疾病差点让他消失

医治我的童年:烟熏的手接触我的舌头

经过松林,遇到的是永恒的现在

池塘,过去曾有一池荷花

我曾在其中罩住金色的鲤鱼

我就是张医生。我也会退休

回到山村,重复他的命运

一个人,他就是别人,所有的人

甚至,他就是宇宙本身

第六章

传说,大龙上山下有一只金猫,这个传说

让你变得神奇。我曾想象,你会像马孔多

一样被一阵风吹走,一切都是幻象

还有许多龙山人将在你伟大的土地上生存

而我会成为过去和遗忘,这正是我追求的

只要活过就足够。夕阳西下

一代代人类尽去。无边的落叶

萧萧的落下,覆盖在地上最终消失

我们在宇宙中永恒的轮回

演出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戏剧





李志终于去上班了。在安定门。那里,离北新桥不遥远。过去,他曾在那里上班。他自己觉得在北京教书,很骄傲。学生也少,一对一,他一共带了9个孩子,都是初中生,小学生。
现在,他进入了一个文化公司。开始编书。他在这里做校对,因为,虽然过去他编过书,但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好在他教过作文,修改文章还行。
每天上下班,日子倒也充实。
女儿说得对,自己没有头脑当老板,只有当员工的命。
工资不高,就2000块钱,可是总比没有强啊。
李志自己觉得还挺自豪,自己挣了两份工资,这可是外水啊,自己在家里也有了地位。也让自己的父母儿女引以为自豪。

目前,李志正在校对的文章是《中国才女传》。
之后,他当了部门经理,策划一些书,组织编写。
这个世界,有人看书,就有人写书。
伟大的博尔赫斯说,书籍,是记忆的延伸。
他还写了一篇文章《论书籍崇拜》,他本人,就长期读书,眼睛都读瞎了,他的职位是阿根廷国家图书馆的馆长。

李志策划组织编写的书有《庄子的故事》、《酒文化》、《世界大师诗选》、《自杀作家传》等等。

李志成了上班族。
有一天,他的前妻约他见面。
前妻吴琼也在北京,住在北边。
分手已经十年,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记得有一次在宁江市,他约她吃饭,她拒绝了,说她要回北京。
这一次,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往事涌上心头。
短暂的婚姻,永久的遗憾。
过去,是那么美好。
他还记得,她为他读席慕容的《写给幸福》当时,他躺在一间小屋的床上,在小桥镇;还记得她走过开满花的石榴树下,手里捧着一朵石榴花。还记得她在床上,摆动脚趾,用自编的歌曲,唱他的小名。
往事如烟。一切不再。也许,真如她所说,缘分已尽。
他在博客日志中写道:
在小桥镇中学,我认识一个农民,叫陈松。
有一天,我去乡下他的家,看到他的参加《青年作家》函授的学员毕业纪念册,在上面,我看到了吴琼的名字。
我给她写了一封信。

不久,她来到我的学校找我。我沉浸在气功宗教的境界中,自视甚高。她后来在描述中,说我那时候已经在龙阳有了一定的名气。我还记得这样一个情景,我躺在床上,她为我朗读席慕容的《写给幸福》。后来,在宁江诗人田静家里,我们听喜多郎的音乐,她听完之后就当场写了一首诗,很有才气,看得出来,受了蒲红江的影响。我和她对骂,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爱上了她。我对她说,我要和你结婚。不久,我们结婚了。然后包了学校的小伙食团。在那一段时期,吴琼写了《梦中人》、《太阳泪》,很大气,也受了我的影响。之后她去了成都,接触到更多的诗人,诗风改变,意象坚实,绵密。然后到了北京,出版了三部长篇小说。其中《代价》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在宁江搞了签名售书。不过,那时候,我们已经
分手。

双方见了面,平平常常。
李志觉得,自己为什么那么多怨恨?
往日在哪里?
为什么昔日不再?

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们找了一个馆子,吃了一顿饭,说了些平常话,关于女儿,他们都以为自豪。
关于家人,以及共同的朋友,一些四川的诗人。
李志说,吴琼,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一说出话,他就后悔了?
可是,话一出口,无法收回。
李志等等她的回答。
吴琼反问,你说呢?
李志知道,不可能了。
他很后悔刚才说的话,他们做朋友,不是很好吗?

结完帐,二人告别。
临别时,李志说,女儿,你多照顾。
吴琼说,那是自然。

因为李志和现在的老婆以及小儿子租了一间8平米的房子。
还有,女儿也不接受她们。

李志上班,下班。
回到家中。
家虽然小,可是一家三口,也其乐融融。
他知道,一切都是幻象。眼前实实在的。可是一转眼,明天,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他心里隐隐的担忧。
他总是杞人忧天,脑子里想起庄子的话:“聪明的人多忧虑”。自己聪明吗?
在老家的一个农民朋友,叫李草,和他同姓。
有一次,李草对他说,精神病人都很聪明。
也许,他聪明,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家乡的第一个大学生。

关于李草,有必要介绍一下。
兹引用李志的博客文章;
李操正传


   一
  
  李操出生在东山村,他终生在东山村。现在,他和他的老婆在修房子,土房改成楼房。李操,是一种实在,实实在在的存在。没有目的,没有原因,只有现在。
  那一日,确切说,是2010年的一个春日,我回到故乡。在故居,阳光正在挥洒它无限的能量,我在池塘中钓鱼,我心血来潮,给他打电话,我叫他过来耍,他说,你们在修房子吗?我说是,不过,我没事。他说,你过来嘛,我说,好吧,我下午过来。他说好。
   中午在家喝了点酒,头昏昏的,然后,我睡了一觉。下午,母亲叫我煮晚饭,于是,我没有到李操家去。
   我的家到李操的家仅有一里多路。
   李操的女儿在上海打工,过年时,我与家乡的一位老师在他家玩,他女儿还跟我们通了电话。
   李操是我的朋友,他虽然是一个农民,却喜爱读书,见多识广。
  小时候,我与李操少来往,那时候,公社放映员李凯权与郭荣来学校的坝子里放电影,都住在他家,这令我十分羡慕,我羡慕他能与放映员攀上关系。
   电影,在童年的我的眼里是神奇的,那里,有一个与现实生活不同的世界,而且娱乐生活少之又少,放电影,是一大盛事。
   初中,我与李操都是在乡中学念的。我继续升学,而李操却留在家乡当了农民。




  
   李操在家务农,可是他并不安心他的农民生活。他有一个姐姐,在一个叫积云的乡场上卖副食,他经常去那里玩耍,结识了丁字帮。
   帮主是一个叫马飞的人,他们打架斗殴,喝酒闹事,不务正业。
   比如,他们的业务之一是充当打手,如果某人要收拾别人,就请他们充当打手,下一个梆子多少钱,割一只耳朵多少钱。明码标价。
   他们都有一支自制的手枪,打自制的子弹,人人都佩戴刀子。
   李操在其中,主要负责看管赌场,放高利贷,俗名叫抽水。
  有一次,一个家伙赌输了,借了两万元去赌,又输了,结果又输了,真是个倒霉蛋。他又来借。李操请示了老板,老板说,借给他,莫非他还敢不还不成。
   于是,李操又借给了他,这一次,又是一万,他又输了。
   还款的期限已到,可是这个家伙还没有来。
   老板一声令下:收账!
  李操带上手下的七八个打手气势汹汹的找到那个家伙的住址,可是,那个家伙不在家。他的家人看见来者不善,就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于是,李操带走了他三岁的儿子。他的家人哭着求他们,别带走孩子。可是,李操一横心,硬生生叫人把孩子带走了,威胁说,三天之内还钱,否则,孩子就没命了。
   过了三天,那个家伙乖乖的把钱送来了。
   这件事得到了头目的欣赏。
   由于一些赌徒还不起钱,李操带人暴打别人,为了威胁,他下了一个人的膀子,为此事,他被劳教了一年。
   一年过后,李操脱离了丁字帮,回家种地。 
  李操在21岁的时候,娶了大队书记的女儿。结婚一年,生了个儿子。李操做了父亲,心中十分欣慰。可是,儿子在两岁的时候,得了蛔虫钻胆,因为是头天晚上得的,过了一夜,第二日去乡卫生院,已经迟了,儿子死在乡卫生院。
  妻子徐芳哭得十分伤心,李操自己也十分悲痛。他心想,这是天意。我与儿子只有这么长的缘分。好在自己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便用这些话劝慰妻子,妻子止住了哭泣。
   后来,李草对我谈起这件事,说,从这以后,他一听到孩子得病,就很恐慌。
   而生活总得继续。
   儿子死后,过了一年,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叫倩倩。两口子十分疼爱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对女儿悉心照料。
   现在,李操的女儿已经在上海打工,每月三千多块。
   前几天,倩倩回来,和我大妹的儿子谈恋爱。两家人都喜欢。
  
  

  
   1998年,李操去深圳打工,干的是建筑。我们那里的村民出外打工,一般干的都是建筑,因为,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技术。李操有文化,可是没有文凭。
  有一次,李操在深圳市的街头转悠,突然遇到查暂住证的警察,他们从车上下来,走向他,他看见一个没有暂住证的家伙被摁倒在地,他吓着了,拔腿就跑,两个人在后面追。他跑上一幢建筑的七层,进了房间,把门关上,躲在里面,后面两个人马上上来,却找不见他。找了一阵,无踪无影,于是,就下去了,他躲在里面,气喘吁吁,惊魂未定。他心想,他妈的,走在中国自己的土地上,还要暂住证,难道要剥夺我们劳动的权利?有个身份证不行吗?
  第二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被抓上了车,关进拘留所,由于两天之内没有人领回去,他被转到另一个地方做苦力,在一个矿山挖矿。吃的是发霉的米,嚼的是烂菜叶。他感觉,好像进了黑社会,他心里一片迷茫,他心中想念自己的妻子,因为他的妻子也在深圳的一家工厂里,他渴望自由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苦熬着。
  过了一周,他的妻子来了,交了一千块钱的罚款,才把他领回去,结束了他地狱般的生活。临走的时候,矿上的负责人对他说,出去不要乱讲!他唯唯诺诺。
   原来,他被抓上车的时候,他的妻子远远的看见了。
  后来,他又到上海打工,干的同样是建筑,因为那里虽然苦,挣的钱却多,那个时候,暂住证已经取消了,李草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抓了。



   四
  
   5.12地震后,李操回到家乡建房,因为政府为鼓励农民建房,可以领建房补助款。
   他也开始建房,与别人不同的是,他全是自己一个人干,没有请人,自己设计,自己修建。只有他的大姐夫为他打了几天杂。
   现在他正在建二楼,一楼已经建好了,他已经搬进去住了。
   我说,李操啊,你有了一幢乡间别墅啊!他笑笑,我说,二天置房子酒要请我哟,他说,没问题。
   我想,我老了,回到乡间,我们会经常在一起来往,谈天,那将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李草,就是李操。
现在,他在上海打工。
李草的女儿嫁给了李志的大妹的儿子。他们之间,成了朋友加亲戚。





一天,李志被带到了公安局。
他一路忐忑不安,自己犯了什么事?
上帝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天意啊。

进了派出所,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编了一本叫《性文化》的书惹的事。唉,现在还有文字狱啊?不是有人在办性文化博物馆吗?
在中国,性文化因为受到封建礼教的影响,现在人们还讳莫如深。
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偏偏要变这么一本书?

他被记录在案。警察们个个威严,他心里寻思,是什么给了他们权利?
他是坏人,是罪犯,违了法。
他被关起来,对他的处罚是,拘留三个月,罚款5万元。
他欲哭无泪。
关到没有关系,可是罚款,就麻烦了,自己家里本来就穷,如何交得起。

没有办法,在京城,他没有熟人,只好找吴琼。吴琼答应帮忙。
最后,罚了他一万元。
还是妻子和母亲东拼西凑才交上的。

在拘留所里,他回忆起自己的前女友春桃,她在八十年代因为挪用银行存款,判了三年,他去看她,给她买了羽绒服,皮鞋。
这是他发表在《文轩阁》上的回忆录——



1985年,吴先生爱上一个女人。
  他们是在镇文化部门举办的菊花诗会上认识的。当夜,她来到了他的寝室。
  灯光下,二人对视。
  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我要给你一个长久的回答。
  二人疯狂的亲吻。
  
  二人开始了来往。女人叫菊花,在镇上一家信用社工作。她穿着紫色的毛衣,一条黑裤子,身材丰满。
  在夜里,他的耳朵在巷道回旋,寻找她的自行车铃声。他们开始了同居。
  
  他已深深的爱上了菊花。她第一次让他尝到了性爱。他进入她的身体,她叫喊,呼喊他的名字。
  而这一幕被同一个单位的人看见,那人把他们的事宣扬了出去。
  这是他从同事的口中得知的,他在发抖。
  
  他与她一同去云阳市游玩。夜里住同一家旅馆的听一个房间,被警察叫起来审问。得知他们并非嫖客与妓女时,才放了他们,但要他们分开睡。
  第二日,上车回镇,她与他坐在一辆公共汽车的一排座位,她突然离去,坐在前排的座位上。  
  他约了几个朋友与菊花一同去省城的母校游玩。在母校去城里公共汽车上,他看到了在母校进修的前任女友,他感到他背叛了她。
  他们在市里转,到公园的草地上,吃东西谈天,弹吉他。青春欢畅的时辰。激情。冲动。  
  他去到她家。她的家在镇上的电影院对门。她的父母在,他们没有怎么与他说话,而她也没有介绍他,他感到他们不象是在谈朋友。
  他与她及她的小姨一同去了他的故乡。在夜里,众人安睡,她坐在他的腿上,而他则抚摩她的乳房,这时一个身影掠过,响起了关门声,他们被惊扰。
  在她的生日,他为她送了一顶小红冒,并且为她写诗。  
  有一天,吴先生的一位高中同学来他所在的镇上走亲戚,到吴先生处,他问吴先生谈了女朋友没有。吴先生告诉他有了,是镇上的菊花。第二日,那同学又来了,他告诉他,菊花已经结了婚。
  晚上,菊花又来,吴先生问她,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吴先生如坠五里雾中。
  过了几日,他收到一个邮局的人的信,那人在信中告诉他,不要再和菊花交往,并且威胁他,要下他的膀子,他说,菊花是一个热情的姑娘,叫他不要误会。当夜,菊花到来,他把信给她看了,她把信带走了。从此,吴先生坠入痛苦的深渊。他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菊花。
  终于,他受不了,去镇政府查了,在结婚登记簿上,他看到菊花已经与另一个男人结婚。
  于是,他给菊花写了一封信,说,他与菊花并不合适,而那叫莫林的人适合她。从此,他们不在来往。
  
  1987年,吴先生调到另一个单位。第二年夏天,他接到一封信,信是菊花写的。她告诉他,她因为贪污,已经被刑事拘留,现在县城的看守所,她说,她忘不了他那一双流泪的眼睛,他记起,在分别的前一个晚上,他们做了爱,事后,他哭了。她叫他买一件羽绒服和一双皮鞋给她,她写了她的鞋的尺码。
  他照办了,第二日买了东西去了拘留所。她的白发的母亲已经等在那里,她出来,一见她的母亲,她抱着母亲哭了。等她哭完,他告诉她,他给她买的东西带来了,并递给她。她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接了东西。
  在等她出来的时候,看守人员告诉她的母亲说,她说,一会这个哥来看她一会那个哥来看她,他的心里很反感。
  回到镇上,菊花来信,信上告诉他,她已经被送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劳改。从此,他们开始了书信来往,两人在纸上热烈的又一次谈起了恋爱,在高潮的时候,她说,等她出来,要为他生一白胖的小孩。然而,他的心中有一股反对的暗流,她已经结了婚。他曾想去看她,终未成行,她似乎不想叫他去看她,又叫他疑心,她是不是还有别的男人。
  后来,吴先生认识了另一个女孩,与她结了婚。
  
  15年以后。
  吴先生患了病,离了婚,住了院。某一天,一位为医院看车的司机告诉他,一个叫菊花的女人要来看他,问他还记得她不,吴先生说记得。第二天,菊花来了,一身黑衣,烫了发,微胖。她为他买了一袋水果,他们在医院的大门外交谈起来,他们谈了各自的经历。她说,她又结了婚,丈夫在县电信局工作,有一个女儿。
  出院后,吴先生去县里看过她,他们吃里一顿饭。
  一日一日过去,他们失去了联系。她留给他电话号码成了空号。大约要等下一个轮回。

春桃现在家乡宁江市,改嫁了,嫁给一个电信局职工。
有一次,在宁江市一个卖童装的店里,他还遇见了她。
她已经有了女儿,也在为女儿买衣服。
她要给李志的女儿买,李志拒绝了。
回去之后,他在日记本上为她写了一首诗:

偶遇

时间收起一个男人背后的泪水
有雾的眼神,嫩草的肌肤
一团向着理想燃烧的火的飞舞
两极世界的接触。镶嵌的呻吟

流水制造两个陌生的面孔
呼唤一个转来。跨不过中间的大海
你为未来挑选一双鞋子
我挑选一片彩霞

在两个漏斗里旋转
星云隔开的闪烁。在无限里
谁能从冰箱里拿出鲜嫩的往事

可惜,她读不到这首诗,她也不读诗。
她现在在开茶楼。他们已经相忘于江湖。



自然,李志被辞退了。
他又失业了。好在在小桥镇的学校还在为他发工资,使他还不至于饿饭,要不然,他早就饿死了,或者,在家乡务农。
他生病时,曾经去辞职,那时候,他产生了严重幻觉妄想,觉得副校长的重叠在他脸上,而他以为,是自己拿了工资,因为自己没有上班,良心有愧。

后来,他病好了,才知道,是他的在市里当官大学同学救了他,要不然,他真的就被提出了学校。
还有另一个版本,是他后来在龙阳教书时,听说的。
知道他辞职,宁江诗人田静打电话给龙阳诗人韩江,韩江找了熟人,在宁江市委做副书记的一位当年的文友,才保住了他的工资。
现在,他还是小桥镇中学职工,长期请假,因为,他患的是精神病。
国家规定,精神病人不得再从事教育。
他成了个闲人。
现在,他还在吃一种药——舒必利。

宁江市精神病院的医生告诉李志,住了三次院,就因该终生服药。
他已经吃了几千颗药了。
他想,也许,他死后,他的棺材里还要放上一瓶药。让他好在另一个世界吃。
宁江诗人田静说,你狗日的,精神病成了你的护身符。
他不得不吃药,一旦他好了,谁给他发工资?

一晃十年过去了。
他作为的一个疯子活着。也许,这个世界就是疯狂的。

李志后来还患上色彩过敏症。医生告诉他,那是一种幻觉。
他现在新吃了一种药,叫利培酮。
他不敢停药。有一次,在北京,他在几天培训后,被精灿学校淘汰了,一气之下,他停了药,可是,几天之后,他内心不安,只得继续吃药。
有一次,在乡下的母亲找了一个跳神的,那人说,李志在海外有一个老师,李志知道,就是过去的一位气功师。
他现在还经常听到来自心灵深处的话语。
李志的直觉告诉他,对他说话的,就是那位叫雷宇的气功师。
他曾经红极一时,2000公里改变水分子结构,还有,在大兴安岭发功灭火。

人们说,李志是傻瓜,可是李志想起他的话,还真有道理。比如,重德,有德,守德,不对吗?
李志见过他一面,听过他的报告。
现在,他已经隐居海外。
就是这位气功师,改变了他的命运。





李志在被关了三个月后,出来了。
他再也不想在北京混。
他告别了妻子,养子,回到了家乡。

一切如梦,一切如幻。
在车上,他想,家乡,我回来了,我遍体鳞伤,一个漂泊的游子回来了。
一切不是你想象的。这正是——

两次到京都,
两次皆返回。
造化作弄人,
往者不可追。

他想起,第一次来北京,自己因为幻觉,因为妻子的冷漠,混不下去了,他看见火车的幻象。
他回去了。
回到山村,在那里,和父母一起生活,不久,被送进疯人院。

十年过了。

当他45岁的时候,跟随第二个妻子,他再次来到北京,在火车上,他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北京了,如果这次来北京,在混不下去,我将隐居山村。

在他教了7个月书后,他辞职了,回到四川。
当时,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回去,自己办一个一对一的辅导学校。
还有,他不想在北京度过后半生。

可是,回去之后,呆了了三个月,他并不好受,他又希望来北京。
北京,是希望,北京,也有一张冷漠的面孔。

现在,他又回去了。他的一生,在出去和回来之间,耗尽了时间。

一切在进行。
火车飞奔。而人在生活。上帝把大地赐给人类,让他们生活,可是,人们在争斗,在进行战争。在人间,还缺乏公平,缺乏正义。
在很多年以前,人类因为罪恶,上帝发起了洪水,于是有了诺亚方舟的故事。
这些思绪,在李志的头脑里飘。

经过两天一夜的奔驰,李志回到家乡宁江市。

回到宁江,已经半夜两点过。
李志下车,在火车站写了个宾馆,花了40多。

回到宁江,已经半夜两点过。
李志下车,在火车站写了个宾馆,花了40多。

他心想,终于回到故乡的土地了,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他走出宾馆的大门。
他去找诗人田静。

他先给田静打了个电话。
田静说,他还没有起来,叫他给他带一包烟。
于是,李志在一个小店买了一包“天子牌”烟。

然后,他坐出租车来到田静的住处。
他和田静交往20多年了。
现在,他们经常通电话,有时候聚一聚。

到了田静的家,田静正在看电视。大屏幕薄型彩电,是一部关于抗战的电视剧。现在得电视剧,已经把武功用在了抗日上了。
田静为他泡了一杯茶,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

李志很佩服田静,过着一种地主般的生活,一辈子没有挪过窝。不像他,东跑西跑,什么也没有捞着。

然后,两个人出门喝茶。

李志和田静来到一个茶楼。
邀来另个朋友,在宁江日报做记者的吴山。
吴山个子不高,岁月也没有放过他,他已经有了几根白发,李志想起一句话:时间具有摧毁性的力量。
李志感叹,青年时代他们在一起,现在,还在一起,真不容易啊。

然后,三人闲聊。
谈到婚姻,田静说,吴山现在还和妻子非法同居。
因为他们离婚了,却还在一起。李志劝吴山和好算了。李志离婚十多年,深知没有老婆的滋味不好受。
首先,性没法解决,其次,人比较孤独,总觉得有缺憾。
上天造男人和女人,自有它的道理。
田静说,这几个兄弟嘛,总要有个不离婚的嘛。
可是,李志知道,他也差一点离婚。

吴山问李志还要去北京吗?
李志说,不去了。并说,北京把我弄哭了。
田静说,一个柔肠寸断的人,在一个岩石般的城市怎么呆得住啊!
李志想,毕竟十多年的老友,理解自己啊。

之后,几个人又约了人打牌。
李志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输了200多。
快到5点时,他说,各位,我回去了,我的东西还在火车站的宾馆里。
于是告辞,回家。





李志回到小桥镇。
进入自己六楼的房间,这里,他在北京曾非常想念。因为在北京,他和妻子孩子一家三口只有一间房,每月400元的房租。而其他四川的农民工只租200元左右的简易房。北京的房子太贵了。周立波曾说,一个上班族不吃不喝,要50年才能买一套房子。北京的一套房子要一二百万。
他又回来了。一个人,提着行李。
多少次出去,又回来。
历史就是重复。
而这就是他的命。

他又开始了在小镇一个人生活。
孤独,是他的命。女作家陈染说,成年,就是有了承担孤独的能力。
而他在这里生活20多年。1987年,他就来到这所学校。现在,他还是学校的员工,只是在请假,病假,长期病休。

他也想去上班。
有一次,他去找了自己在市里当副市长的大学同学,同学说,硬弄不好,在这之前,他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说自己因为练某大师的气功,患了精神病。李志还给他看了自己发表的文章,他知道,在他眼里,这算不得什么。
于是,他去了宁江市疯人院,找到出自己的主治医生,说要开个证明,想上班,医生姓王,说,耍还不安逸啊。
他一再坚持,医生说,那你来做个鉴定,他留下了电话。
回去了,可是医院的通知没有来。
就这样,他放弃了上班,整日给孩子当保姆,一就当是5年。

小镇。他永远是一个小镇人。
1987年,他被调到这里,那时候,他才20多岁。
和这里的三位老师耍得最好。
而今,只剩他一人。岁月的流逝改变了一切。
他们中,一个考上研究生,在省城当官。另一个在宁江市教师进修校上班,还有一个在学校里,还在搞后勤。
而今,他们已经不来往。
那时候,他们很要好,常在一起,以至于校长说,三人为虎。

李志在小桥镇没有朋友。他的朋友都在远方。而他,是一个因病休息的教师。一切都过去了。昔日的友谊,爱情。那时候,吴琼还在这里和他一起开小伙食团,挣了钱,买了学校里最大的25英寸的彩电,连校长都嫉妒。

岁月过去了。现在,只剩他一人,孤独的生活。
他去到远方,又逃回。
这样的经历有三次:一次是去成都做生意;一次是去龙阳教书,还有,就是这一次去北京。在远方,我已经遍体鳞伤。我累了,需要休息。李志这样想。

有一天,诗人田静给他打来电话,叫他调到宁江市,因为,他的大学同学在那里当市委书记。
李志说,好。

他给书记发了个短信,说自己想调到李白纪念馆。
书记没有回信。
李志把这件事情给另一个大学同学说了,同学说,你得亲自找他。

这时候,有一个在自己家乡当乡长的高中同学找他,说现在市里的乡长镇长调动,叫他帮忙说情。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一个大学同学在宁江市当书记得呢?
原来——

李志家乡水库整修,取了李志父母的田里的土,说好赔偿3000元,可是,修好水库之后,承包工程的人却不认账。李志的父母上乡上找负责人。李志想,自己的父亲,一个老农,年事已高,身份低微,去求那些傲慢的官员,心里不好受。
于是,给自己在市里做书记的同学发了短信。
没过多久,同学打电话到乡里,询问情况。
就这样,当乡长的高中同学了解了这一情况:李志有背景。

在宁江市,当乡长的同学请了他 还让七八个其他高中初中同学作陪。
吃了人家的,只好替人家办事。

星期一一早,李志直接到市委大楼,找到同学——因为高中同学告诉他,礼拜一,书记一定在。
李志先说了自己调动的事,然后说了乡长的事。
书记说,我记住了。
然后,李志告辞。
马上给乡长打了个电话。

几个月后,乡长调到一个离城近的乡做乡长。
而李志自己的事却没了下文

李志只好继续休息。他想起1997年,他发疯,学校的校长说:你休息。一休息,就是10年。
无所事事,闲得无聊。
他想,这一辈子完了。自己一生信佛修道,却落得这般下场。难怪母亲说,越信神越倒霉。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实就是如此,没法改变。
自己一生,什么也没有做成。做生意折本。修道修进疯人院。打工,打进牢房。恋爱直到离婚,喝酒喝到残渣,烤火,考到灰烬。
我手里攥着一把眼泪。他想。

他想,不如回家务农去。
这样想着,启程回到故乡。

李志回到老家,他想起一首他最爱唱的歌:

故乡的云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的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
踏着沉重的脚步
归乡路是那麽漫长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吹来故乡泥土的芳香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我已厌倦飘泊
我已是满怀疲惫
眼里是酸楚的泪
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
为我抹去创痕
我曾经豪情万丈
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
为我抚平创伤



父母问起他为什么不在北京干了,他诉说了原委。
母亲说,那小红(他现在的妻子)和小三(他的养子,现在的妻子带来的孩子)
咋办?李志说,让他们在那里吧。
母亲无言。
李志就在老家住了下来。

老家修了新楼房。妻子小红说,李志,看,还是你爸有本事。李志心想,父亲是不错。可是,我的本事不在这里。
父母给了李志一间房。
母亲说,新修的楼房,有李志的一半。李志心想,我也有自己的房子了。在城里,我买不起房子,好在自己乡下还有房子,将来,可以回来养老。

李志回忆起自己的一生,真是往事如梦。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经书上说,一个人还没有出生,上帝就安排好了他的命运。
自己读书教书,上调,做生意,得病。
一场疾病,改变了一切。
从此,他赋闲。
然后,在私人学校里教书。一切都变了。佛经说,世间无常,真是这样啊。
命运在开自己的玩笑。
在省城做生意,逃回来;
在龙阳打工,辞职回来。
在北京打工,又逃回来。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而父母在这里,很少出门,跟田种地,一生做一件事。
自己,为什么要漂泊?为寻求梦想?为了心中欲望?想建功立业?
他不知道,自己只是随波逐流。
一片洪水上的叶子。
一粒尘埃。
一片风中的柳絮。
造化作弄自己。

现在,自己回到山村,不打算出去了,就在这里做个隐士,像王维,像陶渊明。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村,是自己梦,是自己的出发点,是自己的根据地。
是世界的中心。也是自己的归宿。

李志开始为故乡写诗;

  回乡之路
  

那条路在头脑中延伸
  闪着黄色的光。从那里
  我返回故里;从那里
  我走向外面的世界。当我
  在那条路上独自行走
  我又是那个十二岁的少年
  用弱小的灌木面对群山
  那是一条乡村公路
  走过四十年的光阴。它认识我
  只是不说话。道路的两边
  是松林的绿色寂静
  是玉米,石头,池塘和野花
  是狗,鸡和农舍。乡亲们
  从那条路上前行或回走,背着背篓
  挎着包,说着乡语
  晒着九点钟的秋日阳光
  
   11日中午
  
  隐于黑暗.山林庇护着你,忘掉
  过去,将自己埋葬.游于池塘,春草
  倾听蛙声.四十年过去,留下一片空虚
  在地底,有你的藏身之处,学习蚯蚓
  泥土不会抛弃.四十年过去,留下什么
  只有风在耳边絮语,并同竹叶说话,带走蝴蝶
  

散步
  

沿着公路散步,公路长满铁线草
  河边的林里传来鸟鸣的清脆
  在路边拾起一个生锈的铁圈
  父亲在耙地,他踩在耙上
  牛拉他前进。一个村妇
  背一篓秧苗。池塘里,两个人淘秧
  上边的路上走过散学孩子的喧哗
  
   乡村的早晨
  
  蛙鸣将土房浮起,并形成海洋
  鸟声在南屋角外飞走,把天空叫得响亮
  依旧是犬吠,迎送着路人
  太阳点燃了草尖的露水
  乡村的早晨,院落寂静
  坡地移走了早起的农人
  
   夜晚的三种事物
  
  蛙声穿透你的脊背,构成广大的黑夜
  并挨近松林,田野因此扩展,持续不断
  此起彼伏。夜晚因蛙声而不再孤寂
  鸟儿的叫声令人心碎。在黑夜里无依
  从一根树枝到另一根树枝
  叫声微弱,它在呼唤什么
  黎明,天堂,还是失去了同伴
  犬吠撕破黑暗。它在夜里也警惕
  也许它发现了什么,报告主人
  它一生忠实于人,睁大眼睛,拉长耳朵
  

故居三行
  
  笋壳在土路上滚动,推动它的
  是风,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这时候有阳光,铺下薄薄的热
  河流下方传来狗叫,邻家的
  一只蚊子飞过。石头在暴露
  它们已被切碎成方块,敞开自己
  这时候你回到故居,帮母亲晾衣
  有邻居的闲谈,牛铃,隐隐的雷声
  你忘了身在何处:沉醉于存在的美
  这是乡村:和平,宁静,与世无争,没有
  焦虑,一个人就是一片风声,一只鸟
  白云一样悠闲,天空一样湛蓝
  

山村的孩子
  
  这是清晨的平静。你已卸下负担
  坐在火炉旁。再也没有什么事了
  你守着光阴:忆起和光同尘
  甘其食,美其服,乐其居,和其俗
  对生活,你已没有奢望,只想守着一碗水
  这个早晨,依然阴暗,却不影响你内心的风景
  你想到一个退休工人。想到花草,鸟售
  一个人从人群弹射出来,归入天地
  你要回到故居,柴火旁,读书,冥想
  一只白猫来到你身旁。多年来,你
  渴望做一名隐士,这个愿望马上就要实现
  镰刀,锄头,月亮,钓鱼,牧牛
  把稻草码好,你乐于这些工作
  一个山村的孩子,注定要回到山村
  
   麦穗上的月光
  
  在中年还能找到童年的幸福,那些麦穗
  麦穗上的月光。桐车。丁把牛。竹水枪
  那些摘棉花的往事,秧苗,和坝子上的玩耍
  回到山村,正值深夜,鸡在呼唤黎明
  柴火燃烧。在这里,还能拾起童年的脚印?
  一些日子在重复,池塘重复池塘,还有瓦屋
  这里,你又一次赋闲,把余下的岁月交付山川
  听风吹竹叶。你已是一个退休教员,回到故里
  度过你余下的日子,把牛牵到田里,或者回家读书
  
   结实的麦粒
  

一块铁沉下去,落在龙山
  ---你的根据地,在那里
  有你的年事已高的父亲,有石磨
  分成两半,置于院坝一角,有鸟儿
  在柏树顶鸣叫黄昏。多少年前
  你渴望用故乡的红土修一座土房
  看你的麦子由青变黄,看丝瓜
  爬上篱笆,为一朵云的流浪而忧伤
  而今,上天有眼:你终于实现了
  在故居,风车转动,麦壳被吹出
  留下结实的麦粒
  
   一片石磨弃于竹林旁
  

就回到故乡:你唯一的通道
  西风。月。东山。那里的星
  在降落。你的心:扇子,夕阳
  
  在那里:牛卧于水中,草一岁
  一枯荣。圆山,永恒的突起
  芭茅花昭示岁月。油菜田里
  
  蜂儿奔忙,推迟花粉的到来
  石板上,落下梨果。水井
  被掩埋。一片石磨弃于竹林旁
  

田里停泊的彩霞
  

龙山,我的大雁献给你,一个精神病患者
  头脑里最深的坑。弹道。多少年了
  你没有忘记,关掉收音机。而今,我来到
  小溪旁的镇子。我是一根针,独自面对世界
  一条星辰的轨迹在你我之间。柴在燃烧
  梦在寻找依凭。你是一个人,一个病者
  你心中唯一的去处是龙山,你的故乡
  在那里,风歇在树叶上,鸡在地里觅食
  在那里,松风阵阵,白色的蝴蝶经过竹林
  水牛卧于池塘,鹅粞在水中的石上,象一片白云
  油菜花开的时节,田里停泊着彩霞
  两三只鸟丛中跳跃,碰落花粉
  而在你的生根之地,仰望星空,晒月亮
  做诗,饮茶,或者把谷草码好,再
  “带月荷锄归”。黄昏,在对面的山坡
  听到真意,忆起一位古代的诗人
  
   昨日重现
   夕阳西下,一代代人类尽去
   -------博尔赫斯
  坐在旧木圈椅,在故居,堂屋
  闭上眼,一片红光,一瞬间
  想起童年,他从悬岩落下
  在院子北头,爷爷的怀里哭泣
  眼前同是一片红光。三十年后
  他坐在爷爷常坐的椅上,昨日交叠
  爷爷故去,坟在屋外的坡地
  父亲正在刨锄把
  一代又一代人象花朵来到枝头
  离去,第二年的春日又重新到达
  
   山居秋日
  
  一支剑卸下伪装。多少日子过去,你没有
  教会我在古老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
  村庄的寂静令人怀疑松树的真实性。事物
  是空白,缩在自己的梦里。云的一切是你自己安上去的
  收割后的田野里站着稻束。如同过去
  坟是多年前的模样,它将穿越时间。而你
  却在时间中。摩托车响了,增添山村的空寂
  风还在路上。鸡在自己的世界嘀咕
  一个人在山村留下脚印,重复童年那枚
  两只白蝶在相互追逐。一个人离开池塘
  用帆布遮住谷子,免去小雨。一个人
  给牛添上玉米杆,采一束野花给他的女儿
  而时间依然在语言中进行,你凝望山林
  跟姑妈打招呼。你生起炊烟。盼望着明天
  也许劳动是最好的药物,一个人劳动
  就剩下动作,声音,看见白鹤歇在柏树上
  
  
   山村的晚餐
  

龙山村的月亮变得高远。它在黄昏
  出来。并升起一颗星星。地上的小木桌
  已搭好,放上简朴的晚餐
  四周是绿色的海洋,蝉的大军
  伏于其中,蝉鸣把山林扩大
  犬吠从河对面传来
  三个人吃饭聊天。月色很白
  冰凉的空气和谐着皮肤
  玉米林十分安静,梨树叶微微晃动
  夏夜的蛙声
  蛙声与我仅一墙之隔,它们
  悬挂在墙上,在我背后的临晨四点
  蛙声是这样近在咫尺,听得真切
  没有蛙声的秧田,算不得秧田
  没有蛙声的秧苗,是植物的死亡
  没有蛙声的夏夜,算不得山村的夏夜
  蛙占据了屋外广大的黑夜
  使一个人的诗歌安宁
  田野的气息扑面而来
  

乡下的早晨
  

山村仿佛第一次醒来,又仿佛
  已醒来很久。持续的早晨
  结束昨晚的梦,来到熟悉的大地
  如释重负。母亲已起来,还有父亲
  鸟儿在屋顶播种钻石,鸡在叹息
  猫在地上伸懒腰,蚂蚁在坎下忙碌
  田鸡已叫得稀少,蝉鸣改写了整个早晨
  我来到这熟悉的乡下早晨
  我渴望迅速投入生活
  

日暮时分
  

乡下的夜晚十分安静。蟋蟀
  对世界说着悄悄话,扔下一地碎银
  田鸡献出了嗓子,一天的帽子摘下来
  乡村的夜晚是大地的宁静
  父亲明日赶东兴,李子已在下午摘好
  母亲吩咐,父亲在桌上写:豆干一斤
  酱一斤,花椒一斤,木耳二两
  多少年前的日子重复
  父亲赶场前的忙碌,他去外面的世界
  我和母亲守在屋里
  



接着,他又开始写日记。在一个黑色的日记上,他写下这些文字:
  第一章
  

龙山,在这黑夜里,你在我的感知中,你也在黑夜中。我知道黎明就要来临,而你将要沐浴在阳光下,冬日的阳光。你的山野永恒地存在,寂静无声。在山野里,布置着农舍。我在你的记忆的怀抱,对你的记忆占据我的心灵。
  而我生活在这里,一个小镇。关于你的一切,都是温馨的。我就要回来,回到你的怀抱。我本是龙山人,记忆找到了我。我在远方的黑夜里,孤独迷茫。而我的生命只有一次。
  那里,埋藏了我记忆的矿藏;那里,有我幸福的童年。她就在100公里以外。一个中国普通的乡村,对于我,意义非凡。虽然,我知道,一切都是空的。然而,实在就是空虚,空虚就是实在,二者没有差别。
  在我病休期,我渴望回故乡隐居。在故乡,寄托人世间的希望,人世间的一切,都会抹去,只有时间留下,我毁灭,一切都毁灭了。龙山,是我镜子的投影。
  一个地点。
  心中的壮志难以实现,而现实是多么无情,曾经远足,希望开创一番事业,岁月已经把它化为空虚。
  龙山,我回来了,回到你巨大的怀抱。山重水隔,也阻挡不了我的行程。陶渊明36岁回到故乡,开始他的隐居生活,他过上了闲适的生活,羁鸟恋旧林,池鱼归故渊,写出了他的欢心。
  我已经43岁了,还在尘世中挣扎,体会失望,心酸,心中升起无数的烦恼,为欲望,为贪婪。
  我曾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回来嘛,未必我们不要你回来啊。而父亲说,你回来,你恼火,我们也恼火。
  山村,带给我的是什么?是无尽的思念,是回归的愿望。山村,我的最后一片根据地。是世外桃源,是一片净地。
  
   第二章
  龙山,我的梦和诗意,在记忆中,每到春天,会有遍地梨花开放,一树洁白。油菜花构成了阳光的海洋。春天,太阳照到对面的山上,油菜花海中停泊一个彩色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山村是那样美丽。记忆是这样鲜活,永远存在我的大脑中。
  当我放牛,我在林中悠闲地躺在藤条上望着白云;当我站在河边的油菜田里,我想到在河边有一座房子,让水声进入睡眠。我写了一首诗:
  乡居志
  
  油菜青绿的梦在风的止息处
  走过远路的脚,险入黄色的土块
  河堰深沉的平静养育眼睛,舌头和菜根
  而水声则进入睡眠
  经过七根田埂,是儿时的故居
  坟墓与水池,隔开人性之恶
  报纸,电灯,电视
  上学的小女和隐隐可辨的拙荆
  飞鸟和牲畜将书籍掀翻一地
  
  在山间隐居,学习王维,学习陶渊明。
  当我在河堰垂钓,我躺在山坡上,凝望阳光照在松树上,天上阳光白云,地上,是一片青葱,我体会到与万物融为一体的快乐。
  
  第三章
  龙山,我在你的土地上生长,长大后,奔走远方,在远方生活和工作。而今,是一个自由人,一个自由的战士。萨特说,存在是荒诞的,人可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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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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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12-7-17 周二, 下午3:41    标题: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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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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