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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马

一点一滴不徐不疾

有一次几位写诗的朋友在一起聊天，我说我心目中大诗人的形象是『从容』。不久我读到一篇大陆年轻诗人写的文章，在文末他奉劝一位台湾著名老诗人要沉静些，别为一个自己诗歌朗诵会什么的，就毛头小伙似的心浮气躁，四处奔忙。显然他的想法同我的颇相近。

但在这一切讲求速度的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能沉得住气、慢工出细活、用文火耐心地烹调美味了。更多的人争求一泡即食的方便面，或一炮即红的速成名。诗人是人，自也难以例外。

文学作品来自作家心灵对外界环境的观察、反应与省思。只有平静的湖面，才有可能映照天空的云。文学作品到底不同于工业产品，很难根据意识形态的规格设计，在闹哄哄的生产线上被成批地制造出来。任何含有功利的念头，都会破坏作品的纯粹与完整，减低感动读者心灵的可能性。

每次回台湾，看到一些诗人们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赶场，总觉得很累。他们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会，让我不禁在心里头怀疑，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坐下来写诗？当然一个诗坛也需要有擅搞活动的人，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他们搞活动的目的，却似乎只为了捞个诗人的虚名。这就未免有点舍本逐末，甚至缘木求鱼了。毕竟，诗人不能没有诗，好诗人不能没有好诗。或许我们该有一个「诗活动家」的名位，来容纳这批人，给他们应得的承认与荣誉。在电影界，除了演员之外，不是还有导演，制片人等等的头衔吗？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各安其位，各得其所。鱼目不去混珠，各自坚持本色，各放各的异彩。

多年前我曾到黄石公园游玩，对那些摇动山岳的瀑布印象特别深刻，回来后写了好几首瀑布诗，下面是其中的一首：

吼声
撼天震地
林间的小涧不会听不到
山巅的积雪不会听不到
但它们并没有
因此乱了
脚步

你可以看到
潺潺的涓流
悠然地
向着指定的地点集合
你可以听到
融雪脱胎换骨的声音
永远是那么
一点一滴
不徐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