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李明晏

家丑不可外扬
李明晏

我和费菲市退伍军人俱乐部的乒乓球友，澳洲人瑞史，巴西人史蒂文和俄国人瓦洛佳，每次大赛后，不管胜败，都到餐馆庆贺一番。不同的是买单方法不同，如果大胜晋级，那掏腰包的是队长瑞史，而在输球的情况下，买单的就是表现最差的队员。我是西区乒乓俱乐部唯一的左手直拍，胜多输少，通常是白吃白喝。
那天，我们球队大胜，一帆风顺地由C组晋级到B组。于是，队长瑞史请我们吃饭。瓦洛佳建议到新开业的俄罗斯餐厅吃里海的黑鱼子酱，巴西人史蒂文立即大声附和，我还没来得及高声大叫，队长瑞史神不知鬼不觉地踩了我一脚，于是，我恍然大悟，瑞史是不想冒大血。可想不到的是，我们竟在我们经常光顾的一家中餐馆，饱餐了一顿免费海鲜大餐。
我们走进餐馆时，我就发现小伙计阿炳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们队长瑞史。我们坐下来点菜时，阿炳将我叫到一边，和我耳语了几句。我惊讶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有些犹豫地和瑞史耳语了一阵，瑞史二话不说，脱下了身上汗津津的T血衫，从恭恭敬敬等在一旁的阿炳手中，接过一只红色油笔，潇洒地在T血衫上龙飞凤舞，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那顿美餐，令我难忘的不是琳琅满目的中华美食，而是瑞史那一付国际球星的得意忘形。
后来，俄国球友瓦洛佳问我：“沙夏，那个中国小伙计为什么要瑞史那件T血衫，他又不是什么球星，就是在咱们队里，他也不能排第一呀！”
于是，我只好将阿炳的故事讲给他听，听得他笑出了眼泪。
阿炳有个邻居阿真，是个寡妇，她有一个儿子小汤姆。眼望着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宝贝儿子一天天长大,不觉悲喜交加,似乎在儿子成长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丈夫亡灵从天国向她送来的祝福.
然而,小汤姆的成长却成了阿真的灾难.曾几何时,还是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如今却变成了追逐名牌的探照灯，而名牌，那得叫阿真在餐馆里洗出的碗堆成一座大山.
阿炳回大陆探亲时,在街摊上买了一大皮箱花花绿绿的假冒名牌,以弥补旅途的辛劳.
阿炳巧舌如簧,一堆冒牌货,霎时间变成了一堆钞票,只剩下了一件印有红透国际影坛的硬汉小生头像的T血衫.不知是吃饱了怕胀肚,还是阿真那一双悲戚的眼睛，引起了他的同情,他将这件T血衫送给了阿真：“这是名牌皮尔.卡丹,你的小皇帝准会喜欢."
阿真抹着眼泪,感激话说了一大筐.可第二天就气汹汹地把那件名牌扔到阿炳的鼻子底下:"阿炳,我人穷志不穷!咱们都是中国人,你何必拿我们孤儿寡母开心.我这张老脸倒不在乎,可我的儿子却承受不起!"
阿炳心里咒骂,脸上却堆着笑:"阿真,对不起,开了一个小玩笑.我想叫你的宝贝儿子开开心."
"开心?开你的头啊!你知道吗,你的皮尔.卡丹害得我儿子丢尽了脸.我儿子放学后和几个同学去公园踢足球,遇上了大雨,你他妈的皮尔.卡丹一见雨就花了脸,我儿子身上的美国明星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花脸.一个香港小坏蛋送给了我儿子一个外号"冒牌货",气得我儿子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我的老天爷!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阿炳暗中叫苦:"天啊,我这是何苦呢!好事没做成,到惹了一身不是.澳州可是法制国家,万一那小子真的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呢?"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翌日早晨,阿炳倒垃圾时,在垃圾桶里看见一件旧T血衫.他四处环视了一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T血衫带回了家.他找出一只黄色的油笔,在衣服上龙飞凤舞了一通，便装到一个塑料袋子里.
晚间，阿炳敲开了阿真的家门,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个塑料袋子:"阿真
,我有办法洗刷你儿子的耻辱.我托人在拍卖行化了一百元买了一件有国际球星贝利亲笔签名的T血衫,送给你.你的儿子小汤姆准会高兴得发疯!“
阿真半信半疑地打开了袋子,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阿真的五腹六脏险些翻江倒海,还没等阿真骂出口,阿炳那双薄嘴唇有如机关枪响了起来:"阿真,你这就外行了.球星亲笔签名的东西,值钱就值在这特殊的气味上.你没听人说,有多少球迷就是嗅到这种气味才能睡好觉吗?"
三天后的晚上,忙得满头大汗的阿炳,抽空走到餐馆后院抽烟时,阿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阿炳险些将手中的香烟掉到地上.
"阿炳,这是一百元衣服钱,我儿子一定叫你收下."
阿炳惊讶地望着阿真手中的百元钞票,不觉毛骨悚然,似乎其中藏有定时炸弹.
"阿炳,你的那件T血衫,可叫我儿子露了脸,那个香港小子,像个跟屁虫似的,缠得我儿子没办法,只好收下他的二百元,将那件球星签名的衣服攘给了他.这一百元,"阿真边说边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百元."是我儿子托你再给他买一件."
阿炳那三寸不乱之舌打了死结,说不出一句话,手中的香烟落到地上.
“我说呢，那天咱们走进餐馆，我就发现那个阿炳的小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将我们每个人都扫了一遍，后来，他就直勾勾地盯着瑞史。难怪他出手这么大方，是为了用瑞史的T血衫骗那个可怜的寡妇呀！我的上帝，你们中国人跑到海外来还自己人骗自己人呀……”
瓦洛佳的一通咏叹，令我哑口无言，我狠自己，忘了家丑不可外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