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卷土]

在我父亲和我母亲没有认识之前

我在哪里？

是哪一棵树上的雨滴

是哪一棵草上缠绕的阳光

现在我父亲去世了

之前

我在病房里

用小汤匙喂他稀饭

在他的身下放下尿瓶

在他的鼻孔插上氧气

请朋友帮他查看和丈量阴宅

就在此时

我父亲的呼吸短促

妹婿奔跑来村外的河岸

河岸也跑起来

气喘吁吁的河岸

见证我歪下脖子的父亲

穿上送老衣的父亲

妹妹们的嚎啕大哭

是乡村悲哀起来

白纸蒙上了我家的

大门

火纸蒙上了我父亲的脸

寿终正寝的父亲

躺下来就是整个黑夜

我呆在父亲的床前

床下地面铺有稻草和麦草

铺满麦地和稻地

是我父亲劳作过的土地呀

我父亲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整个夜晚也直挺挺的

像一根木棍

外面布谷鸟整夜的叫个不停

杨柳的絮漫天的飞扬

就像母亲生我之前的前一年的初夏

我亲自给父亲定制了棺材

这个小木屋是父亲期待已久的了

灵车开往火葬场

我们给每一个经过的河流撒上纸钱

让这些河流给我父亲的灵魂一个温润的天气

我知道河流的那一端就是天堂

我们聚集在告别厅里

要我（孝子）亲自到里面看一看我父亲的遗体

以免推出来错了

我看到父亲干瘪的头颅和陷下去的脸

告别厅里聚集了我的四个妹妹妹婿

我的叔叔大爷

祖父辈的仗着

作家协会的书法家协会的朋友

我的同事们

还有我的重要的朋友教育局长梁龙卫同志

建设局的审计局的法院的朋友

……

我的同学刘荣章

我的领导徐平先生

……

片刻之间我父亲

爬上了烟囱的顶部

他血肉

他的骨骼

他的坚韧的灵魂和正直的品质

灰尘一样在天国飘荡

无数的灵魂在空中飘荡

我父亲的骨灰在青布里包着

我把他抱在胸前

暖暖的

刚出炉的我父亲的骨灰

在我的胸前散发着热力

这才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最后的热力呀

送葬的时候我们把所有的花圈

集中起来集中为十万个春天

在天国等待我的父亲

我的四个同胞的妹妹哭的快要死过去了

妹妹的泪花洒在花圈上

花圈被点燃的时候

浓浓的亲情一纸烟灰一样被隔在两个世界了

早已打好的土框框

机械的手背

把我的伟大的父爱

送进了土里

里面点上一盏灯

肯定可以照亮我父亲和他的另外一个世界的

把芦苇的席子展开

铺在我父亲的棺材上

那些会思考的芦苇

连同故黄河的记忆

一起陪我父亲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我喊完父亲躲土

就抱着一个柳条编制的框

不回头的回来家中

在家门前放了一条凳子

让我夸过去

然后用脚反踹倒它

我回到家中

嚎啕大哭起来

若干年后

我也将回到我父母认识之前的

我

回到我父亲母亲认识之前的那个

树上的雨滴

草上缠绕的阳光

我父亲已经回到我祖父母认识之前的

阳光和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