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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矗 立 雪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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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九子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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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九华浪子

会员等级:3




加入时间: 2006/01/17
文章: 135
来自: 安徽省青阳县国税局
积分: 470


文章时间: 2007-4-02 周一, 上午11:44    标题: [原创]矗 立 雪 山 引用回复

如果你心中装有一颗月亮,那么你的心灵就永远是明亮的;如果你心中装有一座雪山,那么你的心灵就永远是圣洁的。我一直这么认为。在密集的人群里挤撞了四十多年,心灵被俗念层层裹缚着,总难以明亮,更不用说圣洁了。然而,心灵又时时不甘,时时有一种渴求。终于,有一天,背起登山包,带着这种渴求上路,朝着那向往已久的雪山——四姑娘山。
一、
朋友大杨急了,特地打印出一张近期气象卫星云图:喜马拉雅山上空有几块很大的云团,估计云团的漂移时间,等你赶到四姑娘山,必将遭遇暴风雪天气,决不可以登顶的,就是能够登顶,也将云遮雾障,什么也看不见,岂不白跑一趟!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总预感自己会幸运。心愿既定,决不再动摇!
平常的户外运动都是一帮人,领队前前后后打点,除非遇到困难相互协作外,各人都尽情分享自己的快乐股份,不用太多地操心。如今,千里走单骑,一切都将单独面对,所有问题都得自行解决,自然别有一番滋味,也定然别有一种妙境。
跨中原,穿秦岭,直达天府之国。
成都的茶店子车站,藏胞多起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置身于民族装饰的藏胞中间,心中说不出的好奇和激动,仿佛觉得已经深入神秘的西藏。我的登山装束,不仅招来藏胞们缕缕好奇的目光和相互低语,还让我结伴了三位驴友。中午上车,有幸和一位喇嘛同座,他得知我要登雪山时,就默念咒语,祝愿我成功:
“嗡阿吽班杂咕噜贝玛色得吽”
——“我启请你,金刚上师,莲花生大士,以你的加持力赐给我们一般和无上的成就。”
询问之后,我得到这样的解释,便记住了这句神秘的咒语,希望能给我增添特殊的力量。
翻过巴朗山到达日隆镇已下午七点。海拔四千八百多米的巴朗山,把五月的日隆呵护成清凉的国度,一切都那么宁静自然,质朴清新,丝毫没有山下的拥挤和热燥。
卿哥见了面握过手,就带我们回家——邓圆山庄。他给人的感觉是特别沉静,或许,这正是一位雪山向导所必备的气质,登雪山可用不着花言巧语,需要的是信心、意志和智慧。和车上所有的藏胞一样,卿哥同我们交谈也说着四川话,这很令我激动——川语的浪花,竟拍打着海拔最高处的藏语的膝盖!让人感受到民族文化交融的神奇力度。
第一个高海拔之夜,几乎无眠。小腿不时有抽搐感,这是轻度的高山反应。我们这些来自高原外的人,早已被富氧的空气娇宠坏了,如今氧气稀薄了,身体就不自在,血管便开始“唠叨”,甚至“挤眉弄眼”。


日隆的早晨,天晴气朗,想到那张卫星云图觉得有些好笑。
登山包及所有什物由三匹马驮着。轻装进发,是缺氧情况下的唯一可行。马儿走在前面,不时喷出响鼻,就像长者们在娓娓讲述之中,间或轻咳一两声,更加让人觉得深沉和亲切。
卿哥和邓三哥偶尔讲些登雪山的常识和注意事项,多数时候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这正是藏族向导的高明处。因为这不是平常的观光旅游,而是一次心灵之旅,更多地需要用心来体悟。话语多了会影响心旅的质量。
朝山坪——朝拜四姑娘山的场所,当地的藏民每年都要在这里朝拜雪山。你可别以为是个小小的坪台,那可是四姑娘山脚下一带高山草地,一眼望不到头。把整个一带高山草地作为朝拜雪山的坪台,可见这个民族是多么的雄浑大气、胸怀宽广,这个民族的心灵多么圣洁!赛马,每年都要在这里举行,那是向神圣的雪山展现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大的精神意志,那是对雪山一种特殊的感恩方式。
朝山坪上合理地点缀着几座白塔,状似颐和园的白塔,不过体积小得多。白塔,在绿草地的映衬下熠熠生辉,那正是藏民的精神寄托和心灵的瑶台。遵照向导的指点,我围绕一座白塔拜了七圈。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吗?不!这是一种内心的折服,是真心融入一种神圣文化的愿望的表达,是虔诚地履行一种心灵仪式。我实在庆幸能够遭遇这么圣洁的民族和文化!
朝山坪似乎在无限地伸展。马夫策着马儿在前方远远地奔跑,好像正踏着民族舞蹈的节奏。我们一拨人在后面空身行走,却像是负重攀登,越走越不在状态。我是每逢登山必唱歌的,何况这高原春光无限好!然而,此刻有口唱不得。情不自禁地试过几次,肺部都有撕扯感,只得强忍下来。唱不得也罢,就让这无限的激情一个劲地周身冲荡,好好荡涤附着在每一根血管壁上的凡尘俗滓。
视野里出现了牦牛,越来越多,大片大片地散落在草地上。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牦牛!它们是低于人类的牲口吗?我们在哪儿见过如此悠然自在的牲口?这些高原上的牲口,似乎是遵从了天意,专门为了点缀这片辽阔草地的,别的都无所求无所欲了,不然,它们何以有如此的真安详大自在?来自现代文明发达地区的人们,面对这般情形,怎能不心生惭愧?自诩为高贵的人类,需要怎样的大智慧,才能得到如此的真安详大自在呢?
忽然,草地上一道黑影掠过——雄鹰!大家都抬头仰望,纯净的蓝天上,有几只雄鹰正在盘翔,翼展可遮日,疾飞势破天——这些世界上最大气的鸟啊!背负最纯净的天空,俯瞰最辽阔的大地,栖身最圣洁的高山——这些世界上最幸运的鸟啊!这片辽阔的世界,经你这么一点缀,就没有了远古的荒寂,就充满了仙界的神韵,整片大山便跳起了苍劲的舞蹈。雄鹰啊,神的使者!
虫草!卿哥说着便指给我们看。草即虫,虫即草,虫和草竟能相生相伴,永结同心!你怎能不惊叹这高原的神奇?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能发生这样的奇迹?而在这里的大草地上,虫草是遍处都能找到。这是苍天特地赏赐给藏民族的。
草地上随处可见用石片砌成的巨大的露天牛圈,每个牛圈上都有一两间石片盖成的小屋,牛圈就像一枚枚硕大的戒指,镶嵌在辽阔的绿色绒毯上。如果说牦牛群是神写在大草地上的灵动的诗文,那么这一个个牛圈,就是藏民们阅读这些诗文时郑重的圈点。
从大草地往上走,是一带很坚韧的灌木丛——青杠树,那是地球上森林之歌的最高音部,是极能震撼人心的音段。
莫非这高音段也震撼了天神?动情之处,雪花飞扬。这是我所见到的最大最密的飞雪,这轻爽大气的飞花,顿使我消除了对武侠影视剧中那种劲猛雪花的真实性的怀疑。同时,我又不得不惊叹那张卫星云图的准确性。先不管那么多,我一边走一边张开嘴,任由横飞的雪花扑进来,再润入腹腔。这雪花,是来自雪山、来自两千万年前古地中海、来自天界神的信息?我要尽可能让这古老而崭新的信息,替换体内所有陈旧的信息。

营地安扎在海拔四千六百米的雪线下边。不一会,帐篷上就覆盖了厚厚一层雪。卿哥一再说,明天无法登顶。可我坚决不愿放弃,总觉得明天能够幸运。钻进帐篷就想酣睡,毕竟,大草地消耗了我们八个多小时的体能。
然而,人一躺下来,头就疼痛难忍。这个高度,空气更加缺氧,睡下来后呼吸量又大幅度减少,大脑供氧严重不足,而且越到夜深越痛的厉害,头似乎就要裂开。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痛吧!我这凡胎俗体,正需要来一次彻底的剥裂,登雪山是那么神圣的事情,俗气太重了哪行?
凌晨两点半,卿哥就叫大家起来准备。这正是他的经验——登顶四姑娘山二峰约需六个小时,还必须在上午九点之前下撤。否则,待强烈的阳光一照耀,雪山就很容易兴奋。雪山一旦兴奋,可不是人类所开得起的玩笑。
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帐篷都快支撑不住。来自海南的小陈和小黄放弃了登顶,和马夫一道留在营地。来自上海的小阮决定尝试。三点钟准时出发。三哥带路,卿哥断后。
越过雪线,世界顿变。地上积雪看不到边际,空中飞雪浓密似幕。幽邃的天穹,将微弱的雪光几乎吸尽,照明仅靠一线头灯的光亮。人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只有机械地踩着三哥的脚印。大约摸索了半个小时,小阮的状态糟透了,根本稳不住身体的重心。劝他返回,他也只好同意。一一同他拥抱之后都再三叮嘱,一旦找不到脚印就赶紧待在原地,千万别乱闯,一定要等到我们回来。
见我状态极佳,卿哥缩回了想要说的话。继续!
我仍无方向感,就像步入了茫茫宇宙。但根本用不着担心,因为,两位向导就是最好的罗盘,他们的心是最明确的指南针。我所要做的,就是踩准三哥的脚印,切不可以多踩或者少踩一个,否则都会深陷下去,重心偏倒。三哥的脚印长得太快!我好不容易踩完一串,前方又长出一大串。到后来,望着这串无穷无尽的脚印,竟对三哥莫名地恼火起来,连他的问话我都懒得回答。心脏一直在最大限度地跳动,却总也满足不了大脑的供氧。这,真正是一次生命的砺炼。
今天登顶百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卿哥在后面平静地说了一句。是给我打预防针,要我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他的经验应该没错,不然,他决不会轻易说出来。可那怎么行?我的状态可好啊!我依然十分执着,心中则一遍遍默念起那句咒语:
“嗡阿吽班杂咕噜贝玛色得吽”……
爬到丫口,天光大亮。大雪骤停,天空晴朗开来。没想到,我的信念感动了天神,他真的赏给我那分自信!两位向导都惊奇不已。
丫口处坡陡如壁,雪深齐腰。翻过丫口,太阳就出来了。整个雪山顿时光芒闪烁,晶莹的积雪映衬着深蓝的天宇,我们成了童话世界的人物,精神也充满梦幻色彩。赶快带上雪镜,这双看惯了花花世界的眼睛,是绝对经受不住这圣洁光芒的逼问的。
三哥的脚印长得更快了。这时,我竟对他的脚印生出无限的感激——这串脚印,正是向导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这串脚印,就要把我引向最圣洁的顶峰;这串脚印,就是引我步向仙界圣境的玉阶。阳光下,这串脚印就像慈海朵朵绽放的七宝莲花,放射着最吉祥的光芒。
顶峰陡峭如壁。三哥用冰镐固定好路绳,就让卿哥援绳上攀,卿哥上去一段,也用冰镐固定好路绳,再由三哥上攀,如此费了好长时间,他们终于交替着登上顶峰。
这里的脚印都落成了雪坑,我全靠路绳着力。有几次,好不容易攀上一段却又滑下来。当然,再陡再滑,也没挡住我最后的成功。
顶部只可容纳三四人,四面峭壁披搭着厚厚的雪帘,呈现着极优美的曲线,犹如圣女披着洁白的哈达。远眺幺妹峰,直插蓝天;四顾群峰,云海起伏。这云海,是雪山被阳光轻拂所泛起的慈悲的笑容,是雪山对阳光表达出的最清纯最柔绵的话语。此刻,我的身体仿佛已化作一朵雪花,闪烁在最圣洁的世界;我的思想已化作一片白云,浸染着最圣洁的阳光。
下山的路,晶莹闪烁。可是刚回到营地,天公就魔术般地下起了大雪。卿哥说,从没遇到过这么奇巧的天。天公如此浩德,使我得以亲近雪山。
西藏高原有无数座雪山,每一座雪山都圣洁的、神圣的。雪山是天和地共同的骄傲,是大地母亲的圣洁心灵。雪山啊,愿你永远矗立在我心中!更愿你永远矗立于全人类的心中!

皖青阳县国税局
吴 红 旗
2007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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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时回眸,但决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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