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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育和]

由柏树溪至宜宾（我的宜宾组诗之二）

那是一个物质匮泛的年代
飞机火车只在银幕上现身
鲜花盛开的村庄是银幕的事
粮食堆得如大山也是银幕的事
而我们的身体轻盈得
自由地睡在一张窄窄的粮票上

睡到半夜就翻不过身子了
在一个暑假里
做临时工的我
走进了我临时的宜宾柏树溪
我临时住进了
这个叫做柏树溪站的小小的火车站

在空空的候车室
在乱糟糟的一隅
有我和我的工友们
临时的床铺和几个碰豁了口子的饭碗
和一堆朋友一般的水泥袋与锈钢筋

我那个干瘦的堂兄
用他一样干瘦的影子
将我牵扯到他的工地上
我就成了他预制场的一根抬杠
为我未完的人生
也为他破碎的家庭
承受水泥和卵石的重量

承受无情的混凝土振动棒
但火车就走下了银幕
带着它的嘹亮的汽笛
带着雄狮的轰鸣
驶过了我的青春寂寞的狭谷

在一轮骄阳下
我和工友们偷偷地离开现实的大地
第一次登上曾在银幕上奔驰的火车
尽管那是一列只有火车头的火车
而且不知为何那火车头竟然倒着开

不知为什么就不问为什么
我们和这列骄傲的时代的火车头
我们和它着浓浓的煤烟和滚滚汽浪
以及它不知将驶向何处站点
以及耳边呼啸的风声茫然混和在一起

我们俨然成了一个整体
我们心中激荡着神圣和欢乐
把得意的笑脸和蔑视的笑声
撒向铁路两边飞逝的疲惫的行人
站在火车头上的我们
忽然忘记了自己姓什么自己是谁

当这列火车停下的时候
说是它已经驶到了终点
我抬头一看：宜宾站
站台上的人们望着我们开怀大笑

我的脸上挂不住那么多的汗水
我的眼睛已被什么朦胧
这就是我曾经的一段游戏
在由柏树溪至宜宾这短短的一瞬
走下火车头
我悲哀得忘记了我姓什么我是谁

[巫朝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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