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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巫 之 唱

周 道 模

他们怕我的青铜头颅触天恒久，他们怕我的歌声喷涌金黄。于是，他们逃亡之前焚我砸我，把我和他们的历史一起埋葬。风，刮走一年又一年春天的体味；雾，盖了一层又一层时间的寒霜。在土中，我气闷了几千年，我的歌声只能在体内回荡。啊，泥土挨着我的脸庞，泥土也一片惊慌：
你看这巫神胀得满脸金黄，你看这巫神在口吐春光！
哦，层层叠压的泥土啊，是你们告诉我地面上的沧桑，是你们敲醒我活出去的欲望，是你们传递文明的启示：
埋葬得越久，出土就越辉煌！
时间啊，泥土啊，你们可以封锁我的嘴唇，但无法封锁我心的歌唱！创造我又毁坏我的人们啊，你们可以埋葬我的头颅，但无法埋葬我大脑的思想！我因黑暗的困锁思想着痛苦，我因歌唱阳光而痛苦着明亮。我知道，地面上已有了我脸上的颜色，地面上的人们正在寻找着我的梦想。
我在泥土中歌唱，我把歌声挤出心灵，我派歌声钻出时间和土壤。啊，地上是多么陌生和新鲜，地上是多么熟悉和荒唐。我古老神奇的歌声被雨分割成朵朵，我年轻神奇的歌声被阳光染出芬芳；动情的季节铺开麦苗儿的青绿地毯，动情的裙裾把我的歌声旋舞成油菜花的海洋……
啊，我心灵先遣的歌在地面上飞翔，我率先出土的歌在鱼凫古城的上空飞翔。我飞翔的歌扇起了鱼鹰和白鹭的翅膀；我飞翔的歌扇起了古蜀后人生命的渴望。他们有了些许的觉悟，虽然还未放下刀枪；他们有了崭新的变化，虽然还在拜神焚香。他们背着沉重的历史，但在探索文明的方向；他们抱着传统的包袱，但在创造未来的希望。他们穿越李白“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的浩叹，他们走向岷江、湔江；他们探寻《华阳国志》、《蜀王本纪》，他们爬上三星堆的土梁，他们研读《山海经》，他们悟出了古蜀都城——瞿上。他们文明的大脑在寻找古老的文明，他们文明的心跳感应出地下的歌唱。他们终于用古老的铁锄挖出锈蚀的阳光，他们用血热的手把我捧出祭祀坑。我在幸福地颤抖，他们在惊恐的喊我： 金罩青铜人头像！

啊，你看，青铜和黄金是巫神的二重唱！


2005-4-3 上午9:30 柳树下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