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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伊斌]

[原创]泰山掠影（五章）

五大夫松

秋的羽翼一掠，泰山就落英缤纷了。一缤纷，点点古松就在芸芸众生中超然出一种泰然的凝重。
古松错落分布间，惟有一松虽无特殊甚至矮小却是极有身份有地位有爵级的，世称“五大夫松”。
秦始皇一统天下大功告成江山坐稳之际，乘銮驾排仪仗率一队浩荡人马来此封禅祭天。泰山是通天捷径，泰山是一尊天神，泰山会佐国佑民保风调雨顺扶朝廷不倒......无怀氏伏羲氏神农氏来祭祀过，炎黄尧舜禹来祭祀过，秦皇当然也要来，不然何以炫耀受命于天且功德卓著?
几千年悠悠，历代君王鱼贯般稍闪即逝，泰山封禅却成了最原始高档最传统的形式主义，大观峰上以山为碑的刻石不正是一种功德的图腾?
秦皇上山了，朝官躬逢其盛，当差威风凛凛，能和皇上封禅，荣耀至高，三生有幸!
上苍常如皇上的面孔，变幻起来天子只能自叹弗如。本来占卜选好的一个黄道吉日，却不想途中狂风大作暴雨大作雷霆大作于蓦然间，旒不档风，袍不避雨，文武官自身难保力不从心，只有黄袍裹着皇上惶惶然慌慌然于一棵松下。沧桑的枝叶密不透风横天一拦，雨就软了，未定的惊魂逆风紧紧倚着树干，风就软了。不知几个时辰，恶云飘过天开日朗报告着皇上树下平安。
祭天时节赫赫泰山尚不如一棵松树实用，遮雨有功是因大树有灵，有功有灵何不皇恩浩荡开恩行赏?皇上恩者不穷赏者不乏。
赏金赏银不能用也，赐酒赐菜不能食也，封地封侯不能管也，只有封个爵位不占编制不占职数不遭人暗算，即使同类嫉妒也只能看看而已。
这爵位武称将军文称大夫是封文还是封武?尽管此松能劈风斩雨百折不挠以静制动像个将军，更多时候还是文文静静不露声色似个凝思做学问的儒生，那就封个大夫吧。这级别高了不是低了不恭就给五级吧。
左右一奏龙颜一大悦,“五大夫松”的爵号就落到此松的头上，此松便成了树界官位最高的尊者，也成了所有官爵中的过去最长寿现在也最长寿者。
松荫皇上皇上治国国家强盛此松大功不谬也，然而松毕竟是松，不亢不卑不居功自傲不盛气凌人将沧桑兴衰装入眼底，依然故我地站成了历史的风景。
在生命的岁月，他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挺百尺而恒冒雪凌云，又有受荫者无数。然而从那苍老的皮屑中谁能读懂童年风雨青年壮怀中年刚毅老年宽厚?从那青韧的针叶上谁能读懂无助无聊籁鸣萧森怒吼呻吟霜浸日曝?还有他深埋在岩缝中的根......
以谦恭的姿态隐匿在森林的众生里，也许不会永恒，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过，“不放秋声染俗尘”， “不放文章(注)世已惊”......
(注)文章是指树木上的纹路。


大观峰

奇石一突兀就立地耸天了。天工造化辅以能工巧匠的心智这里就挥洒出一部部藏不住却藏得永久的天书。

山岩是封面也是书页，方块的象形文字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然历史艺术就浑然一体了，大大小小真草隶篆凹成呆板的碑文却凸成风云变幻笔走龙蛇几千年变迁汇聚的一幕一幕。悠悠岁月寒来暑往雨雪风霜洋洋洒洒铺成了一景天下大观。

石头渗透了智慧，就有了不朽的生命。

大山袒露了胸襟，就有了灵性的生机，

大观峰，好一部露天的历史。

有幸来拜谒这历史的博览，在一个秋天的薄暮时分，走回那苍茫的古老，心就有了一如大观峰的沉重。

不敢有“一览众山小”的疏狂，就匆匆以大观峰为背影留下一张小照，我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不朽，而我，不过是无数过客中其中的一个。



碧霞祠，我没烧香


有凡夫售票，有道士收票，进碧霞祠的通行证已不是虔诚，已不古成渗透汗水或散发铜臭的钱币。

同事去买门票之际，我诚惶诚恐等在祠院门口探头探脑，却被一种“票呢?”极不客气的吆喝吓了一跳。是收门票的青衣道士的声音。

现在许多道观寺院都有这种声音，只是有的温和些，有的温柔些。

吓一跳的瞬间，碧霞便飞上了我的脸颊，一种羞辱感腾空而起，不知是为区区小我还是为这巍巍泰山上的鼎鼎名祠。

同事姗姗拿来门票，我的惊魂取代了游兴。

带着忐忑去见碧霞元君，见过皇上若干官宦若干跨过朝代若干的她老人家对我等一介草民流溢的是亘古不改也不于涸的慈爱目光，心里就释然几许。

想想她老人家的门人对我粗暴就没了烧香磕头的兴致，不买香不烧香留得零钱可买下一张门票，若是下—个神龛的大门不再吆喝我我一定烧香，反正“香炉乍暖法界蒙薰”。一蒙薰神州姥姥就会知道我的虔敬，再说烧不烧香她都“金光普照”，何必违背自己委屈自己。

左侧的送子娘娘可后悔送我来人世?

右侧的眼光娘娘可看透我的心思?



下泰山

我是来登泰山的——

登山只有一条路的说法早已作古，如今上有索道缠绕下有公路割裂犹如五花大绑把个泰山弄个四通八达服服贴贴。烧香朝拜祭祀观光只要慷慨解囊甚至可以脚不沾土就飘飘然到达泰山极顶。

我是来登泰山的——

友人盛情同伴主张我们便选择了不是攀登的路，宾馆，门前乘车到桃花峪再换乘缆车到南天门，不费一时半刻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没醒过腔来就恍恍惚惚到了玉皇顶。

我是来登泰山的——

本想考验一下筋骨出一身臭汗挥去市井喧让灵魂接受一次恩浴和洗礼，然后带着疲惫倚在某个角落某棵树下让心徜徉成一块泰山的石头，却不想现代化的动力把我悠远的回归梦分解成戚然的泡影。

下山，必须谢绝索道和汽车，必须步行，虽然也观一路山光看一路风景品自然造化叹朝代变迁，却少了那身汗臭和征服和悸动，少了向往的好奇和劳而有获的惊喜，十八盘变得索然无味，本该在最初感到新鲜的红门成了失意的驿站。

我不知该不该咒那些汽车公路和索道。

我的腿生出一种依依的缱绻……




汉柏


排场，洒一路民脂民膏。

乞福，铺一坛醋梨酸枣钱币。

文治武功大汉江山歌舞升平，岂能不封禅泰山为千秋祈祷?

莫道“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武帝最尊天神，天神在岱宗，祭岱是大道。

肃然山蒿里山石闾山汉武帝在位期间前前后后横跨25年八次来此封禅，只有封禅才礼不崩乐不坏告慰天下太平群神有功……

岁月不依不饶，那些汉策都死在了金箧里。

黯淡的还有那五车石，无字碑。

只有一棵树还活着，是岱庙里的汉柏。

大庙森严成宗教，汉柏是绿的；

石碑肃穆成历史，汉柏是绿的。

汉柏相传是汉武帝封禅时所植，他是暴君是伟人都可以一笑了之，唯一叫我心动的是他留下了——棵树——虬干被数千个寒暑凛冽出一派古铜的光泽，笼日月而散彩，俯云霞而结萌，岁月竟奇迹出生命的光晕！

俱往矣，有一棵树就足够了……汉柏，古铜色叫人想想黄土地，黄皮肤，想起发黄的历史……

[卧听苍松画黄土]

这么好的题材，再丰富些让它有一个一体的骨架，就是好散文了。

[樱花听雨]

有思想。问好楼主。

[huhuaqiang]

语言有气势，感觉有深度。不是散文，是散文诗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