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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雅君

复活的石头（组诗）

　　赵雅君

　⊙纪念碑

战争离去，那些
沿着血路走失的人马
背影弥漫，隐隐约约
我们唤醒石头，怀念
便以浮雕的形式
朝着精神家园运动

枯骨早已不分敌我
泥土之上，开放的花儿
齿白唇红。站立的石头
接地承天，统领
清明时节纷纷细雨
以及我们不安分的
灵魂，晴朗的曰子
时常扯块云絮擦擦眼睛

　⊙石狮子

须弥座上，它们雄卧锦铺
镇守百邪觊觎的豪门，时常
在夜里打着哈欠，我们
没听见。流沙蠕虫般爬行
城市的脚步淹没了
森林退去的声音

猎枪插在最后的土里
期待发芽的五指，锤锤
都不曾抡空。在布满蛊惑的路上
我们中意的神兽——
远离故乡的狮群，走向
花岗岩的硬度，威风凛凛
栩栩如生。猎人的后代
做了石匠，他们以喝酒的动作
不经意打开了一只现代魔瓶

　⊙石敢当

那个时代，隔着
大鸟飞不过去的山梁
使用过的石器散落了
试图咬啮原始做工的虫子
先于落日死去，心域里
情感开始无疆，物化为
擎天一柱的滥觞
鬼魅在人形渐梦时讪笑
风俗，请你找回
丢失在远古的力量

相信你，镇妖驱魔的将军
能医心病的大夫
或泥涂百战，或坐在路旁
有百样传说就更换百件衣服
在裸露成为时尚的如今
那些桑麻能穿多久呢？
若还敢抵敢当，你为泰山
活一回，而经常小觑
影子晃动的我们，尘埃里
该为什么舞一次醉一场

　⊙巨石人像

文字居室，色彩暗藏
纸张薄如蝉翼
远古的厚重轻盈地站立
我斗胆撩去面纱，打开了
正对着东太平洋的窗口

那里，复活节岛
飘荡一片时间落叶
神秘而巨大的石人雕像
给出一个比例，让我
做了蚂蚁，爬过他们痴痴
遥望归期的目光，蓝发垂下
在可能生长肋骨的边缘
拍拍打打，听天籁的声音
来自滔滔而神秘的浪涌

逝去的、存在的，没给生命留下
与亲人共同度过的时光
空白之处，孕育他们胎动
是我永远的渺茫。就象我看蚂蚁
却无法交谈，由此而疑惑
人间盛宴，下一道菜是什么

别再讨论谁是主人
他们精力无限，也许
为着星空那边宏大的法事
我们精力有限，仅够摘下一只苹果
甚至不能够为冷热颠倒的知觉疗伤
复活节岛呵，神奇大鸟承诺过什么
他们，复活的表情不易察觉
而我，死去了开花结果的想象

　⊙那些石头……

有些想法是必须成立的
比如有源之水缓缓滴落
让伤口圆润，在空洞里
剪断无法凌空的彩练
而没有水的地方，石头的存在
阴影真的可以把胃口撑大
智叟都在笑哇，“这辈子能吃几碗饭
你怎么心里没数？”可后来人
还是倾向于愚公移山

我们的脚越来越任性了
甚至说书的嘴和唱戏的腿
一直泛滥不属于道路的平坦
那些石头，也是经历了火的
只是没生出翅膀才不叫涅磐
我们拆散它们造屋
造充满魔咒的墓地
然后居住进去，让心坚硬
守侯根本不存在的一马平川

　⊙石头，石头！
　　
这个早晨，有石飞来成峰
低凹处是我昨夜入梦的枕
高耸着，是岁月宽阔的肩
日子醒来，在谁的身后
探出一张表情模糊的脸
　　
凝固的时间里，三叶虫
饥饿着，而蕨类早已走远
那一部历史，寂静中的啸厉
吞云吐雾，成为
一些生灵神秘的早餐
　　
石头，石头！我看见那一指
指向生命的来处，而掌下的谷地
坚硬的水漫过一张大床
植被里有一声啼哭
响亮着化做远逝的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