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孙培用

白发相守
/孙培用

我曾经怀疑过父亲母亲之间是否有真正的感情存在。他们是那种比较老式的夫妻，属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结婚四十八年了，还一直用“哎”，或者“孩子他爸”、“孩子他妈”再或者“你爸”、“你妈”来称呼对方，有时干脆什么也不称呼。他们很少结伴外出，即使出去也要一前一后拉开些距离。有时我想，他们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感情恐怕不如现在的两个初恋的男女那么甜蜜缠绵，更不必说刚刚结婚的一对年轻夫妻。
父亲年轻时是很乐观的，二十岁就和母亲结婚，担起家庭生活的担子。我家住在农村，我小时候一家八口人只靠父亲的一个月三十多元的工资维持日常开支。母亲不仅要照顾年幼的我们吃穿，奶奶瘫痪，需要母亲去伺候。地里的几十亩庄稼也只有母亲一个人伺弄。我们的生活比较清苦，父亲也因此学会了喝酒，但多数是喝醉，喝醉时就和母亲吵架。说吵架，其实是父亲一个人在发火，母亲却从不顶撞。他们的生活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父母平淡如水的生活让我的哥哥嫂子们深有同感。所以，那天在医院里，经医生检查、诊断后，确诊母亲已得了肝硬化、胃下垂、胆囊炎等病，我们弟兄几个首当其冲在母亲病床前，每个人内心都很紧张。医生说治疗一段再加上休息，这病能缓解，然而医生的话并没有给我们哥几个多少安慰。我们的步履急促而杂乱，满脸都是凝重与关切，心之所系都是母亲的病情。谁都没想到要关照一下父亲。我在走出病房偶尔回头的一刹那，看到父亲站在墙角，一脸的悲伤。
父亲在回家的路上，竟然象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他说母亲的肝脏已经腹水，得这病的很少人能康复，可母亲还不知道是这样严重。
母亲是个非常坚强的人。这些年来不仅伺候公婆，还养育了我们哥四个，从来没有在任何困难面前低过头，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为了省钱就回家修养了。她每天仍然天不亮就起来，做饭、洗衣、侍弄院子里的蔬菜，喂鸡……重复着原来的生活，整天不肯休息。
父亲开始为母亲配药，他是中医，在我们那一带小有名气。母亲每天煎药，自己服下，我们家每天都会飘出一股中药味道，药壶中每天都会残留着中药渣。但是我们似乎更希望这味道的存在，这意味着母亲生命的延续，意味着母亲赢弱的身体正在与病魔抗争。就这样，配药的父亲和煎药的母亲无言的配合是那么默契，而且是以一年一年的时间计算的配合。这长久的忍耐力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看法，他们的感情真的不如初恋男女般的眷恋和挂念？
母亲更瘦了。但她精神却很好。父亲再也极少跟她吵架了，尽管有时还喝酒，但也是极少再喝醉了。就是在父亲一个个精心配制的神奇药方的作用下，母亲的病也越来越轻，每年到医院检查一次，医生都惊讶不已，甚至不相信没有医院开出的贵重药品，她也能恢复的这么好。十四年过去后，去年进医院检查，竟然连一点肝硬化的迹象也没有了，这连检查的医生都不敢相信。
我渐渐知道父亲在母亲检查完病情后是如何担心。他们之间不习惯于用充满爱意的言语表达，我只看见父亲配药时那专注的神情和反复掂量药剂的耐心，母亲在他开出的“情感药方”里终于恢复了元气，父亲却倾注毕生的经验和智慧，不停地更换药材和药剂药量，为母亲配制出了能够活下去的药方。
那一天，我发现在父亲和母亲的头上，都有了缕缕白发。那一刻我很羞愧。我知道，不懂的爱情的不是他们，而是自以为懂得了生活的我们。平淡如水，我从他们相守的岁月中，品出了如饴的甘甜。他们的生活也许就是如此，永远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不会有什么波澜。可是，那份“情”是所有的夫妻都能拥有的吗？如果说婚姻是一条流过人生、流过岁月的小溪，那父亲和母亲的爱情便是小溪的源头，那爱情早已在几十年的岁月中化成深厚的感情。没有爱情的奔涌，没有深厚感情的积淀，怎么会有小溪的潺潺，怎么会有人生的长河。父亲和母亲就是小溪中那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两个人在流水中相互碰撞，棱角被婚姻、被生活磨平了，磨去了自私、虚荣和自负、惰性等等，剩下的两块更为光滑鹅卵石，他们更为适应对方，他们更为依赖对方。他们的爱是成功的，他们的婚姻是幸福的。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他们，白发相守一生。

------------------------------------------
孙培用，1973年9月出生，辽宁盘山县人。热爱文学，已经在《鸭绿江》、《诗人》、《诗神》、《花溪》、《盘锦日报》、《辽河石油报》、《抚顺日报》、《千山晚报》、《中国人口报》、《辽宁日报》、辽宁人民广播电台、《辽河》、《新蕾》、《青春诗歌》、《散文诗》、《散文诗世界》、《金三角》、《岁月》、《香稻诗报》、《经济日报》、《农民日报》等报刊、电台发表作品１２００余篇（首）。有作品入选《２００６年度散文诗》、《湿地情怀》、《香稻十年诗选》、《中国当代小诗大观》等诗选。中外散文诗协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
通联：124010 中国辽宁盘锦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
０４２７-------２８２７４０７
１３９９８７２７２２５
E:spy333999@163.com
http://blog.sina.com.cn/sunpeiyong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