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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匆匆]

小 说 的 影 子

我能清晰地感到，小说就在不远处。也许是就在我的身体中。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不想出来见我。它想跟我玩一个什么样的游戏？
从镜子里，我看到了我还完好的面容。昨天理了发，我甚至看到它是清秀的。坐在理发店的镜子前，我深深地惊异于它的年轻，它一点也没有随着我的思想老去的意思。我看到那个架在我旁边的姑娘的脸庞，她才二十几岁，她甚至与我有些不匹配。镜子里的我皮肤舒展，色泽流动，头发呈现出华贵的品质。许多年来，我就没发现过我是这样的。
因为胃病，我从夏天就开始本能地节食。这节约好像同样获得了一种意想外的结果。我发现，我的身体正在越来越接近于理想中的目标。妻子一直在怂恿一个雄壮的丈夫，她把这看作是时任的目标。她鼓动我在食物面前摈弃一切禁忌。
与此同时，我失眠的老毛病也在慢慢纠偏。一连几晚上——实际上，可能比这还长，我躺在床上就找到了睡眠。我有一回发现自己甚至保持了一个动作到天明。
当我的身体越来越显现出回归的迹象，我的精神却继续向荒芜的深处进发。它们像一群猴子，早已脱离了我的掌控，而变得各自为政，面目狰狞——面目狰狞，我想这正是我思想的颜色。
我一直耽于网上，对于网络这样的新兴事物，我暂且不想说它什么坏话。它重新分配了我的时间，肆意地支走我的大部分思想，让我的身体对它又痛恨又感激——你知道，它在激动时会毫无知觉，毫无病痛感。每当一切结束，我总是惶恐无度，伤害找到了思想，并在它上面挖了一个小洞。思想然后去找肉体，我把自己掐得满眼泪花。
一俟我感到仍然只能在它那儿找到一些存在感的时候，我又扑了上去。这有点像吸毒。
于是，时间大部分在流走了。沉淀下来的，也是毫无质量可言的思想的沉渣。
也许思想的本质就是痛苦。思想让我们明晰，又混沌，常常在不知觉中走出老远。而那个地方，你发现，并非是适宜于任何生长。
思想于是一直是一方浩大无匹的河。
有时候，我会坐下来，对着镜子，或者，就对着一堵墙，一面纯净的天空，喋喋自语，你知道，我这时候仍然难于捕捉到一丝小说的气息。
我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唱着一支歌子，这支歌子随后就忘了。我莫名其妙地往前走去，我的眼里，常常就因为那支歌子有了泪水。
然后，小说刚刚显露的一点影子，连同我，会在这个秋日晴好的阳光中，慢慢消失。

05/11/02

爱 情

我一直在想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当杰克还被铐在船舱里的柱子上时——那时候，海水已经张开了它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露西踏着电光闪射的水面，手里握着一柄大斧，爱情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它根深蒂固的力量。这个时候，我们总会想起在巨轮的底舱，在那块肮脏的玻璃后，他们在身体的土壤上种植爱情的情景。
爱情的底舱是身体。
巨轮经受不住考验，爱情却经受住了。当连一个梦都算不上的泰坦尼克号彻底栽翻进海里，杰克用他单薄的身体护佑住了爱情脆弱的闪光。爱情在这里永恒了，它重新生长的土壤穿越了肉体的繁累，积淀在心灵。
泰坦尼克的爱情不是俗世的爱情。俗世里，没有更多人的陪衬，爱情是在人海悄悄灼眼的浪花。俗世接受多的是俗世的考证，这往往使爱情空气稀薄，缺乏张力。有一天，它还莫名其妙地掉线了。
我常常在一个窗口前张望，你指望我看到了什么呢？
我一直在使劲地哈那块玻璃，在秋天里，它很快重新捂上一层雾蒙蒙的气体。但是这次它变化了，我看到两只蝴蝶翩翩舞来。许多年后，我一直在猜测这舞动的是否仅仅是那个传说本身？
我常常简单地回到过去。你知道，我希望邂逅一些过去的日子，你那时候站在一棵菩提树后，你好像一直在经受思念。
但是我只看到你——你头上，那些翩翩舞动的树叶的蝴蝶。

05/11/03

手 上 的 春 天

他拿着一支烟，缓悠悠地朝前走去。
我们看看他是怎么拿的？他用大拇指为一边，食指中指为另一边，两边合拢，把烟抱起来的。动作很轻，轻到若有若无，烟有多重的分量，就那么轻飘飘的被他拿着了。
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不合常规，不像我们，是只用食指和中指，像一个火钳夹着一块燃烧的木楔——再看看，好像是，两个指头分配的力量就比三个指头重，两个指头就有点使劲的意思，两个指头的确就是“夹”了。反映出烟在我们生活中的受尊崇。
烟在他手上的时间远远比我们多，但是他从不轻易把它拿到唇上去，烟还是烟卷的时候，他把它放到鼻翼下，陶醉地嗅嗅。满脸都在往上抽——仿佛他是抽那烟叶儿还在大地上的碧绿的精魂，让它们渗透进他开放的毛孔，飞升而融入他卑微的灵魂里去。
他是一个卑微的人，在人海，不名一支烟。然而，他手上好像永远有一支烟，烟在他手上飞舞起若有若无的雾，烟悄悄地燃烧着，间或给他一阵春天的暖痛的感觉。
秋天里，冬天里，茫茫的人，谁都因为温暖的缺失顿足无措，他额头舒展。那支小小的烟，把一生的春天驻留在了他手上。
05/11/05

[舒白]

提读!

[来也匆匆]

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