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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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1/24 文章: 566 来自: shanghai ,china 积分: 2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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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诗-竹巷坊笔记
舒白
1.林 公
某日,你走进隔壁林公的家。
竹篱边一间低矮的房,象吕洞滨手掌上的月丘。
我背一个蔫布拉吉的书包,手拿弹弓经过
他的家门口。自从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背
就象驼峰一样有个小小的丘。
那时候,我只知不知疲倦的和小哑疯。
祖母早早把午饭张罗好就去老井边洗衣服,
我端一个硕大的碗坐在林公矮屋的门槛上,
看林公在他矮小的灶台上烧午饭,他总是
在村民吃完以后在忙为他的肚子忙啊。
听他讲他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争,他总爱
在我们小娃面前显耀他那段光辉历史。
他曾有个女人和他生养了一个女儿就离开了他,
他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且嫁给了别人。逢年过节
和生病风寒总会来看他,他拿着那些女儿送他的
东西在我们面前说他女儿的好虽然他自己孑然一身。
我看着他把一顿午饭做完端到门口的小凳上,一年四季
他就吃一两个菜我是说他的每一餐哦。一双上红下黑
漆光的筷子被他经年的嘴巴吮吸得象针一样尖。
他一辈子就没换过筷子象风雨无阻的双肩一个人扛。
他那个景德镇瓷器碗外褐内白被他吃得内也褐,
我是说他的碗是否用心地清洗过如清洗他久而不用的阳具。
夏天乡村蚊子厚如殷实的柴草黑乎乎一片,我看见
他拿一把油漆喷香画着飞天的圆蒲扇一摇一摇,身着
鸭蛋青的确凉穿一条群青色裤子系一根有五角星的军用皮带,
满身的菊花牌花露水惹得我爷爷和他开玩笑:
林公今晚穿得如此得体又看中村中的那家风流寡妇?
他心中的偶像田德是否有在唱煽情的“十八摸”?
我曾听他和我们讲故事的时候经常提及田德的乳房和阴毛,
我小的时候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他内心得不到的渴望。
也难怪一具经年不曾用过的阳具只能把精液流在内裤里
发酵风干。但精神的贫乏和物质的亏缺并没有让他失去
生活的信念。一把米汤也能养育一个坚韧的灵魂我才想起
他是一个看美援朝的战士。他抽自制的纸卷劣质香烟没让
他少活几年而年近古稀,他走的时候器官完好无损只是
留有一口发黄的牙齿象久浸的泡菜让人好生厌倦。
历经风雨的簸箕里装有成千上万个海鸟飞马欢腾香烟
的纸盒,是他唯一留下来的遗产可供我做工艺美术图案素材。
他走的时候他唯一的女儿给她沐浴净身洗涤在天之灵,他的
坟葬在村后的那颗老樟树下平静得象一颗空中的尘埃不再飞扬。
2.细伯
细伯死的时候我在遥远的南方不能回家,
据说,是村中一个名叫桂花的寡妇献出了
自家那些经年的樟木给他做了去天堂的棺木。
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会回家探望我年迈的祖母,
这个时候是我能看见细伯的唯一机会。
他佝偻着身体手捧一个破碗盛了1/3的水,
在自家门前的那口水井旁拾菜。似乎那菜里
有永远也挑不完的虫子和细屑。他的两片
厚唇象高更画里希塔西林中的女人性感得
有些歪斜,他的头发是常年的短如秋后剁完的麦地。
细伯喜欢肉食是村中远近闻名,一口气吃下两斤
肥肉外加两大碗米饭,仿佛前生就是个老虎。
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躺在床上摸着鼓胀的肚皮;
可怜的细伯呀,唯一能治好他病的药是老上海牌
的“清凉油”,他常对人说这是能治百病的好药啊。
夏天的黄昏村民总能见他驮着一捆柴草经过那方土墙,
回到自家那间堆满杂物只留一道只能自己通过的永不
亮灯的五平方米的小木屋。他的嗓门奇大:当我祖母
送上一碗南瓜叶做的米饼给他的时候,他总会大声说:
“圆金嫂,多谢哦!”顺便还会搭上一句孙子在外还好吧。
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家,第二天早上他总能知道我回家了。
也曾听说他也有过一个爱她的女人,后来跟外地一个郎中好上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道那条穿晒在竹竿上的花短裤可是他
昔日的女人留给他唯一的纪念?而我在想,贫穷的中国农村
单身男人都知道怎样爱惜自己的女人,怎样和自己的女人在
寒冷的冬夜里做爱,让自己的女人大汗淋漓的喊叫升天。
细伯也会种豆收获厚实的谷子在金灿灿的秋天,也会在秋后
挂一串来年的好种子在自家的屋粱上同时放一些在陶罐里。
我看见那白花花的米饭总会想起细伯佝偻着身体在田间
劳作的背影;他不会奸诈,阴谋和虚伪象现在城里的商人,
他朴素得象村中那只善良的老黄牛而我最不喜欢他没有一点
时间观念。这是所有中国农民的通病,也是我一直想给他
买一块旧式的中国上海产的“庐山牌”手表的一个理由。
2000年秋天我回了一次故里。我路过村后那片叫“龙塘凹”的
坟茔的时候,我看见细伯的坟上长满了杂草和荆棘。
唯一还能辨认的是虚掩在杂草里那块青石小墓碑上的一行字:
细伯承杠老大人之墓。我不知道暮秋的黄昏是否有
乌鸦在他的坟冢上盘桓?也许那时的天空不再湛蓝。
3.秀 才
十一月微凉的夜,我走过你无人的
家门,荷锄,担水,挑柴...一切农活
连同你的泯笑和黎明一起升起。
精明的两片薄唇惹得村民给你叫“秀才”,
这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
象只蜜蜂一样穿梭在乡间的午后与黄昏,
旷达的额头浓缩世间一切苦难:
青年离妻,中年丧子,老年去父。
唯一的妹妹远嫁他乡是你今生的牵挂,
亲见你提着灯笼找寻因精神病发作而死于
田溪的你唯一的二十三岁的儿子。
泪水落下,吸干撒在儿子棺木里的石灰,
母亲的眼里划过悲哀,天空盘旋着黑影。
没有女人的房间,家具落满了尘埃,
让我想起你今年的春联:稼穑岁月。
待他日时艳开,异日鳏夫再续弦?
洞开的天井聚起东南西北四时雨,
却始终照不彻被生活蹂躏的心灵。
古老的砚台籍着你的一双素手,
是村中婚丧嫁娶的好先生。
鸾凤和鸣,琴瑟友之...
可你自己夜夜唱着寂寞的歌,
年迈的母亲从厨房里传来声声叹息,
也许是你一生挥之不去的叮咛。
那年夏天,记得你提着一竹篮酒菜,
眼含热泪同时为父亲和儿子去上坟。
若干年后,谁来为你点一拄孤香,
留一声哀泣,如果没有你远嫁的妹妹。
我依然记得我们从分宜到上海,
那半车冬笋的生意可以让你仰视
豪华的华亭宾馆的骄傲:
你说,你终于到了上海,到过总统
住过的豪间。什么样的高度
让我们可以阅尽世上的风光?
而那时的你是否将一无所有?
4.姝玉与村长
我不知道姝玉的两片大屁股和两个球形的乳房
是否还象以前一样结实与丰盈得让人喜爱
他的老公迟人真是艳福不浅可惜好景不长
现在姝玉和喜欢喝酒的瘦子村长好上了
村长可以用一根烟的时间支开迟人离开姝雨
而躲在夏天的蚊帐里光着身子和她云雨一番
我多年在外很少回家也不知道村中发生了什么
只是偶尔从我母亲给我电话中才了解村中见闻
听母亲说那个叫笛的年轻乡村医生得了白血病
不到三个月的时光里就让自己年轻的妻子守寡了
而三个月前还在给我年迈的祖父治疗风湿关节痛
生命实在是不能好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没有闪失
所以我们的瘦子村长趁着年轻大玩一把是对的
他爬在姝玉身上抓着她两个球形乳房左右摇摆
而姝玉的两片肥厚的屁股在下面象个船一样晃动
这让瘦子村长真是感觉在大海里摇荡而舒服不已
也难怪今年雨水不多而让旱地的作物少些收成
灵光的瘦子村长总会从外村贩一些棉花到城里去卖
回来的时候总忘不了给姝玉买一些城里人也羞于
穿戴的性感衣物而让村中年轻的寡妇好生羡慕
姝玉的老公只知道不知疲倦地在田间劳作而少情趣
也难怪他不谙风情而让自己漂亮的妻子红杏出墙
现在的局势已是生米煮成熟饭而且铁板钉丁了
可怜的迟人也只好做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瞎子
不知道有智慧的女人是不是都会很优雅地抽烟
我看见姝玉在寒冷的冬天围一条花格尼围巾从
我家门口的小巷走过的时候我问母亲这女人是谁
她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那根香烟让我想起斯琴高娃
她那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单凤眼外加清秀的鹅蛋脸
不知道瘦子村长下一个计划是不是趁着农闲带她私奔
还是准备挑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村外温暖的窑洞里
骑在姝玉雪白的身上摇着她的两片大屁股欲死欲仙
我只知道她的老公迟人依然憨笑地坐在自家的门槛上
听着乏味的天气预报而算计着开春的哪块地安上什么好种子
5.寡 妇
现在我想邀请竹巷坊的一个寡妇
沿着她尚未干燥的峡谷的潮水
进入我的诗歌进入我的想象和
男人们一直盼望的摇曳的乌篷船上
展示她卓越的象吉他一样曲美的臀部
听说上村的某个男人的弦断了
而她自己的老公因经年的肺病
不惑之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去远行
她的脸上藏有悲伤而她的眼睛里
却含有一丝揶揄的淫光象是自由的生活
三十几岁的年龄涂抹着女人经典岁月
挽着一个S发髻簪一个心形的黑色发夹
尾部的松发在她的头顶张扬让人想起她的
放荡连同她薄衫下小鹿似跳动的一对乳房
颧骨略高眼睛深陷眉尾上扬命里握着桃花
暖暖的阳光照着她冷静的家门和干净的衣裳
她房间素雅的香水掩盖了某个男人昨夜
留在她居室里的烟味而她自己光鲜无比
我看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如她菜地边的山茶花
久置未耕的地里长满了杂草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今晚的月色很好不知那盏守了她多日的清冷的灯
又为哪个男人点亮而又在午夜时分为哪个男人熄灭
感性的夜晚理应为女人的潮水应运而生尤其寡妇
趁着天色未亮她送走了她的男人而目光里含着忧伤
这样的岁月不知何年何月是尽头如她额头的青丝漫长 _________________ 尘世既没有欢乐
也没有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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