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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祉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5/09/12 文章: 2110 来自: 澳洲悉尼 积分: 11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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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錫鉑紙(小小說)
冷燭
在銘心街上,很多居民都熟悉大全的音容笑貌,知道他的人還不僅因為知道他脖子那裏的一塊紅色疤痕,那是看著他長大街坊都有點怕,因為那疤很是胎記,像一條蛇一樣盤在那裏.
大全很有些狹義,最近一次在街坊的突發事件中英勇挺身而出,門牙都被打掉了2顆,那天掛彩後從城市監管稽查大隊的舊門裏踩著八字步出來的時候,幾個哥們拉著他的膀子,非去附近的小酒館撮了一頓,說是給他洗洗殺氣,以後順利些。
一天到晚奔忙於打假抓賊,大全看任何人都似乎帶著福爾摩斯般研究的雙眼,但是他身上的裝束又有些滑稽,因為大全不講究與那些菜販子門看起來也沒什麼二樣。一天他正蹲在地上檢查社區吳奶奶家那被盜的空調掛機的時候,他那設為震動的手機從褲兜裏跳起了舞。大全慌忙拿了警棍起身。“大全,你的任務又來了?”一個販子前幾天被大全沒收了板車輪子(稽查的大全的絕招是叫兩人把販子的板車兩輪子下了幾走),這會兒正主動給他打招呼,恭敬地遞給他一隻煙。“走,到館子裏喝酒去!”好煙好酒,更不乏銀子,然後他拿了些意外的收穫後,去附近麻將館夜不歸宿。
每天大全在陽光中出發,在午夜時獨自回家,已經成了習慣。當然,只要他一輸錢,陳懷民菜場那些不服管的遊擊攤主就遭了秧,他更是樂意一個人半夜屁顛顛地跑去找販子“家訪”借錢!街坊鄰居雖然對他的俠義幫忙有些感激,但是在菜場買菜的時候,偶然看到大全像打手一樣把小販門追得雞飛狗上屋,凶神惡刹般地吆喝,總覺得大全不是個善角兒。
大全家住在父母祖上傳下的老房子裏,這裏六十五年前叫三元里,麻陽街那時可熱鬧了,唱戲的不說,南來北往的商販總挑得滿滿地從一元路去嶽漢碼頭。臨街獨門獨棟的房子上有一層青綠的爬山虎崔下來,從外面看二樓很有些氣派,大全一下班就躲在樓上像老鼠一樣到處亂翻,以為可以找到一點什麼寶貝。妻子每每看到這種情景,歎口氣不敢張聲。
樓下是會客廳和餐廳,大凡家裏來了客都會在客廳裏坐。二樓佈置裝潢得古色古香,都是老傢俱,精緻中有些書香氣。大全的爺爺以前是著名的牙醫,民國時期給很多大人物看過牙齒。夫妻倆結婚時的紅窗花等都還在,那些舊像整齊地擱在牆上,像隔夜茶在茶杯上的酐,殘留的著余溫。
那天,幾個朋友到他家喝了不少的酒。有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出去買煙,只剩下我一人還清醒。大全的老婆不知嘟囔了句什麼,他就像瘋了一樣,一下子顛翻了酒桌,把盤子餐具撒了一地,然後跑到廚房,把所有瓶瓶罐罐摔了個亂七八糟。他老婆跪下來請求他,不要再糟蹋錢了,家裏已經換過好多的傢俱和炊具了。男人似乎還沒明白過來,把女人拖上二樓。隨後,聽到女人的哀號聲!
此後,女人在單位經常浮腫著眼睛,衣服擋不住的地方時常有傷痕,但是她總是微笑著掛在嘴邊一句話:“俺家那口子,中午給俺和孩子做了肉拉麵,我說不讓他做吧,他偏要做!”邊上聽到這話的同事們都羡慕不已。
忽一日,她丈夫拿著刀逼到了單位,說你要敢和我離婚,我就殺了你全家。同事門面面相覷。不多久,兩人還是離婚了,妻子帶著孩子改嫁到遠遠的城西,生怕再見到他。
離婚後大全還在城市稽查隊。正是春天初茶上市的季節,菜場裏多了一些遊走的賣茶葉販子。銀針就是其中一個,銀針家祖上是五峰有名的茶葉大戶,她很小跟著爺爺學會了炒茶葉的手藝。他們老家有講究,每次上山採茶除了注意時辰日期,還有很多忌諱,要淨身淨口,所以銀針這些年一直守身如玉,還待在閨中。父親死了多年,母親癱在床上,家裏哥嫂自己的日子都過得寒磣,哪里還能管小妹和老娘呢?家裏的十畝茶葉都指望她能醞釀個好價錢。
銀針的神態和面相在販子中很有些打眼,雖然穿得很普通,但是舉手投足中有些出世的閑淡。街上美麗的女子都穿著像胸衣一樣的衣服在招搖,銀針覺得臉有些紅,總不敢看那些凸凹有致的妹妹,也許一件桃紅的襯衣就夠了,而且這大概可以與電視上的模特媲美吧!回犁樹彎(地名)找到一個疼自己的男人結婚。想到這裏,突然,銀針的臉上飛了一朵紅雲。她已經二十好幾了,在老家她的那些好夥伴的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銀針有時躺在床上想,生活就像採茶葉,還是要有些儀式的。
她也想到回老家,找個合適的本分男人嫁了算了,可是,在大超市的櫥窗裏看多了各種精緻的包裝不同的茶葉,忽然銀針覺得日子不能像村裏女人那樣過。她也想找個能夠給茶葉做好包裝的男人,兩人一同把茶葉賣好。
她走街穿巷來到了龍王廟附近的碼頭,在那老巷子裏,一位買她茶葉的老奶奶拉住她的手說:多好的閨女,這茶葉我等了幾十年,終於等到我小時候喝的口味了。老奶奶嘴裏還在念叨,你們恩施的茶葉在民國初年就是從我們這裏的碼頭出口,運到俄羅斯去的。哎,一晃都六、七十年了,我這老骨頭不知道還能挺多久,銀針茶也喝不了幾回了。銀針突然明白了爺爺給她取的小名的意思。想到爺爺和母親,她有些酸酸的。
接了老奶奶付的茶葉錢,銀針仔細看了茶葉店裏的茶,明明都是跟自己炒的差不多的口味,有的是甚至都有一口糊味,可是,他們精緻的包裝後,怎麼就成了天價呢?自己的茶葉沒包裝好的,他們躺在相同的袋子裏,只有親口嘗過的人才知道茶的滋味。
銀針就想起家裏還有位表親在漢口,她打算去找老表借些錢,然後在銘心街自己借租的房子附近的陳懷民菜場,找戶主租個固定的攤位,這樣,可以燒開水,讓買茶葉的人能夠嘗一口茶後再多買點茶葉。
銀針的表哥知書達禮,在市政府任職,表嫂是大學老師,而且兩口子很快就借了錢給她,並告訴銀針不要急著還,等生意好些了再說,他們還幫忙給銀針很快弄了執照,銀針的茶葉鋪子就在菜場去的路上開張了。開始生意一般,通過喝了茶葉的人的介紹,一傳十,十傳百,終於又陸續來了些客戶,她的生意也有了些起色。
大全重新結了婚。婚後,他的性情沒有任何改變。他和妻子鬧得厲害,他變賣了家裏值錢的東西,他的賭癮一發就鬧得厲害。他擺脫不了那種蟲子撕咬手的痛苦,就出去變賣傢俱和值錢的東西,肉包子打狗有借無還。大夥兒躲得他遠遠的就像他的前妻躲他一樣,單位的領導也討厭了他的惡劣影響,警告他如果再不改,就開除他的公職。大全仍然像往常一樣,每日只要在外受了氣,不高興時手邊撈到什麼就往老婆的身上使勁地擂,就像對待前妻一樣,說出手就出手。不久後,第二次婚姻破裂。
街道裏經常整治,因為怕影響市容,銀針茶葉店的房東把門面重新裝修,她的店子只好開始放在街邊臨時擺著賣茶葉,生意也不好做起來。那天剛好大全他們稽查隊檢查,銀針放在攤子外的茶葉全部被大全拿走了,銀針帶著哭腔跟在後面,突然,大全回過來,在銀針臉上捏了一下,不懷好意地說,你晚上到我家來,我把茶葉還給你。
大全這以後經常光顧銀針的攤子,還不時地在銀針身上動手動腳。銀針發現這個男人雖然外表堂堂,但是與家鄉水牛身上的螞蝗差不多,她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那天,她又從家鄉帶了些新茶來賣,指望賣了錢好給表哥把錢還上,房東的房子還沒有裝修好,銀針戴著一頂草帽,把毛巾拽在手裏。
太陽正是午後,菜場裏所有出攤子的人都回去午休了,天熱得不透出一絲風,大全穿著制服,晃蕩著來到銀針的攤子前,他今天又想去賭了,打算找那些“違法亂紀”的菜販子里弄點外水,去消遣。
遠遠地看到銀針的攤子在馬路邊,大全跑過去,一腳就踢飛了幾袋茶葉,銀針一邊跑過馬路去揀,一邊說,“我這就收,大哥,你手下留情啊!”大全聽不進去好話,突然把腳邊的兩大塑膠袋茶葉以及銀針裝零錢的盒子一起抓在手裏,提了就跑,菜場裏的攤子都不多了,沒有人幫銀針說一句話,她想自己剛回去進的茶葉,這兩千多塊錢全部被這個稽查的“螞蝗”拿走了。
說時遲,那時快,銀針腳下呼呼生風,她向大全走的方向沖了上去,手裏拿著旁邊攤子上一把切西瓜的刀。大街上沒幾個人,忽然“啊呀”一聲慘叫,大全回頭一看,是那個賣茶葉的女子,他往前面想挪步,但是腳一跨出去,身子軟綿綿就倒了下去,銀針把那把刀全部插進了大全的背,血流了一地……
大全很快被救護車拖走了,半路上他口裏噴灑著鮮血,然而神情卻是幸福的。他的手裏握著一張銀燦燦的錫箔紙。他仿佛還在說,這是銀子啊,銀子!又可以賭幾盤了!
那一刻,街上攤子後都露出了千百雙眼睛。哦,是他!是那個經常在菜攤子中晃蕩的稽查員!可惜一個閨女也陪了條命!
大全死後第三天,兩任妻子不約而同地來送別大全,臉上無任何表情,好象是在履行公事!
乙酉年四月二十八日于朴林聽雨齋(初稿)
本文中男女主角為真實故事,選自前幾天本地菜場裏一次真實的刑事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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