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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欢]

瞎 婆(小说)
◆梁 欢
瞎婆是街道的五保户，少有见过她和什么人来往。说话冷冰冰的，却也不怎么和人开口。她住在街尾水巷子旁的铺面里，铺面进深十余米，除了她和女儿冬梅每日栖身的木板床和临窗的炉灶外，其它空间都堆满了瞎婆从四面八方收拢来的破烂，瞎婆却把它们管叫“宝贝”谁也碰不得。她每月有街道所发的一百零九元的五保金，生活够了，“宝贝”自然全就收藏了。时间长了，搞得一屋子臭烘烘的，街坊邻居、过往行人意见可大了。街道没少做工作，瞎婆死活就是不肯把“宝贝”卖掉，谁也拿她没辙。
瞎婆的眼睛并不是全瞎，只是看什么东西老都是雾蒙蒙的。年轻时候，总是张冠李戴、红黄颠倒，时间久了，大家都管她叫瞎婆了，倒是把她的真名给忘了。瞎婆很少和人有交际，除了每月到街道领取五保金时，说几句照例的应酬话外，其余多数时间都生活在自己的空间。整日脸上都冷阴阴的，一点生气也没有。谁要是主动去和她摆谈，她也不搭理谁。
瞎婆本是外乡人，年轻时见过瞎婆的都说她是个大美人，能说善道的，只是命苦。十八岁随一个国民党部队当兵的嫁到这里，没几年解放了，当兵的去了台湾，留下她一个人，还有这用来堆“宝贝”的铺面。解放后也没少有人给她介绍过对象，可瞎婆总是说“当兵的要回来接我的”。后来接二连三的运动，说她是“兵太太”、“国民党的老婆”，瞎婆没少挨斗、游街。当时和她一样的人，好多都死掉了，不是上吊、就是投湖，瞎婆硬是咬牙挺了过来，只是从此不大爱与人言语了。瞎婆每天除了捡破烂唯一做的就是坐在铺面门前望着街头的方向，那是当兵的走时的方向，她是在盼当兵的回来。知道瞎婆往事的，都很同情她，至于她的古怪异常，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这天中午骄阳似火，街道办公室的刘主任正要下班。突然，瞎婆蹒跚的闯进办公室，来不及揩干额头的汗珠，不等刘主任开口，就说道：“主任啊，麻烦你帮我把我的‘宝贝’联系给卖了”。刘主任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死活就是不肯把‘宝贝’卖掉”的瞎婆会主动把自己的“宝贝”卖掉？但的确是瞎婆说的，刘主任是求之不得。
在街道刘主任的张罗下，瞎婆的“宝贝”全卖给了废品回收站。瞎婆拿着“宝贝”换来的五千多元，送女儿冬梅上了大学。其实瞎婆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冬梅是瞎婆拣垃圾时从垃圾堆抱回来的。瞎婆虽说是性格古怪对外人冷冰冰的，可对冬梅却是百般疼爱，从抱回家的那天起，瞎婆就没让冬梅冷过、饿过，一直供她从小学读到了如今。可谓是不是亲生，盛似亲生。
送走了冬梅的瞎婆每天还继续着以前的生活。说话依然冷冰冰，仍不怎么和人开口。不同的是每天捡回的“宝贝”不在放着了，而是都送去废品回收站，换回钱来攒着，月底给冬梅寄去。有时也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门前看着街头，也不知道她是在等当兵的还是在等冬梅。
秋来秋去，转眼间冬梅大学快毕业了。四年来瞎婆起早贪黑的在外捡破烂换钱，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舍不得吃一次肉，硬是凭着自己的双手供完了冬梅的学业。冬梅也够真气，不光顺利的完成了学业，还考上了公费硕士研究生。听说耍了个台湾的博士男朋友，这次趁着假期准备一起回来接瞎婆去城里。老街坊们都为瞎婆高兴起来，说瞎婆总算是快敖到头了，冬梅毕业了来接瞎婆去大城市享福了。不少老街坊仿佛忘记了瞎婆的苦难，羡慕起瞎婆来。
瞎婆心里乐滋滋的，她不是为要去大城市了高兴，她是为冬梅有出息了高兴。她自己压根是不会去大城市的。她要在这里等当兵的来接她。
火车晚点，冬梅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四年的时间冬梅有些认不出生养了她近二十年的小县城来。她站在迎宾路口，对着夜空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快到家了，就要见到妈妈了。”她急急就招了辆羚羊，“师傅，到东门水巷子”。
“冬梅，我有些怕，听你说伯母性格不大好，她会喜欢我吗？”
“伟国，放心吧，妈妈只是不大愿意和外人交谈罢了，对我可好了。”冬梅一边回答着身旁的男友，一边看着车外的街道。四年的时间发展太快了。
“小姐，水巷子到了，三元。”
冬梅叫着伟国付钱拿东西，自己推开车门，就向街边熟悉的家门跑去。
门开着，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瞎婆正坐在床头。听到声响，瞎婆站了起来说道：“是冬梅吗？是冬梅吗？”
“是我，妈。”冬梅一下子扑到了瞎婆怀里，母女俩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孩呀，可想死妈了，快让妈摸摸，胖了还是瘦了。”
冬梅跪在床前，任瞎婆抚摩着，看着瞎婆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冬梅再也忍不住了扑在瞎婆腿上大哭了起来，“妈妈，可想死我了。”
等冬梅抬起头、回过神才发现伟国早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冬梅赶紧起身拉着伟国对瞎婆说：“妈妈，这是伟国，我的男朋友。”
伟国也赶紧走上前去说：“伯母，你好！”
瞎婆也不搭理伟国的问候，就好象刚才的对话与自己无关。起身对冬梅说：“饿了吧，妈给热菜去。”
瞎婆的态度，伟国感觉有些尴尬。不过伟国心里是有准备的。
伟国这次和冬梅回来主要是来接瞎婆去省城的，他们准备明年元旦结婚。冬梅只有瞎婆一个亲人，想把瞎婆接去同住，也好主持他们的婚礼。这也是伟国爷爷的意思，伟国和冬梅的身世很像，伟国是伟国爷爷老战友的孙子，父母早逝，伟国爷爷就收养了伟国。上次伟国带冬梅见他时，听说了冬梅的身世很是同情，特地嘱咐伟国和冬梅要把瞎婆接去省城，见见这位善良的老妈妈。
不管冬梅、伟国怎么劝说，可瞎婆却不领情，她对冬梅说：“你们结婚我不反对，结婚时我也可以参加，可我是一定不会和你们住在省城的，我要在这等你爸。”
冬梅知道瞎婆的脾气，也就没敢多说了。陪瞎婆住了几天后，就和伟国赶回省城筹备婚礼去了。
临近结婚的日子，冬梅和伟国天天盼着瞎婆来省城和伟国的爷爷一起主持婚礼。可就到了结婚的头天仍不见瞎婆赶来。冬梅想妈妈可能是不会来了，她舍不得离开那间铺面，他要等“当兵的”，冬梅和伟国还有伟国的爷爷都很失望。
请贴已经发出去了，冬梅和伟国的婚礼如期在省城的万豪大酒店举行。就在婚礼举行的当头，冬梅看到街道刘主任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匣子。“刘主任，那不是我妈妈床头的匣子吗，妈妈从来不让动的，你怎么拿来这里了”。
“是瞎婆让我交给你的。”
“妈妈给我的，她为什么不来呢？难道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她已经来不了了，瞎婆前天夜里去世了，这是她临死前叫我交给你的，叫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说着刘主任打开了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金镯子和一张照片，“瞎婆说镯子是她男人临走时给她的，是她一生最值钱的什物，送给你和伟国，她希望你和伟国能够像镯子一样一辈子团团圆圆的，永不分离。她还说这照片是她和她男人照的，她要你好好的保存，她守着这照片过了大半辈子。”
冬梅听着刘主任的话，早已抽抽啼啼的哭了起来。
伟国看见瞎婆留给冬梅的照片，惊讶的说：“这不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吗？难道……”
正当冬梅和伟国悲痛而诧异的时候，他们看到坐在主宾席上满头银发的伟国爷爷早已是泪流满面。他为瞎婆的执着感情和自己的一去不返而懊悔。他站起来对伟国和冬梅说：“是历史阻隔了我们的姻缘，五十多年了可峡海没能冲淡我们的感情，但愿海峡两岸早日实现统一，不要再重演我们的历史。孩子我代表你们的妈妈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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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达夫]

“是历史阻隔了我们的姻缘，五十多年了可峡海没能冲淡我们的感情，但愿海峡两岸早日实现统一，不要再重演我们的历史。孩子我代表你们的妈妈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