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啸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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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7/05/25 文章: 1155 来自: 安徽 积分: 5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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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诺贝尔
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皇家学院,一年一度的诺贝尔文学奖,像小姐抛彩抛似的,抛了一回又一回,却没有一只落到中国头上。国人或惊呼,或叹息,或感到耻辱。自诺贝尔立下遗愿,百余年过去了,而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的中国,有着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竟一回也未中,这恐怕是诺贝尔先生所始料未及的。
诺贝尔文学奖,至今与中国无缘。不知是中国的遗憾,还是世界的悲哀。世界不能没有中国,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若没有中国,世界经济之潮会失去动力;若没有中国,地球村会失去一个智者、长者,而变成一群孩童的游戏;若没有中国,人类的文明辉煌就像浩瀚的星空失去一颗最亮的星辰,顿时变得黯然;若没有中国,语言和文化的交流,立即变成市民的对话,庸俗而浅薄;若没有中国,世界将不再博大、厚重、深邃,而变得没有品位。
大而言之,诺贝尔奖,炎黄子孙也是捧过几回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美籍华裔留学生李政道、杨振宁就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率先在诺贝尔奖席上,插上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旗帜。而后华裔台籍留美化学家李远哲,再度瑞典折桂,又为炎黄子孙添了一枚骄傲。这说明炎黄子孙有竞技诺贝尔的实力,绝非侥幸和偶然。至于达赖喇嘛获诺贝尔和平奖,则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它像一个精心编导的小品,或讽刺剧,表面的精湛后,让人看到了导演的良苦用心,而表演者就像一个受人操纵的傀儡和小丑了。
诺贝尔文学奖的光芒,曾像一颗流星,划过中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风雨如磐暗故园”的天空,也曾像一缕微风拂过“血沃中原肥劲草”的神州大地。那个清醒怎样做父亲,在铁屋子里大声疾呼,要唤醒沉睡的人们,并要荷戟奋战,肩住黑暗的闸门,放孩子到光明地方去的鲁迅先生,被提名了。没想到先生却不领情,给拒绝了。我不知先生是以什么理由,何种心境,怎样目光,将这一上天垂青的机会,拱手拒之名外的。我知道此,是遗憾了半天,也心疼了半天的。
此后,消息一直杳杳。诺贝尔文学奖之如缪斯女郎,姗姗而去,不肯回头,给中国文士一个莞尔的微笑。1968年,中国又是一个“风雨如磐暗故园”的年代,在那良心被狗吃、正直遭践踏、阴谋变阳谋、权欲和专制被革命化合理化的狂嚣中,诺贝尔文学奖的女神,又对一位中国作家明眸顾盼、吟吟呼唤了。可是老舍正在炼狱之中,并不堪炼狱的焦灼、痛苦和污水玷污的淬取,将烧得通红的生命,赤啦一声插入太平湖的冷水里,铸造了一柄沉重的尊严之剑,其冷峻的光芒,至今还刺痛国人的眼睛、良心和灵魂。诺贝尔缪斯女郎背转身,掩面而去,别投他人怀抱。
1985年,中国这块劫痕累累的大地上,一切,尤其是文学,大有发荣滋长,一派蓬勃之势。又有消息传来,沈从文被提名了!这只从湘西边陲大山、沱江江畔凤凰城飞出来的涅磐凤凰,为人们驮来了没有污染的湘西风俗,驮来了没有异化的人性,驮来了山的凝重和水的灵动。可这位文化大师、精神赤子,却心力交瘁,划下一道美丽而悲壮的弧影,从天空坠落了。剩下来的,只能是买花圈、写挽联,将这只凤凰再送到火里“涅磐”,让其灵魂从火里起飞,到沱江山水间去永恒翔舞了。然后,我们摸着心口叫疼,却说不清这是什么病。可眼前有一缕光,煜煜照人,如烛如金。
之后,冰心被提名过,李敖被提名过,但最终都与诺奖无缘,其中详情与玄机,我们不得而知,罢了,罢了。若去刨根究底,只怕刨不出个明白来、公道来,反倒刨出了疼痛、气愤和眼泪。“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银河。”眼睛就要看到新世纪的曙光,脚抬起来迈过去,就能走进新千年的殿堂。从斯德哥尔摩飞来一纸消息:法籍中国人高行健先生获得1999年诺贝尔文学奖!
呜呼!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做倾盆雨。请恕鄙人少程度、短斤两,那时我是惊呼了一声,并对长空一揖,睫毛也结出几颗露珠,缺乏锻炼的心脏,一下子多欢快了十几下。就差没有为从甲骨中脱胎出来,并生长发育成的方块字,山呼万岁了。
方块字演绎的著作,可以成为西方人的精神大餐;炎黄的八字步可以悠闲地迈上西方人搭建的奖台;中国血脉撑起的头颈,可以承载那沉甸甸的桂冠的分量。我仿佛看到一片灿烂,胸中冒着呼呼的热气。可理智却泼来一盆冰水,我打了一个冷颤。何以见得高先生就是用汉语写作?他的创作理念,还原汁原味,没有被西方文化所同化,或异化?
“法籍”两个字卡住了我的眼睛,我揉出了泪,更揉出了一弯猩红。诺贝尔文学奖之与中国,还只是一个梦。一个自己不敢梦,也不能梦,而寄希望于他人去梦的梦;诺贝尔文学奖之与中国,还是一段不名的征程。自己不能走,却寄信心于有志者去跋涉的征程。中国没有诺奖,我将捏成的拳头砸向胸口的刹那,忽然想起“牢骚太盛防肠断”,拳头变成手掌,在胸口抹了几下,我抚慰自己了。
中国没有诺贝尔文学奖,这不足为憾,更不足为耻。中国有句古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者叫志趣不投。翻开诺贝尔文学奖的长长名单,不是也有人徒有虚名,其作品依然束之高阁,并没有多少读者青睐吗?那些能称王称豪的世界级大师,没有捧过此奖杯,作品照样风靡全球。看来影响世界、征服读者心灵,并不靠此奖杯的眩目光环,而是靠作品的实力。萨福不是拒绝诺贝尔文学奖吗?
街头摸奖的经验告诉我,中了大奖,纯粹是幸运;不中,不能说明你手臭,或运交华盖。中了大奖,无非能给你带来一番热闹,多一些采访和祝贺,给自己身上涂一点金粉,给自己安放一张可以享受安逸的床。它不能改变你的过去,至多能粉饰一下你的未来。须知真正的佛是不涂金粉的;真正的文学,也是不需要奖铺路,为之前呼后拥,为之增加抬轿的分量的。
是梦,终究有梦成的一天。奥运金牌,挂得何其高也,不是被许海峰一枪给摘下来了吗?奥运之神,何其难请,不硬是被中国在2008年请到长城脚下了吗?世贸之堑,何其难越,不是被中国反复试跳之后,一跃而过了吗?还有正负电子对撞机,基因破译工程,航天载人飞船……。中国是一个能为自己编制美梦,也是能为世界制造美梦的民族。当这种美梦先被他人做圆时,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曾预言“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为此你我深信,只要中国文士们还在文学之路上跋涉,有意到斯德哥尔摩去朝圣,或无意于斯,但却有志于缪斯的事业,高高诺贝尔文学奖台上的彩球,是会与中国撞个满怀的。
这个金风玉露的日子,百余年来最好也没有的Golden Days,不会遥远。
2004年11月1日于晴川阁
_________________ 追求自然、质朴和个性的表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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