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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阿仲]

情 缘 人 生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小楼外面仍然是雨淋淋、湿溽溽的。花园里的树木和花草都变得东倒西歪的，有点凌乱了，只有那棵玉兰依然在那棵高大的雪松的臂弯里静静地依偎着。
屋里还是那么暗，只有床头灯发出昏黄的光 。
九十六岁的老教授秦元法守在妻子的病榻旁已经整整十二天了。每天，除了他已三十四岁的女儿搀扶着到院子里走上几圈以外，他几乎不出这个卧室的门。
小他四十岁的妻子如今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也想不通的。
记得前年，七十八岁的汪仲秋教授送走他老伴时，他还说：“哎，一个人总有一个人的命，只可惜弟妹走得早了点。”
汪仲秋教授叹息道：“是啊，走的呢倒是走了，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这活着的，留下的呢，真是---难堪未亡人啊---”
沉默了好一阵，这秦元法老教授就如同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假如我……那一天走了，我那沁玉小妹……可就苦了，哎，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哦……”
如今,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要走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愿意把一切都给她的妻子,他一刻都不愿离开的妻子,他张口闭口叫着的小妹,他的“玉”。 可是，现在，他除了每天守着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妻子，就再也无能为力了。

1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天空还不时有闪电划破沉沉的黑幕。老教授秦元法刚刚吃了点老阿姨送上楼的稀饭和一块烤馒头片。现在他正准备照常给妻子念唐诗，不管她清醒还是不清醒。这是他新近每天的最认真的功课。
下午，医生已经来过，检查了病人的情况，说是病情还算平稳。女儿给她喂了点蒸鸡蛋，勉强进了点食。可是这就很叫老头高兴了。他总是不相信他的小妹会不管他就走的。
他开始念李白的诗：“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情。
春风三十度，空忆武昌城。
送尔难为别，衔杯惜未倾。
湖连张乐地，山逐泛舟行。
诺谓楚人重，诗传谢朓清。
沧浪吾有曲，寄入棹歌声。
他一字一句地忘情地念着，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老阿姨喊他说：“先生，先生，您看，您看夫人好象在动，是的，她的嘴在动，在动啊！”
教授听了，手颤抖起来，嘴唇也禁不住颤抖起来，说：“真的吗？是不是啊……”
他用力试图站起来,可是不行,于是他使劲地探过上身,轻轻地呼喊道:“小妹，小妹，小妹，沁玉，沁玉，沁玉……”

夫人甄沁玉这时是有点清醒了,似乎想说什么,嘴唇是在动着.秦教授努力把耳朵贴近她,一边说:“我是元法，我是老哥，你说，你说……”
好一阵,他仿佛听她是在断断续续地说:“桃花……依旧……笑……春…风……”
“哦,你是要我念……,好,我念,我念.”
于是,老教授又认真地念起那首著名的“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唐诗。然而，他也许并不知道他的沁玉小妹又昏迷过去了，或许正是他的声音让她安心地睡着了。

老教授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在那可以抽拉的躺椅上睡着了。外边仍然下着小雨。
这是七月的南方。黄梅天已经过去，但是夏日的雨总是多些。有时候忽然来一阵暴雨，可有时候只是下一阵又晴天了。这是南方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的。
“桂醒，桂醒，桂醒---,桂醒,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秦老教授忽然在睡梦中喊叫着，先是含糊地，接着是清楚地叫喊着一个人名，而这个人名竟然连他的女儿也不熟悉，更不用说在家里服务多年的老阿姨了。
“爸，爸，爸，爸爸，您醒醒，爸，您醒醒啊！”
“先生，先生，秦先生，您醒醒，您醒醒啊，您醒醒啊！”
“哦，哦----”教授醒了。
“我，我，唉，我做了一个梦，好奇怪的梦啊。唉----”
“您是好像做梦，您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好像是喊‘桂-==醒’，是的，是喊的‘桂醒’这个名字。”老阿姨说着。
“先生，谁是桂醒啊？我在您这里这么多年了，也见过不少您家的亲戚朋友，可还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啊。我刚才问翎姑娘，她也不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教授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笑了，半天才说：“唉，你们哪里能知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们不知道，不会知道——”
“爸，那咱不说了。这是阿姨刚才给您拿来的小米粥，已经不烫了，您喝点吧。完了，您就再歇一会儿，啊？”女儿凤翎，一面示意阿姨不要再说了，一面劝着她的父亲。
“好吧。翎儿，你帮我到小屋里，把那个小皮箱最底层的一个首饰盒拿来，然后你们都休息去吧。要听故事，以后再跟你们说，好吗？”教授一边接过那碗粥，一边说。
女儿答应着去了。过了好一会才拿着一个古老的首饰盒回来了。这时，教授已经喝了粥。他示意让他们休息去。于是，姑娘把首饰盒放在靠近父亲的床头柜上，阿姨也收拾了碗筷跟着凤翎姑娘一起下楼去了。屋里只留下一对老人。

[文阿仲]

对不起,发错地方了.改到连载版去.愿意看的以后到那里去看.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