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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白

女人犹如风景

——我将永远爱你，至死不渝。　献给纾白!

舒白

（一）　　
　　今天是纾白的祭日。她离开西岛已经整整两周年了。
　　
　　那段和纾白在一起的光阴,已经逝去。他的心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依托,被掏空了似的。夜晚肉欲的蔓延也象一片荒漠，他的整个人也被那份忧伤缠绕而窒息而死。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也会像纾一样死去。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但从淡绿的百叶窗的缝隙里还透着一点微弱的斜阳，照在清冷的阳台上。西岛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窗下的书桌边，似乎想写点什么，他的左手中指和食指间夹着一根褐色的长摩尔。桌上放着张西岛初识纾白时写的一首短诗：
　　
　　我是奔你而来
　　一路风雨我陪你
　　进入你自己领地
　　
　　答应我不再孤独
　　夜雨蓝得疲倦了
　　一颗心跟随着你
　　
　　还有我的眼泪
　　
　　……
　　
　　又是一个无风夜晚。
　　
　　这座南方的安静小镇，鬼魅的霓虹灯照着灰色的大街。
　　
　　这时，西岛想起了他和纾白相识的那一幕：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在一个纯文学的走笔聊天室里，一个网名叫“水中花”的女子，拼命不停地在网上发贴子。那是诗人海子的诗歌：
　　
　　风很美
　　小小的风很美
　　自然界的乳房很美
　　水很美
　　水呀
　　没有人和你
　　说话的时刻也
　　很美
　　
　　西岛看着这个叫“水中花”的女子发的上面的贴子，他心想，这肯定是个靓丽可人冰雪聪明知书达理的女子，她的内心也一定跟自己一样，孤独无所归依？
　　
　　这样想着的时候，西岛一边抽着烟，一边轻敲电脑键盘：是你，女神，一手支配着造物：没有你的神圣，天边将是一片空漠，没有你便没有愉悦和欢乐。
　　
　　西岛打的是卢克莱修的写的一行字。
　　
　　近来，西岛公司的工作也不是太忙。他一个人总是夜晚喜欢看一些边缘科学的书籍来打发寂寞的时光，什么易经，三命通会，柳庄相法，阴阳宅大全等等。
　　西岛看到“水中花”这个名字，于是又主动地给她发话：
　　
　　“hello,may i chat with you for a while ?"
　　"我是中国人，看不懂洋文。”
　　“oh.i see ."
　　"你说，鸡和鸭怎么对话呀？”
　　“那好，我用中文吧。”
　　……
　　
　　在外贸公司工作的西岛，因为用惯了英文打字。他的五笔打字根本就不怎么会，而且也打不快，平时很少用。他的那几篇在茶余饭后写的小散文，还是请公司那个小文秘帮他打的呢。其实，他心理想，水中花肯定是识得英文的，何况上面的英文也是简单的，肯定是她不愿意跟讲讲英文的人聊天而已。她或是一个挺古典执拗的女子。
　　
　　一阵“噼啪”敲击键盘声在夜晚的空气里回荡。
　　西岛和这个叫“水中花”的女子总算是认识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开始聊得越来越投机了。他们共同对文学，音乐，绘画的爱好所渲染在文字里的气息漫漫浸透在各自的心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怪，很多东西不是我们刻意去寻找的。就象爱情，它总是藏在那无人知晓的心的一隅，无语。
　　
　　其实，西岛当时和她聊天的时候用的也是网名“古典吉他”。现在，“水中花”也开始用自己的真实姓名了。她叫纾白。一个挺有灵气和诗意的名字，让人一见就好生喜爱。
　　
　　白天他们都很少有时间在网上聊天，各自忙自己的工作。只有晚上和星期天和周末，他们才有空。有时候，如果有特别的急事情要找对方，当然他们也会用手机短信联系。
　　
　　半个月的光很快就过去了。
　　
　　在两个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人之间，如白驹过隙。
　　
　　但其间，思想和精神的交往，仿佛已经历过了多年。于是，他们开始叹息，相见恨晚！于是，他们开始在各自的思想和感觉里寻找彼此心灵的慰籍以及分享着内心的孤独和身体的需求。
　　
　　(二)　　
　　西岛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给纾白的感觉，就像来自遥远的木质的芳香。
　　
　　女人对香气总是那么敏感和痴迷，也爱幻想。
　　
　　纾白每当在夜晚孤独的时候，总是幻想自己坐在一张木质的椅子上，眯起她那双迷离而又诱人的眼睛，想象海对岸的西岛到底从哪里来，来自哪个世界？
　　
　　
　　她只记得西岛原先告诉过她，他是从一个非常灵秀的南方小镇来，且那里生长着许多樟树。小时候，西岛经常和小伙伴们去那樟树林里捉鸟，追逐，玩耍。是否他的衣衫里有鸟粪的味道？
　　
　　一提到鸟，纾白总会想起那个风流倜傥英俊的少年诗人兰波。就是这个天才的诗人，把鸟粪落在河岸的船上写进他的诗歌里，生动形象。
　　
　　这时，纾白仿佛觉得自己正穿过西岛那黑夜中的声音，抵达这个四周包围着樟香的乡村旅馆。她想到旅馆外面在夜风中摇曳的樟树，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也一阵一阵在风中摇曳和痉挛。如西岛把她放进一个大峡谷似的，而自己也在她自己的大峡谷里漂浮。
　　
　　这样顺其自然就想到了性事了。
　　
　　女人要是有性事，才会让自己的身体像花朵和月亮一样，在自己的峡谷里漂浮，扭动，震颤。就像在飘在大自然里的钢琴声，发出美妙的旋律。又仿佛置身于阴郁的海边。
　　
　　也曾想起西岛曾在信里写给她的文字：突然发现，那是另一片天空：阴郁，温暖，潮湿……感动自肉体之外，另一个自我在其中潜行，没有理由。
　　
　　那时，西岛是否早就暗示：我们的最终的抵达，肯定是那片无比美丽而长满青草的沼泽地，泥泞的温馨。难道西岛早就幻想着抚摩自己的身体？
　　
　　而夜晚的西岛更加寂寞。他似乎每天在做着一个奔跑的梦：他想奔跑到河对岸的那片褐色的长满青草的沼泽地——女人一生隐秘的花瓣，那片潮湿得让人进入虚空的天堂之地。就像电影<红河谷>中那片通往神山和雪峰的神秘的沼泽地一样迷人.
　　
　　于是,最直接的表白进入了西岛的想象:那条通往女人阴户的路,就是一条艰辛的天堂风景之路!
　　
　　两种异地遥遥相对的孤独感,让西岛和纾白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一天中午，西岛和纾白在网上匆匆约见。定在这个月的15号下午4点半的飞机，纾白要飞过来看西岛。
　　
　　炎热的南方夏天，早已让他们俩在黑夜中的寂寞在思念中燃烧着。
　　
　　那天下午，西岛坐了出租车，来到机场。　　
　　
　　他想象着他和纾白相见的激动场面：那些令人兴奋的飞翔的词汇，那些带他们进入奇迹般快乐的词汇。西岛再也不敢多想了，他知道，等待他的是纾白的那句简单而纯碎的词语：waiting for you kiss me !　　
　　
　　他走到机场大厅的出口，眼前，陆续也有几个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从出口处走出大厅。西岛这时欲迎又止，因为上飞机之前，记得纾告诉西岛，她是穿一件浅紫色的齐膝裙子，挎一个黑色的长形的真皮包。　　
　　
　　几分钟在焦急中过去了，仍不见纾白走出来。
　　
　　西岛再定睛看看大厅的深处，在明亮的大厅的堋顶的日光灯的照射下，西岛似乎隐约看见一个身袭一身浅紫色衣裙的女子正幽雅地从远处走向出口。　　
　　
　　没错，准没错。是她，是纾白。那个他日日夜夜牵挂的人。那个常在夜晚的梦里走进他生命的人。那个他在虚拟世界又在现实世界里深爱着的人。
　　　
　　以前，纾白告诉过西岛，她在西北某大学教戏剧。而眼前的纾白也仿佛戏剧般出现在他的面前：浅紫的衣裙，一幅银色边框的眼睛，特别让西岛难以忘记的是引人注目的她脚上穿着的那双镂空的水晶凉鞋。浅银灰和浅紫的衣裙，似乎搭配得天衣无缝。西岛又好象想急忙迎上去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但内敛而略带书卷气的西岛终究没有。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开始拨号。　　
　　
　　其实，他们的目光也许在某一瞬间相遇了。　　
　　
　　纾白也开始走出出口，来到大厅门口的一块较空旷的地方。先是四周张望，以一个陌生的初来乍到异地人的感觉，随意打量着四周。接着，她也从黑色的皮包里也掏出手机，眼睛正对着西岛的前方。
　　　
　　我在大厅的门口，西岛说。
　　
　　我也在。
　　
　　我看见你了。西岛微笑着向纾白走近。
　　
　　我也看见你了。
　　
　　他们彼此的微笑已经告诉对方：他们真正走到一起了。
　　
　　……
　　　
　　陌生的感觉并没有让心中的激情化为一个深情的拥抱。但西岛脸上的激动情绪和姿势，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心理流露出来的无比兴奋；幸福得如同有个女人为伴。
　　
　　纾白的小手被西岛握在掌心，温热而感性，幸福而甜蜜。瞬间，一股因相思而产生的暖流顿时蔓遍他们的周身，久久地不曾散去。
　　　
　　机场离西岛工作的小镇，还有一个小时的里程。他们上了出租车，在一缕温暖的斜阳里，趋车向小镇驶去。
　　　
　　车内，他们坐在后排，西岛的左手和纾白的右手还是紧紧抓在一起，似乎从下飞机起一刻也没有松开过。那种幸福象一道微光。是的，那是幸福，那是穿透他们彼此心灵的幸福的微光。他们都能感知彼此的气息和心跳。他们知道，那是爱的气息，那是纾白穿越巴山蜀水给西岛带来的生命气息。
　　　　
　　车内，西岛几次想倾身欲亲吻纾白。隔着透明的挡风玻璃，内秀的西岛实在不好意思让这美妙兴奋的一幕让前面的司机看见，他毕竟是个内敛而含蓄的男人。但他明亮的大眼睛告诉自己，他要把这份期待已久的浪漫，留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和时空，他不想让任何人分享与窥视。他要把它留在那间简朴的公寓里，那间做梦也想见到纾白的个人空间里。
　　　　
　　一个小时的路很快到了。
　　
　　西岛要司机停在街道的水果摊前，好买点新鲜水果回自己的住处。这个四周长满芭蕉林的古朴小镇，安静祥和，笼罩在傍晚的夜色中。
　　　
　　纾白挽着西岛的手，她用肘捋了捋西岛，执意不要买水果。她看到街边的店铺的灯已亮起来了，她想急切地回到西岛的住处。她似乎不愿在外面多呆一分种。
　　
　　兴许是旅途的劳累，兴许是女人对夜晚的敏感而似乎觉得只有回到屋里，才有种温暖的归宿感一样。　　
　　
　　西岛想，也许夜晚，只有夜晚对女人而言是最美丽的。
　　
　　那仿佛是上帝赐给每个女人的甜美的催化剂：因为只有在夜里，女人的眼睛会更迷离，诱惑，脚步也更轻巧，含蓄；女人的裙裾也只有在夜晚才会掀起挑逗和风情，浪漫与彩色。
　　　
　　西岛还是在一阵拉拉扯扯中买回了3斤新鲜的荔枝。
　　　
　　他们手挽着手，亲呢无比象多年的情人，向西岛的公寓走去……
　
　　
　　（三）　　
　　他们在西岛公司对面的一间茶餐厅，点了几个小菜，算是为远道而来的纾白接风洗尘。
　　出生在天府之国的纾喜辣，她没吃多少菜，只是微笑着看着西岛，很深情的样子。还不停地往西岛碗里夹菜。
　　
　　西岛也没吃多少，当中似乎若有所思。他似乎在考虑纾白今晚的住宿问题。
　　他想去给她定好一个宾馆房间，让她一个人住，而自己还是回公司的公寓里。但他又不想这样做，他在矛盾之中。毕竟，尽管他们相爱着，但他不好意思在第一次见面就住在一起。
　　西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纾白，纾白只是“恩”地应和了他，似乎也不是很情愿一个人老远来看他，而去宾馆住。
　　
　　吃完晚饭，他们还是回到了西岛简陋的卧室。
　　
　　纾白看到西岛的房间，简朴得象个雅致的书房：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简单的厨子和衣柜。对街的窗户是木质的，悬着一方蓝褐相间的棉布条纹窗帘，更加重了房间的温馨。
　　
　　靠西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西岛自己写的草书，那是诗人北岛的的一句早年的诗句：红波浪浸透孤独的桨。
　　
　　网络中的“古典吉他”和现实中的西岛，竟也是如此的吻合。淳朴而不失浪漫，矜持而不失风雅。就象他房间的摆设，简单大方轻松舒适。
　　
　　生活中的西岛，一直喜欢蓝色。他的衣着，一年四季，总是蓝色，黑色，灰色，白色。他似乎不太喜欢鲜艳的颜色，仿如他的生活的格调，总是那么的低沉而含蓄。
　　
　　有个算命先生说，他前世是个出家人。所以那些袈裟的颜色，总是让自己平静而安然。他曾经有过自己的一个主页，他在那里写道：因着淳朴，所以喜欢蓝；因着生命需要被点亮，所以喜欢钴。于是，在一个无人告别的风口，遁人钴蓝寺，打坐我的生活......
　　
　　眼前的一切似乎也印证了西岛灵魂的向往跟自己一样。一生向往云南丽江，向往西藏。向往一种近乎禅境般的生活。
　　
　　也正是网络上那个透着纯碎，古典而又现代的西岛，才给纾白的心理填满了女人一生都在寻找的心灵风景。仿若九寨沟的蓝得发绿的梦幻般的水，清净着，幽雅着，在无人知晓的夜空，他过着一种近乎天籁般的生活。
　　
　　西岛的房间，从来就不缺少红酒和茶叶，音乐和书籍那自不必说了。
　　他常说，红酒可以雅兴，茶叶可以静思。他不太喜欢咖啡，尽管他也偶尔喝咖啡。那是午夜，他写作累了，熬夜，为自己泡一杯咖啡醒脑提神。
　　
　　西岛喝咖啡时，从不喜欢在里面加糖。他说，还是茶好，清清的，透明的，不占一点杂质，透着禅意；不像加了糖的咖啡，甜甜的，摇摇晃晃，容易让人迷路。
　　
　　西岛的房间，什么都是两套，尽管他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但他怕寂寞，他总是幻想他的身边有个心爱的女人。从拖鞋，酒杯，枕头，餐具等等。有时逢节假日或周末休息在家，他一个人总是烧几个小菜，斟上两杯酒。一杯是他自己的，还有一杯是他梦中的情人或朋友，或是某个已故的红颜知己。他常这样，把一颗感恩的心留给自己，也留给别人。所以，他生性浪漫，风情，体贴。
　　
　　他喜欢幻想，喜欢精神恋，喜欢在孤独的冷夜里对着某个梦中优雅智慧的女子独享自己的臆淫。其实，他也寂寞，有时像诗人叶芝一样，在倍受精神和肉体折磨的时候，在委实难受的时刻，用自慰来满足自己寂寞空虚的灵魂。
　　
　　几杯红酒下去，西岛的脸已泛起了红晕。
　　其实，西岛不是个颇胜酒力的人，他觉得头似乎晕晕的，想休息。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叫痕的女子。西岛手中的酒杯在摇晃着，口里却声声有词地念着：不知道痕现在过得好吗？
　　
　　不知道西岛是不是喝醉了，他怎么会在纾白的面前说起痕来。他一定是喝醉了，一定。
　　
　　这个双鱼座的的东北女子，有着跟西岛一样的感性，善良和激情。有着和西岛一样的对生命里那份遥不可及的精神追求可望。
　　
　　她和西岛是在南方一个工业产品展销会上认识的。
　　那个时候，痕是在北方一个城市的音响产品做策划经理。后来痕回北方后,西岛只是偶尔在网上跟他联系。其实，西岛自从认识纾白以后，就很少跟其他的异性朋友有来往，痕是唯一的一人。
　　
　　那是有一次，西岛和纾白为了纾白去做另外一家公司的兼职的事情而闹别扭。纾白总是不甘自己的先生，那个叫吴天的男人的因为自己当上了外贸公司的经理而在外面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她总想证明自己也能和他一样，有自己的事业，丰厚的物质等等。
　　
　　也就是在那天，西岛不想跟纾白在电话里永不休止地吵架，而跑出去，正好路过会展中心举办的那个工业展销会，于是就买了票进去。从而认识了那个叫痕的女子。
　　
　　西岛倒是对痕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痕是个感性的女子，几次在网络上跟西岛再聊的时候，觉得西岛好象是她要找的人。她说，她寻了多年，好象你终于出现。真是缘分，她总是这样说。其实，这也可能源于自己前不久的一段虚狂网络情缘而受到的伤害。
　　
　　她跟西岛说，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西岛说，相信。
　　
　　痴情的痕在西岛离开那个城市的之后，还专门从东北来南方看过西岛一次。只是西岛离开那座自己工作2年城市时，没有告诉痕。动情的痕还在西岛工作城市的那座长江大桥边，痴痴地一个坐了许久，流着伤心的泪。似有“人去楼空”的惆怅和惋惜。
　　
　　痕也确实为西岛付出了真情。
　　
　　尽管两人不是常在网络上联系，但每当在QQ里见到的时候，下线的时候，总是难舍难分
　　。
　　她为西岛唱歌，有时候也把自己唱的歌曲录音下来寄给西岛。还用数码相机把她自己在北方那个城市每天的生活，上下班所走过的路，和城市的景点和与自己生活工作有关的方方面面的东西，全部记录下来。拍好，在网上发给西岛。
　　
　　她说，她爱他。尽管西岛不能每天看见痕，但痕愿意这样做。她愿意为自己心爱的人不让他孤独。这样的方式，确实也让谁都会为之感动，何况痕也是个挺优秀的女子。
　　
　　但她和西岛没有缘分，因为西岛早就把自己和纾白之间的感情告诉了她。他说他不可能再去爱人了。他心理再也装不下任何其他的女人了，他心理只有一个人，那就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从远道而来的纾白。
　　
　　看着眼前的纾白沉默不语，西岛心理装满了愧疚。
　　
　　他噌地起身，又去拿桌上的酒瓶。他仿佛想让自己再喝醉一点，来证明自己心理爱的只有纾白一个人。西岛要以酒来麻醉自己。纾白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理别提多难过。她急忙上去抢过西岛手中的酒瓶，不让他再喝。
　　
　　纾白扶他坐在床沿，接过西岛手上那半杯还没有喝完的酒，一仰头倒进自己的嘴里，一饮而尽。
　　
　　西岛的手和纾白的手握在一起很久了。纾白仿佛觉得西岛手传给她的温热，已经进入到她的全部世界里和记忆深处。
　　多年来，她一直幻想有个成熟的爱自己的和自己在心灵上默契的成熟男人的手，透过黑夜深入到她的记忆里。轻抚她美丽的线条，光滑的皮肤和孤独的灵魂，去抵达她散发着热忱，温暖的器官，去抚摩她做为一个女人在黑夜里的最原始的欲望和她的身体泛起的迷离般的符号，来唤起她的快乐，灵感和那些皱折的涟漪的花瓣隐藏的芳香，而让她进入天堂的伊甸园……
　　
　　纾白这样幻想着，她的秀发垂在西岛的颈窝。
　　西岛被纾白的秀发弄得全身舒痒，那发间沁出的阵阵香味一下字蔓遍了西岛本因饮酒而发烫的滚烫的身体，那种舒适的感觉瞬间流遍西岛的周身，从头到脚。他的每个细胞，被纾白俯在他颈窝的秀发和她的气息所俘虏，而活跃起来。
　　这时，西岛开始侧过身体，让嘴轻轻靠过去，与纾白的粉唇不谋而合。，他们由缓而急，狂热地亲吻，抚摩。一会儿就双双躺到了床上，更疯狂地翻滚，扭动和震颤……
　　
　　透过纾白透明的乳房和乳沟的阴影，西岛不停地摩挲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随着西岛抚摸的深入，那激情的瞬间也仿佛像纾白丰满的乳房和富有弹性的大腿一样清澈透明起来。而透过纾白透明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西岛自己的身体进入了纾白的身体内，进到了那梦幻般水域的深渊，被爱的水域掩埋着……
　
　　他们大汗淋漓，一阵疯狂的情爱迷惑般的幸福，似乎带他们到达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那个夜晚，也记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睡下去的。只知道，整个夜晚，他们的身体就没有分开过片刻。清晨醒来的时候，他们再一次亲吻，做爱。仿佛昨夜意犹未尽。
　　
　　上午十点多，他们起床，洗唰完毕，手拉着手，向小镇的河边走去。
　　
　　这是环绕小镇的唯一一条河流，
　　夏天的晚上。很多情人在河边的石凳和铺了大理石的有着护拦的河边散步，调情。
　　有时候，西岛下午下班吃过晚饭后，一个人也来到这里散步。他的那篇《河边的错误》就是在这条河边散步回去，一个人喝着红酒，在自己的房间写就的。不想今日终有机会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徜徉在这静美的河边，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四）　　
　　纾白的回程机票是下午4：50，离上飞机还有3个小时。
　　
　　中午的时候，下起小雨。南方的天气，就象三岁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街道两旁的空气里，飘着花的香味，温暖，潮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回家的路在向纾白招手。
　　
　　那伸向遥远而熟悉的通往故乡的路。
　　
　　女人们总是害怕踏上路的那一刻，仿佛那路是通向死亡的延伸，孤独的继续。一旦踏上了回家的路，就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让人心爱的男人了。
　　
　　路，让他们没有未来。隔离了他们的拥抱和抚摩，也隔离了他们的一切梦想和快乐。
　　
　　飞机票在下飞机的时候就买好了。而且，纾白要赶回去开一个学术研讨会，关于戏剧的。纾白在西北某大学教戏剧。实在是因为想念自己心爱的男人才抽空而来。
　　
　　下午1点半的时候，他们从外面回到房间，收拾了纾白的简单行李完，他们又做了一次爱。
　　这一次，他们仍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姿势，任何一个字，一句甜美的情话；因为未来对他们而言，就象一片未知的荒漠，没有尽头。
　　
　　一阵云雨之后，他们赤身躺在床上。很平静，只是偶尔彼此会抚摩各自的身体，偶尔会去擦拭各自眼角沁出的泪水。这泪水意味着他们长久的别离。
　　
　　他们起来，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小雨停了，暖暖的阳光照着清洁的街道。
　　
　　坐在出租里，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是沉默，心理似乎很难过。那些在彼此眼眶里的泪珠，欲流又止……
　　
　　很快，就到了机场。
　　
　　他们办理好登机手续后，离起飞的时间不多了，纾白必须进侯机厅登机。两个人紧紧拥抱着，相互吻别。
　　
　　看着纾就要离开了，西岛的手似乎又想把她牵回来。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几秒，目送着纾白通过检票口，穿过那道不锈钢通道，西岛的眼泪几乎流出来了。纾白又回头望了望西岛，看得出来，她的眼里也早已湿润。
　　
　　仿佛今生今世，他们再也不能相见。伤心和绝望，注满了各自的心里。
　　
　　纾白一到家，面临她的将是这样的一种生活：默默的一个人上下班，接送小孩上幼儿园，回家也没有什么和她的丈夫交流。
　　
　　纾的丈夫吴天在一家副食品外贸公司做业务经理。
　　他和纾白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那时，吴天是校篮球对的主力队员，在一次兄弟院校的篮球比赛中，他在运动场上雄健的风姿给纾白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后来，她的同学告诉她，他还是和纾白是一个城市的老乡呢。在一次排队吃中餐的时候，吴天不小心一转身把纾白手中握着的饭碗给撞掉在地上。这样，吴天赶忙拾起要去给她再洗。纾白说她自己来，就这样他们开始各自介绍了自己。
　　
　　我是戏剧系的，你呢？
　　我是经贸系的。吴天说。
　　……
　　
　　就这样他们算是认识了。
　　
　　长得一表人才的吴天，开朗的性格和健谈的个性，让忧郁而天生略带古典气息的纾白渐渐对她有了好感。
　　
　　之后的半年里，吴天总是借机会来找纾白。就这样，他们渐渐熟悉了，相爱了。毕业不久，纾白留在原学校教书，而吴天也继续留在这个城市一家民营小企业里做销售策划。
　　
　　他们很快就结婚了。
　　婚后，他们俩过了一段艰苦但算甜蜜的小日子，也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女儿小梵梵。后来纾白回忆起那段日子，虽然说清苦，但觉得那是段令人难忘而快乐幸福的日子。她说值得！
　　
　　一次偶然的机会，纾白的父亲，一位年近5旬的大学教授，在与一家大型外贸公司赞助的学术交流会上做演讲，认识了那家外贸公司的老总。后来就介绍了他的女婿吴天进了那家公司。聪明的吴天从开始的小职员做起，不到两年，他被提升为进出口部门的经理职位了。
　　
　　这下可好了，这简直是给吴天一个总横驰骋的大舞台了。加上他的天资和灵活的头脑以及能说会道的那张油腔滑调的嘴，公司的业务也在他的带领下好了许多。
　　
　　吴天也仿佛如鱼得水，每天早出晚归。经常出入于灯红酒绿之中，他张扬的天性生来就是个抵挡不住外面诱惑的人。有一次，在与另一家公司的合同签约酒会上，被另外那家公司的“美人计”迷了。在五星级宾馆给一个小姐缠上了，从次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
　　
　　沉溺于酒色中的吴天，终于很少去关心他的妻子了。
　　
　　其实，一开始，也许吴天就在在利用纾白。他在利用纾白的父亲，那个在学术上做出了很大贡献的教授。
　　
　　现在，纾白的心理经常这样想着。她想着这些的时候，越发觉得自己是爱情的牺牲品。
　　
　　有一次，吴天在和那个小姐鬼混的时候，正好被纾白当场抓个正着。
　　
　　善良而矜持的纾白，她的眼里哪里是能忍受有一粒沙子的人呢，在这种事情上。
　　这个物质泛滥的社会里，仍在坚守着自己那份古典爱情的纾那里能容下这样的一幕在自己眼皮底下经过呢。她的心理，仿佛一下字掉到了冰窟而无法承受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心情去爱这曾经信誓旦旦的丈夫了，她的心理再也没有爱了，对他。
　　
　　诺言比石头烂得更快，从此纾白只好每天迷恋于网络，那个最少可给她受伤的心灵带来一份暂时安慰和快乐的虚拟的世界。
　　
　　于是，也就有了我们故事开头的，和西岛认识的那一幕了。
　　　　
　　(五)　　
　　送走了纾白的日子，他似乎每天在煎熬中度过。思念淹没不了她的记忆，他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给纾白两个电话，接下的事情是写信。
　　
　　从纾白走的那天起，西岛就开始给她写信。他要给纾白写一封全世界最长的信，他要写365个日夜，他要让这份思念不断。他的每封信总是接着头一天的写下去。
　　
　　就是在每个午休的时间，西岛给纾白写了共200来封信。那些绵绵的情话，那些穿越万水千山的挥之不去的记忆，象日夜流畅的河水一样，不断。西岛仿佛在经历一场感情的洪峰，他无法停止，也无法超越这场感情的劫难！
　　
　　西岛对纾白的思念，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他心想，他不能这样下去，他必须要去看看纾白。他对她的思念已经到了令他崩溃的地步了。
　　
　　他想她，太想了……
　　
　　半年的时光，仿佛历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西岛终于做出了一个令别人也令自己震惊的决定。他决定辞去现在这份薪水不错的工作，他要亲自去看看纾白，他要跟他心爱的人一起私奔。——为那个在远方也同样思念着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为爱！
　　
　　飞机是傍晚时到达纾白的城市。
　　他们在机场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要把这半年来彼此的相思，融化在激动的一瞬间。
　　
　　这半年，无法想象纾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几乎天天在吴天的打骂，纠缠，威胁和监视下生活。离婚协议书写了若干次，终被他丈夫撕废。那种生活实在无法再过下去，纾白已经搬出了原来的家，在学校的一间闲散的空房子暂住，带着她的女儿。
　　
　　吴天比谁都清楚，他一旦离婚，他的锦绣前途也就完了，一切都完了。
　　
　　于是，吴天在离婚这件事情上，是一拖再拖，软硬兼施。他谎称自己得了肝病，检查结果过几天会出来。
　　
　　“难道你就这样心恨，眼睁睁看着死去？”他说，
　　
　　“难道3年的夫妻感情你一点也不惋惜？”
　　
　　“你难道真的会在我患病的日子离开我？”
　　……
　　
　　善良的纾似乎心软下来了，她跟西岛商量，就答应了吴天等病好了，下半年再办理离婚手续。西岛已经十分清楚，这场离婚的战争将是一个永无归期的“拉锯战”。
　　
　　一想到这里，西岛的心里也凉了。
　　
　　这期间，纾白请了假，跟西岛去了一次云南丽江和九寨沟。也正好在这段时间，吴天出差到南方去了。和西岛度过了一段蜜月般的旅行生活后，纾白又回到了自己的城市。
　　
　　纾白仍旧在学校默默地做着老师。
　　有时候，一个人站在校园偌大的操场，若有所思。看着那些教师家属的小孩子在树下玩耍，心里愁肠百断。而远方，西岛也在受着同样的煎熬。
　　
　　西岛从林的城市回来以后，在网上注册了自己的简历，在离自己原来工作不远的一个城市，找到了一个外贸洋行美国部的业务经理职位。
　　
　　为了能和西岛在一起，过一种平静的生活，纾白已经为了这场离婚官司心力交瘁了。
　　
　　她的眼圈也因日夜思念操劳而变黑了。他们常常在相隔千里的电话两端，抱着话筒在深夜里哭泣。为这场被世俗和残酷的现实而分割的爱而伤心欲绝。叹息着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的悲哀。
　　
　　那些午夜的相思之光和叹息，似乎让纾白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沉重的命运之手在抚摩着她，需要她来回答。有时，她孤寂的心灵还会抓起宿名的纸牌来为自己的新生活揭开一些秘密。
　　
　　她几乎绝望了，在这条乞爱的路上！
　　
　　她要承受方方面面的压力：学校，家庭，父亲，母亲和社会。她千百次幻想西岛能带她离开这个阴霾之地，无爱之地。
　　她最疼爱的父亲曾听说她离婚，几乎跪下来求她不要这样丢下只有3岁的小梵梵。他的父亲说，你们都不要了，我来带她。
　　
　　纾白听到她父亲老泪纵横地祈求她，心都快碎了。她怎么舍得让一个年迈的老人来看护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她又怎么舍得丢下自己心爱的宝贝？她怎么也不会丢下自己的的女儿。。。另一方面，她更不愿丢下她心爱的西岛。
　　
　　纾在这种痛苦和矛盾中挣扎着，呻吟着。永无尽头！
　　
　　如果这场离婚办不下来，她死也没有遗憾。她说，她愿意用生命来捍卫这场爱情！
　　　　
　　(六)　　
　　夏天。午夜。
　　
　　寂寞的西岛给纾白挂了长途电话。
　　
　　“请找纾白。”
　　
　　“你谁呀？她不在。”一个男中音，很气愤的样子。
　　
　　“我是她朋友。”
　　
　　“她睡了。”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吴天刚回来，今天似乎喝多了，他坐在客厅猛地抽烟，一天通红。
　　
　　纾白在卧室一边看书，一边等吴天回来。听到吴天挂断电话的声音。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走到客厅。她问吴天是谁打来的电话。吴天没好气地说，鬼知道是那个神经病，半夜生更打电话来找我。
　　
　　纾白早就猜到肯定是西岛打过来找自己的。
　　就独自回房，嘴里嘀咕着，你自己才神经病呢。
　　
　　借着酒疯，吴天趁纾白一只脚还没有跨进房门，反手抓住了纾白的右手。紧接着，俯身要去抱住纾白，亲吻她。手里拿着一叠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一百一张的人民币，在纾的眼前摇晃着。口里念念有词，今晚，我想要你。纾白的眼前飘过一阵令人呕吐的酒气。
　　
　　纾白心里更加气恼，她觉得吴天已经把自己当作一个卖身的妓女一样，令人恶心。
　　
　　和原来一样，吴天从未收敛自己的不检点行为，早出晚归。整天在灯红酒绿中厮混。经常是喝得醉熏熏被同事抚到家里。
　　
　　今晚，纾白是特意来跟他签离婚协议的。没想到吴天下午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现在竟喝得醉熏熏的变卦了。纾一直等到午夜他才摇摇晃晃回来。
　　
　　吴天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加上刚才陌生男人的电话。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抓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在空中乱舞。扬言要杀死纾白。他说，你今天要是把我逼急了，咱们谁也别想活了，同归于尽。
　　
　　纾白其实是个无法逆转的女人，她根本不害怕。她说过，他宁愿死也不愿再过这种生活了。
　　
　　这时，纾白的手机突然又响起。
　　
　　她左手拿起手机正接西岛的电话：“西岛，西岛，我，我，......”然后泣不成声。
　　
　　话音刚落，吴天一把抢过纾白的手机，大声地吼着，象一条饿狼似的：“你小子今天也是不是想一起找死。。。”
　　
　　纾白转过身，要抢回自己的手机，想继续和西岛说话。而吴天拿着西瓜刀手指着纾白：“你，你，你敢过来，老子让你见马克思去！”
　　
　　纾白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抢吴天手中的手机，吴天握刀的手无法来得及躲闪，刀子深深刺进了纾白的左胸，倒在血泊之中。
　　
　　“喂，喂，喂……”西岛急切地在电话的那端不停地“喂”着，却听不见纾白的任何声音了。
　　他下意识地意识到，纾白肯定出事了。
　　
　　吴天看到纾白倒在地上，脸色死一样的惨白。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他像疯了似的不停地在喊着，黄豆大的汗珠顿时冒出他的额头。
　　
　　西岛即刻拨通了纾白父母家的电话。这是第一次他跟她父母通电话，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说：“伯父，纾，纾，纾白出事了，她在她家里！”
　　
　　电话“嚓”地一下挂断了。
　　
　　纾白的父母连夜赶到纾白家，可惜再也见不到他最疼爱的女儿了。
　　
　　尽管纾白在感情生活中的许多矛盾，很少跟父亲提及。但没有谁更了解纾白，只有她的父亲，在这个家庭里，是唯一最了解纾白的人。他失声痛苦起来。
　　
　　纾白的父亲想起了他自己的前两年的一段感情纠葛。就是他女儿纾白让他走出了那段痛不欲生的时光。
　　
　　原来，纾白的父亲也是个很有才情的教授。他的老伴没太多文化，但贤惠善良。任劳任怨地操持着这个家庭，支持丈夫的事业。
　　
　　也许是彼此心灵没太多的沟通，纾白的父亲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为比他小20来岁的学校助教，也就是后来成为他的情人，那个叫予子的女人。
　　他们俩也是爱的死去活来，有一次予子要逼纾白的父亲离婚，为了证明他的一片诚心，他以死来告慰予子，他是爱她的。那次，纾白的父亲割腕而血流过多，住进了医院。就是纾白照顾他的。他父亲把一切都告诉了她，这也是父亲第一次把自己的内心跟女儿一起分享。他知道，也只有这个感性善良纤细的女儿才能理解。
　　
　　可眼前的一幕实在让他老人家痛不欲生。
　　
　　……
　　
　　送走了纾白，西岛在纾白父母家住了一个多月，安慰他们。
　　
　　纾白的小女儿梵梵依然留在纾白的父母家，他们舍不得这个可怜的孩子。吴天被判过失杀人罪，伴随他的将是16年的铁窗生涯。
　　
　　从纾白父母家回到自己工作的城市前一天，西岛一个人去到纾白的墓地看了纾白最后一次。
　　他伫立在墓地足足一个多时辰，泪眼潸然。他在想，自己心爱的人永远不会说话了，不会使用语言了。在墓地，他仿佛看到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仿佛是纾白可爱的女尔梵梵。
　　
　　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似乎觉得更加孤独，悔恨。他每天在幻觉中生活。那些黑色的印象和情绪似乎经常飘散在他记忆里。他想起了那些醉人而短暂的时光......一段一段。
　　
　　她伏在他肩膀上哭了一个下午，离开了他，三年前的一个夏天。
　　她从未离开他。常在他的梦里，寂寞里，安静里，依稀里流转……
　　
　　一起画九寨沟的水，一起走过千年束水茶马古道，玉龙雪山和丽江古镇。
　　一起吃四川锅巴烧鸡，水煮花生和花椒烧鱼……
　　一起整天整天缠绵，亲吻，做爱……一起焚烧各自的身体和记忆，让天空不再，地球不转。
　　
　　现在，他们各自过着平静的生活，在两个相距两千三百公里的不同的城市。
　　他一个人。她也是一个人。但她在另一个安静的世界。
　　
　　他总想把她忘却，可是他总是把她记起。他说，多年后，他会去看她；她也说，多年后她会和他相遇。
　　
　　那时，各自的脸上不再青春，只剩下诗人叶芝笔下“衰老的皱纹”，还能触摸到当年的道道爱痕。
　　——西岛似乎又在说着一连串的梦话。
　　
　　昨天，他躺在自己寂寞的房间。床头灯温柔地亮着，咖啡一分一秒地冷却，音乐在轻慢地飘着——把自己交给夜晚。
　　
　　点一支摩尔，女人的烟，当年他点上，抽了一口，再接着给她……
　　
　　于是，所有的影子都不曾消逝：她从飞机上下来，一袭浅紫的衣裙，款款深情。
　　他们一同消失在南方机场，薄薄的夕雾里。温馨，再次弥漫在他们多情的目光，不散，不散……
　　
　　仿若今天。
　　　　
　　西岛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时间仿佛觉得自己也离死亡不远了。难怪活着的人在面对死亡的人的时候，总是噤若寒蝉。他觉得死神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西岛经常在想，他与纾白的这场疯狂的恋情似乎一开始就是一次悬崖之约，死亡之约。
　　
　　他在机场送别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那是永不归期的诀别。他常常在梦里看到他心爱的人幻化成蝶飞过河流，山冈和那片寂静的坟茔，来看他。
　　他们在梦里经常徜徉在美丽漫山遍野的山花之中，仿佛今生前世，那里就是他们向往的家园，天堂。
　　　　
　　(七)　　
　　失去纾的日子，西岛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走过这一年的。
　　
　　那个夜晚的悲剧，从来没有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
　　
　　使他在伤心，沮丧中的生活和工作，也变得更加令他寒冷。外面的谣言像狂风一样向他袭来，他在别人的眼里，俨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了。
　　
　　这天，西岛看着阳台上的一抹微暖的斜阳，又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西去的阳光，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沮丧，也带给他颓废中的一线希望。他幻想此时的痕，这个在他心里还有些记忆的东北女子，能带给他一些安慰。毕竟在他低潮的时候，痕也曾给过他一些虚幻的慰籍，象一缕斜阳一样。
　　
　　于是，西岛开始在一缕斜阳里，给痕写失去纾白一年后的第一封信。
　　
　　这个率直和大方的东北女子，也曾经让纾白留下过一次误会的嫉妒。
　　
　　很快，痕就给西岛回了信。
　　
　　她说，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西岛。只是刚刚历过的那场象昙花一样的“爱情”让她再没有心情去进入下一站的感情漂流。她的心灵也沉浸在极度的悲伤里，毕竟那个叫桥的男人，是唯一说愿意娶她而又不能娶她，唯一祝福她幸福而无所索取的男人。尽管，痕见到他以后并不爱他。
　　
　　痕与桥的相识也是源于网络。
　　
　　28岁的痕，是一个事业心挺强的女子。也许是有一次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眼圈也被夜晚的心事熬黑了，皮肤也不像18/9岁的小姑娘一样光滑。
　　她似乎到了关心化妆品的年龄了。她不是个喜欢化装的女子，但上个月，她就硬生生花了1千多元买了一支“资生堂”的收缩水，这可是她化装品中最贵的。
　　
　　痕开始幻想着婚姻那座对她而言似乎预示着幸福的“城堡”。
　　
　　似乎每个刚走完青春的女子，都在不约而同地在时间的魔杖下来到这座城堡。也许这座城堡里的人们已经厌倦了那些琐碎的家具，生活和床。但是，痕总是相信这座城堡一定住着她从少女时代就梦想的白马王子。她相信那是一块装满圣洁的领地。她的一生就是为了接近和纠缠这样一块领地。
　　
　　她在门口等待着那位白马王子，手捧鲜花来迎娶她。
　　
　　做营销策划的痕每天没有太多的时间在网络上。只是偶尔在 QQ 上和桥见面。
　　
　　倒是桥对痕却自始至终的一往情深。
　　见不到痕的日子，他总是在QQ上给她留言。这样的日子维持了3个多月。渐渐地，痕也喜欢上桥了。但那种喜欢并不是爱，她心理明白。那是她对桥的一次微笑。
　　
　　这是否是报答善意的桥的最好的方式？她心里想。
　　
　　微笑是女人的武器。像男人们看到女人的微笑一样，许多棘手的事情，在女人无声的微笑中，无声地化解了。痕其实是怕伤害了桥。
　　
　　相互间善意的了解之后，桥终于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情况。
　　桥是个严重的心脏病患者。前段时间的医院检查结果，是晚期。而且可能随时都会有生命的危险。
　　
　　他对痕说我爱你！但我知道，我不能得到你，我没有任何资格。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你幸福，我是真心的祝福你！……
　　
　　痕听到桥的真实情况，仿佛晴天霹雳般震撼着她。
　　她似乎觉得更加同情，怜悯和喜欢面前这个真实的男人。这是唯一一个不向她索取的，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真心爱她祝福她的男人！
　　
　　这让痕感动。
　　
　　一些天过去了，痕在QQ上看到了桥的留言：
　　
　　亲爱的，我很想你！
　　我知道，你不在。但我还是来看看你。
　　……
　　
　　昨天去医院做过最后的复查，可能我不久就见不到你了。在我生病的最后时刻，我真想见见你，哪怕一秒钟也好。我死了，我没有任何遗憾。我不能给你幸福，但我真的爱你，很爱，很爱……
　　
　　看了桥的留言，痕心理不是滋味。阵阵痛楚让她做出了自己也不会相信的决定：她想明天就亲自去看看桥。
　　
　　第二天，她坐火车来到桥的城市，看着火车通过桥家乡的一条江面，心理久久不能平静。那些泪水像江水一样，汩汩流淌着。
　　
　　见到了桥，她的心里更难过：眼前的桥形容憔悴，清瘦。而且，远不像网络中的那般美好。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一个善良的生命为什么会遭受如此的厄运。
　　
　　7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痕和桥的母亲聊天，做家务，跟桥谈心，一起下5子棋。她陪他度过了难忘的7天。
　　
　　情人节的前一天，痕告别了桥和他的母亲，回到了家。她本想陪桥度过一个难忘的情人夜，但她没有。因为，公司的老总要她第2天必须赶回去，和总部的另外两个同事一起到南方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又过了好几天，痕在QQ上看到一段一个陌生人的留言：痕，我是桥的侄子，我现在在你的城市，我准备搭乘明天去美国的飞机。我去美国读书，我是特地从你的城市走。我想在上飞机之前见你一面。
　　上面留有桥侄子的联系电话。
　　
　　留言很短，但痕的心理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知道，桥可能已经走了。
　　
　　她心理在想，这也许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蹇，她躲也躲不掉。她注定要与这个善良而脆弱的生命走这么令人心碎的一程。
　　
　　痕当晚就找到了桥的侄子下榻的宾馆，因为桥的侄子第2天就要去美国念书了。她必须亲自听到桥的侄子告诉她关于桥的一切。
　　
　　桥的侄子告诉了痕在死之前的一些心理状况。
　　
　　他说桥在痕离开他家之后，每天在网上等痕。他希望见到痕最后一面，听他心理说话，说他多么想她爱她。但一直没有痕的消息，
　　
　　忙于工作的痕根本那些天没有时间上QQ。终于，桥的病越发厉害了。
　　桥死的那天，他告诉他的侄子：他说他再也等不到痕了。你一定帮我转告痕，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心理只有祝福，我永远祝福痕幸福。
　　我爱她，可是我给不了她幸福！
　　
　　桥就是在极度思念痕的那段日子，病情愈加严重了。
　　
　　桥的侄子最后告诉痕，他叔叔没留太多的话。只有有一个心愿，他希望他死后，痕能在她过五七的那天祭日，他希望痕到他的坟前，烧几张纸钱。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
　　
　　痕含着泪听完了桥的侄子给她的叙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五七的那天，痕去给桥上了坟。从桥的坟前回来，在桥家乡的江边，坐了许久。她的心理十分愧疚，她在心理千百次对自己说，如果下一次，她再遇到这样一个男子，她再也不想失去了。她一定要嫁给他！
　　……
　　
　　又是一个和往常一样，有着微暖斜阳的午后，西岛收到了痕的一封信。信里写到：
　　
　　西岛，
　　
　　我是踏着片片茫茫白雪来看你的。
　　
　　我赤着脚，一无所有。
　　
　　想你！
　　
　　西岛，我想你！　
　　……
　　
　　其实，从西岛和痕相识的那天，也许痕就爱上了西岛；也许，西岛也爱上了痕。
　　
　　西岛看着痕的信，字字句句印在西岛的心理。他不敢再挖掘自己内心的寂寞，他不敢正视他潜意识里的胡思乱想。他曾在失去纾白的无数孤寂的冷夜里，梦想自己奔向痕。但梦中，痕却不忍接受西岛对她的眷恋和追求。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知道。
　　
　　痕在自己心痛的同时，也在为西岛心痛。
　　
　　眼前，西岛看着痕的字，他又似乎看到了一丝光芒。这光芒里有种微弱的幸福在飘荡，这种幸福他不忍碰触。
　　
　　因为，他依然无法忘却那个曾为他付出了生命的纾白。永远也无法忘记！
　　
　　不知道西岛又将面临着怎样一次感情的风雨。
　　
　　他默默地坐在窗口，一缕斜阳透过窗口的玻璃，照在西岛憔悴的脸上。桌上依然放着那封痕写给他的短信。
　　
　　不知什么时候，傍晚的天空，下起了雨来。西岛似乎记起了某个画家的话来：
　　
　　“女人犹如风景。”　　　

美祉

"女人犹如风景"----一道不败的风景.

舒白新春愉快!

迪迦

这风景或优美或凄惨------
很不错的情节和语言,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