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庞飞

月光下的村庄和母亲
文/庞飞

我开始想念家中那些清冷的月光。许多夜晚，我无所事事地游荡在街头的时候，就常常想起山中的冬天，小溪渐近干涸了，依然有那么一小股溪水静静地沿着石缝流淌，潺潺的声音清脆地响在耳边。冬天虽有丝丝寒冷，却因这声音多了几分生气。

冬季有月亮的夜晚，我经过小溪，耳边不断地响着流水的声音。有时竟会陷入无边的想象之中。我还经过田野，经过被月光照亮的土地，经过伯父家的房前，狗吠声响彻了整个村庄，人们睡在梦中，老远就能感觉到人的动静。村庄在月光下安静得越发像一个处子，几声狗吠就增添了夜的闲适。那些耸起的稻草垛在深夜里一声不响地站立着，我走过，风吹在树林里，一小点的恐惧感和村庄的温馨一起弥漫开来。

但许久没有见到月光下的村庄了，冬天却已经来了很多时候。记得中秋节的时候，这个城市里到处拥挤着回家吃饭的人流，有朋友邀约我聚餐，我到了那个叫做“七彩美食”的地方，已有好几个友人在座。他们开了一个包厢，不紧不慢地上着几样小菜。电视开着，播放的是一些娱乐节目，服务员打开了啤酒，我们碰杯，干掉。然后再斟上，各自小饮。房间不小，那时的天还有些热，空调开着，我坐的位子正对着偌大的落地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的行人和穿流不息的汽车，“七彩美食”的对面，是一家灯火辉煌的洗浴城，红红绿绿的灯光铺满了整个街道。我抬头，不经意间就见到了月亮，正干净地挂在洗浴城的上方。

朋友们也见了，纷纷离座站到窗边去看，独有我是最方便的人。大家立刻想起了思乡的话题，中秋之夜，月色之下，离家在外，那一番诉说不尽的愁绪，是人人都会有的，我们各自端着一小杯啤酒，月光从窗外泻进来包围了我们，酒杯里淡黄色的液体显得色泽鲜明，亮丽，我们就着月光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号码，是妈妈打来的，她说她刚从街上回来，还没有到家，在叔家为我打的电话，问我吃饭没有。我握紧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答应着吃了。口里还呼着淡淡的酒气。妈妈说今天去卖了些辣椒，准备点钱用。妈妈每次打电话来，都说不了几句，家里没有电话，村里别人家的长途电话很贵，妈妈挂念我，又心疼钱，只要听我安好，她便放心了。

接完电话，我怅怅地在街边站了一会，抬头望，月亮升得老高了，天空分外清澈，透着蓝色的清澈，看不见一颗星星，月光洒在喧嚣的街上，微风过处，感动扑面而来，我那时离开家，其实才一个多月。

朋友们见我好久没有上去，以为我喝醉了，叫人下来找我，我和他上去，进了包厢，继续吃了会儿饭菜，便四散开了。我出来，在路边等车，车在这个夜晚来来去去，载来许多行人，又带走了许多行人。我也夹杂在其中。

时间不紧不慢地进了秋天，过了深秋又站在了冬天的路上。冬季的风多，风大都从北方来，我在边陲小城，离家几百公里，家的方向正好是北方。北方啊，吹来了家的气息，可它又怎么能把我的思念吹散呢？如果有风往家吹去，我的思念不就可以直接抵达村庄了吗？抵达那个静谧的小小的地方。可以看见牛羊在冬天的山上啃着枯干的荒草，鸡群扑棱棱地在竹林里觅食，院子中的那条肥胖的黄狗，有事无事地对着对面的石岩，叫上几声。

我终究是不能不想家的人，有个朋友说，你的目光，永远望着北方。

我出来已经有好多年了，每年回家就是一两次，匆匆回去，又匆匆离开。和最亲的家人竟也只是偶尔相聚，电话里也只三五几声问候，我的目光不朝向北方望又望那里呢？我与家没有远隔万里，中间却也有万水千山，许多河流迂回曲折地流淌，许多铁路盘旋穿梭，许多寂寞的钟声，在夜里激荡，每次我的脸热起来，我都知道爸爸妈妈在念我了，他们说过，家里想你的时候，你的耳朵会烫，脸庞会热的。

有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妈妈打电话来，说我这几天眼皮老是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发生啊？停顿了一会儿，妈妈才说你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不要出什么麻烦。妈妈的话里隐藏着一丝担忧和恐惧。我说没关系的，好着呢，不会有事。妈妈挂电话的时候，又嘱咐我两遍，做事要小心，不要在外惹是生非。

我一向是个规矩的人，缺乏寻找事端的勇气和激情，虽然年轻，却时时像个旁观者地生活着，自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妈妈挂下电话，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起来，无论什么时候，妈妈总是和她的儿子心心相通。这时我仿佛看见了月光如水的晚上，妈妈走了两里路，到叔叔家给我打电话，电话打完，又急匆匆地往家里赶，清冷的月光把她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往北望，村庄里，有我的妈妈和那些挑着庄稼路过井边的人，他们在和妈妈们拉家常的时候总不会忘记问起我，问我什么时候回家，问我什么时候娶媳妇，什么时候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坐一个小车回来”。家在黔之北，身在黔之南，我的村庄啊，有多少梦可以让我钻进去，不再出来。

我怀念沐浴在月光下的院落，在清冷小月光下的人们的鼾声，细微的声响轻轻地敲打着瓦片……

2006年1月1日

白水

月光, 母亲, 好迷人的乡情乡音.问好

坊山居士

如溪水般蜿蜒绵长的思乡之情,惹人乡愁.问好庞飞.

庞飞

庞飞

抱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