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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王瀚伟]

母亲门前的蛇皮路
吉林王瀚伟
那年我十岁，一天接近傍晚的时候，即将落山的阳光格外明亮，明亮的阳光好象要提醒人们一天就要过去了。店门一响，闪身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从他的脸上看，我感到他好像比我母亲还年轻几岁。他伸出手来要抚摩我的头顶，我一摆头，扭身跑了，把他冷落地愣在了我的身后。
我十岁了，父亲也故去十年了，从母亲的嘴里我对父亲了解得很少，只知道父亲是个军人，从母亲的言语里我感觉得出母亲对父亲没有多少爱恋。打我记事起就见到母亲开了一家理发店，理发店的店名“青春理发店”是居委会杨大妈给起的，杨大妈的意思是凡走出母亲理发店的男人女人都青春了。
母亲的理发店门前是一条远远望去曲曲弯弯的柏油马路，看着路的尽头像一条蛇蜕下的蛇皮。
母亲的手艺很好，是和脾气非常倔犟的姥爷学的，也算是世家吧。除了这以外，母亲的理发店所占据的位置也好得很，是我们这里唯一繁华街市的独处一家理发店。母亲的理发店冬夏都燃一个火炉，炉子上两个炉口，一个炉口上坐水壶，一个炉口上坐水锅。水壶里的水除了理发使用外还兼负着给来这里的顾客冲茶。母亲每天都把茶具冲洗得非常干净，来这里的人都非常放心地喝母亲冲出的茶水。水锅是用来煮鸡蛋的，火炉旁放着一个鸡蛋箱，来这里的人和顾客谁要饿了打个间就自己到鸡蛋箱里拿几个鸡蛋煮着吃，鸡蛋的价格随着市场价走，母亲不多收一分钱，母亲中午也大多是吃一二个鸡蛋糊弄一口。母亲理发店的门前盖着一个凉棚，下雨天这里常常挤满一些来集市没有带雨具的人，棚子里还放着一些折叠桌椅，他们边避雨边喝母亲的热茶，身子骨不会感到寒冷。晴天，棚子里坐着一些玩扑克玩象棋的老人，他们也是边喝着母亲的茶边玩边聊天，其乐融融。有人对母亲说：“你这里再摆个‘小人书’摊，多好，生意也能火。”母亲只是一笑了之。
母亲订了三份报纸二份杂志，报纸是一份日报二份晚报，杂志是一本《美与生活》一本是《大众电影》。
母亲的顾客很多，常常是坐很多人排号等母亲理发。这些人一边等母亲理发一边翻看报纸杂志。
印象里理发店里不论有多少顾客，母亲都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把活做好。
后来，在母亲的对面又开出一家理发店，店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开的，听二楞子说他有一天看母亲这里一时半会地排不到他，他就去了那里，那姑娘长得真是太美了，大大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白皙的小手带着香味在头上走来走去，那感觉别提多么地享受了，可后来谁想到来一个赚钱多的女活，那小妞就只几把糊弄一下草草了事了，把听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母亲就是以她的人格力量赢得了门庭若市。也是母亲的巧手支撑着我们孤儿寡母。
晚上临睡的时候，母亲对十岁的我很小心地说：“孩子，你看母亲和那个高高大大的叔叔领你一起生活怎么样？”我想也没想地说：“不行！”母亲问我：“为什么呢？你不喜欢叔叔吗？！”我还是想也没有想地说：“就是不行。”母亲不再言语了，转过了脸去。
打那天以后，就再没有见到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只是每天我看到母亲都会在早晚她的空隙里站在门前望着那条蛇皮路发几分呆，好像有泪水在母亲的眼角闪烁。
我稀稀啦啦地听母亲的同学说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和母亲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同学时就和母亲相爱，工作后他的父母提着礼品来我姥姥家求婚，被我姥爷拒之门外。原因是他家里太穷，八个男孩子，姥爷怕母亲没有好日子过。后来母亲按姥爷的意愿嫁了父亲，他就一直没有娶亲。
他是在母亲结婚的那天走了，独自一人沿着母亲门前的蛇皮路走了，走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一个森林养蜂去了。
母亲七十三岁死的，人们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找自己去。”母亲没有走过这个坎儿。
母亲的葬礼我看见了高高大大的他来了，在他那苍老的眼角里我看到有泪水在走动。
母亲的葬礼之后，我看见他那苍老的步履仍沿着母亲门前的蛇皮路走了，从他那频频回头中，我这个也近五十岁的男人读出了他那酸楚的心情。
他的前方还有多远，路还有多长。
写于2008年2月19日晚

[刘云云]

这篇散文化的小说，情真意切，写出了母亲勤劳的一生，苦楚的一生，失去了爱情的一生。我在感动中欣赏了，谢谢！

[吉林王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