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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濂]

人面桃花



　　

　　唐代诗人崔护有个令人耳熟能详的故事：某年清明，崔护春游口渴，到村居求饮，有个美丽的姑娘给他倒来了水，然后独倚小桃树下，顾盼之间，似乎有钟情之意属。第二年清明，崔护再去，只见门庭如旧，佳人却已不知所踪。惆怅之余，崔护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名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伦之始。然而，时光无法停驻永恒，别离之后好景成空，再也无法重聚相见的嗟伤，确实令人扼腕。在浩瀚的历史当中，还有着许多与之相似的故事，并随之衍生了不少记其真情实事，以泄胸中郁悒的诗篇。

　　唐大和末年，杜牧在宣州担任幕僚，有次经过湖州，湖州刺史崔元亮在船上设宴款待杜牧。杜牧少有诗名，人又长得很英俊，富有品识，许多人簇拥于两岸看热闹。人群中，有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十余岁的少女。这个少女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有着超凡脱俗的美貌。杜牧命人请二人到船上一叙，老太太和少女都害怕，不敢上来。杜牧对这个少女一见钟情，就托人带话说：“请务必等我十年，十年后，我必为此郡的长官，如果我不能来，你就另从他人。”

　　到了唐大中三年，杜牧请求到湖州任职，此时已距当初立约之日十四年。杜牧到任后一打听，该女已经嫁人三年，生了两个孩子。杜牧怅然不已，于是作诗寄恨：“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荫子满枝。”诗意平白浅近，直抒错失佳人的惆怅和慨惋，涌动着一股率真之气。

　　宋代词人周邦彦曾在苏州与营妓岳楚云相恋，不久两人离散。后来周邦彦从京师经过苏州，岳楚云已经另从他人许久。在苏州太守蔡峦子所设的款待宴上，周邦彦恰好遇到了岳楚云的妹妹，于是作了一首《点绛唇》，托她带给岳楚云，词云：“辽鹤西归，故人多少伤心事！短书不寄，鱼浪空千里。凭仗桃根，说与相思意。愁何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风泪。”

　　词的大意是说，我就像传说中得道化鹤的丁令威一样飞回旧地，往事千重，着实令人感概。古人还可以托鱼千里带信，可我却一无所凭。好不容易遇到你的妹妹，托她带封信给你，一诉别后的衷情。我为什么而黯然销魂呢？我的衣袖上，还留有当初别离时的泪啊。岳楚云收到这首情真意切的词，为之感泣数日。

　　《诗经·伯兮》中云：“焉得谖草，言树之背。”传说中，把谖草种在屋子北面，朝夕相对，就可以忘忧，不会再有相思之苦。当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也正是这种人生情感的无奈，以及绵绵不尽的情思所引发的惆怅遗恨，才构成了这些诗词的永恒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