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王水寶]

江南忆 风景旧曾谙

王水宝

岁月如流，世事沧桑，但怀念旧事、旧人，是那样的纯洁质朴、真挚亲近；是那样的清晰温馨，如同昨日。正如韩愈所说：“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确实，旧事、旧人，会常勾起无尽的思绪。回忆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痛苦。此话不假。
忆“疯子”
那时我住在杭州水澄桥，只有十六七岁。有一个被人称之为“疯子”的人，大概比我大五、六岁。
“疯子”住在运河边，运河流到我们那里已不很宽了，离运河边不远处，有高低不同、新旧参差的许多房子，那里绿树成荫，风景秀丽，人们在这里不知道住过几代人了。河岸边还筑有好多个河埠，住在那里的人都会到河埠淘米、洗菜、浣衣，杭州人的口头语叫“河埠头”。有时我随母亲也会到河埠头去淘米洗菜，经常会看到一个青年人，肩背一把用布袋套着的雨伞，斜背着一只道简（唱莲花落用的），衣衫褴缕，头发蓬乱，口里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有时会到我们住的地方来，朝着我家背后的玉皇山（道教），深深地拜伏在地，口里还念念有词：“司兴曹礼，玉皇大帝”。听人说，他受了什么剌激，就成了疯子，没人理睬，我很同情他。他虽疯癫，但从不打人。当时我又害怕，又想见他，因此跟妈妈去河埠头的机会也多了，有时妈妈不让我去，我总要找出理由跟着去。时间久了，有时跟“疯子”会点个头，打个招呼。但“疯子”没有恶意，也会笑笑。一种善意的开头，触使我去与“疯子”接近，当时有好多左邻右舍劝我不要和“疯子”交往，我不但“阳奉阴违”，还会请他到我家来。
在接触过程中，慢慢了解到“疯子”会下象棋，会画画，谈吐中没有半点疯子迹象。每每下棋，当然是我输，赢的几次，都是“疯子”让了我的。因为我喜欢画画，却好“疯子”善书画，不但有共同的爱好，“疯子”还成了我的老师。“疯子”有时会从家中拿他自己画的画给我看，并送了幅山水画给我，当时我不懂画得好不好，放在箱子里。由于几次搬家，加之自己不懂爱惜，画已丢失，很可惜，也对不起“疯子”。后来我离开了杭州，我与“疯子”再也没有来往了，他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而今半个多世纪已过去了，我已白发皤然，但此情此景，“疯子”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的脑海中翻腾，祝福我的“疯子”朋友，长命百岁！
蝶恋花
垂垂老矣，“往事不堪回首”，特别是看到刚放学的男女中学生，一路喜喜哈哈，互相打闹，充满青春的活力，我心里便泛起了一股淡淡的歆羡之情，而那读高中时的陈年往事，便涌上了笔尖。
高三时，我认识了一位女同学，她比我小一级。我们相识缘因是学校的文工团，她能歌善舞，我会吹笛子，拉二胡，于是在校文工团当了一名乐队队员，在一次排练《十大姐》中我们相识了。
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电影，是在杭州西湖电影院，那是个梅雨季节，雨时断时续地下着。当新闻播映完后（当时电影院在正片开映前，都会先放新闻），她戴着口罩，姗姗来迟，静静地坐到了我身边的空位上，脱下了用红毛线编织的手套，然后除下了口罩，朝我嫣然一笑……但当我们第二次看电影时，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在电影院门口碰到了几位同学，那是一个一本正经的年代，同班男女同学，相互都很少说话。当时她十分气恼，女孩子本能的羞涩，气鼓鼓地扭头就走了。男女同学在一起看电影，本无可大惊小怪，但那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所以说，自此事后，让她忧郁了一个多星期。
高中临近毕业，因家庭困难，加之其它一些原因，我准备泪别双亲，独自南下江西谋食。事也凑巧，离家前，在公共汽车里，竟与我这位女同学不期而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既惊讶也高兴。汽车的颠簸，引擎的噪声，时间的短暂，我只是告诉她，我要去江西工作，十分简单的道别，从此就天各一方。
她从信中给我寄来了她手抄的瞿希贤作曲的毛主席的词《蝶恋花》，她要我好好用二胡演奏。每每工作之余，圆月当空，万赖无声之时，面对故乡杭州的方向，我便用二胡拉起了《蝶恋花》，那婉啭悠扬的旋律，把我带回了西子湖畔……有一次，我回杭州探亲，她在我家午餐后，我俩漫步在屋后的山间小道上，她一边结着毛线，一边哼着“我失骄楊君失柳，楊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一种无法名状的深情，温和了我这颗远离故乡、别离父母亲人孤寂的心。我真是很感谢她……
后来听说她和一个姓刘的结婚了。说来也巧，这位姓刘的同学是我儿时家对门的邻居，他爸爸是医师，和我爸爸相识，这位姓刘的同学也是我儿时的小伙伴，我深深地祝福他们。
后来杳无音讯，她的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