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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荣]

老黄的绯闻
江苏/花中搂月
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小店，但店主却把这小店冠名为百惠超市。
店名让人想起了日本著名影星山口百惠，内心便产生一种美好的感觉，仿佛触摸到樱花盛开的时节。
说是超市，面积大概二十来个平方。这不大的超市用木板隔了两层，下面摆放货物，上面狭窄的空间作为卧室。老黄和我是一个乡镇的，与他闲聊时得知，他儿子在南京打工，现在和他在一起开店的是老婆、儿媳妇。
我老婆说，就这么一个巴掌大地方，没地方洗衣做饭、没地方洒尿，连转身都困难！多尴尬啊！
老黄的老婆看上去病得很重：目光呆滞，神情木然，脸色蜡黄，连走路都非常吃力。没过几天，她就拄起了八爪拐杖走路。再后来，都是在老黄的挽扶下艰难地挪着步。最后只能躺在竹椅上，全然是一个植物人。每当我从那边路过，都会看到老黄不是帮老婆洗脸就是帮老婆刷牙，不是帮剪指甲就是帮他泡脚等等。一切都是老黄全心全意地照顾着。
我老婆见此情景，就感慨道，人家老黄真是个好丈夫！等我哪天重病了你能做到这些吗？我笑了笑，希望你永远健康。
就你会说话！人总有生病的那一天。
等你到了那一天再说吧！你看我是见死不救的人吗？
我对你没有信心！我老婆半开玩笑地说。
老黄的儿媳妇长得似乎也有点像山口百惠：身材苗条，肤色白晰，面容胶好，看到谁都莞儿一笑，散发出一种青春盎然的魔力。经常见到她蹦蹦跳跳地洗菜、做饭、洗衣、提水等！她的脸上似乎永远写满快乐。闲下来还和老黄唠嗑：老黄坐在柜台里面，她站在柜台外面，偶尔还把头靠得很近地私语着。此时，老黄的脸上闪现着孩子般灿烂笑容。
突然有一天，百惠超市关门歇业了。我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一打听，果然如此。老黄的老婆去世了。老黄一家人回乡下办丧事了。
没过几天，百惠超市又照常营业了。但站在门口抽烟的不是老黄，而是老黄的儿子小黄。小黄和老黄挺像的，尤其是那苗条绝伦的身材。我问你爸呢？小黄说回老家陪奶奶过春节了！
噢！现在离春节还远着呢！我疑惑地点了点头。
后来，在小区老年活动中心玩耍时，听那些正在掼蛋的老头说，老王是被儿子赶跑的！说老王想爬灰！
如果老黄真是动了媳妇心思，那被赶跑了也是活该！能做出这等乱伦的事吗？我心想。
再去小店买东西时，我便有意无意地关注起小黄和媳妇的表情，希望找出一些证据来！小黄左脸上的的确确有一条血痕，应该是媳妇抓的！看样子，老黄真对媳妇动了心思！而且小区里一些老头子时常互相开玩笑说，呵呵，爬灰可以，但千万别像老黄那样，被儿子逮住！那多难看，多没本事啊！还有啊！就是不能找太漂亮的媳妇，自己想心思也罢了，连外面人也想。哈哈！真是没事找事烦。普通人家就是要找个过日子的。花瓶是中看不中用！
其实，老黄为开好这个小店真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连晚上都不能睡个好觉。夏季，他几乎就在小店门口睡觉，连顶蚊帐都没有，最多在那个活动床的四周燃着蚊香。这样做既是避免和儿子、媳妇挤在一起尴尬，又可以方便隔壁休闲中心的小姐深夜来买东西。秋冬时节，老黄也只是半开着门，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活动床一半在店里，一半在店外。
春暖花开的日子，又见到了老黄。只见他戴着鸭舌帽，眼睛红红的，显得更苍老、更瘦弱了许多。他客气地朝我点了点头！我朝他走过去并把头伸进店里到处瞧瞧，儿子、儿媳都不在。笑了笑问道，儿子他们呢？
回娘家了！
噢！人家说你和媳妇关系好。有这事吗？我递根烟过去问。
呵呵，哪家公公和媳妇关系不好啊？媳妇也是自家人嘛！
我大笑道，别好过了头！
他用手指了指我，这老东西，没正经的样子！
第二天，我又从那小店门前路过，老黄坐在柜台里，同乡赵老师站在柜台外面，似乎正在和他说着闲话！我便凑了过去！
老赵说，你要么让他们出去，你在这做生意！这样更好！儿子是厨师，媳妇也可以做饭店服务员，一个月五六千不成问题！长时间把他们放这儿会变懒的！
老黄说，没办法！我得出去打工，我记忆力不行，你别看这超市小，里面品种是很多的，什么商品多少价格往往记不住。人老了就是没用！以前我做生意可真是一把好手。在流均镇农贸市场，我的生意是一流的，就是去上海做生意也挣了几十万。自从老婆得了重病，我的一切都变了样。钱没了，人也没了。老黄说着说着，眼里便涌起了泪。见他这样，我们都沉默下来。
老黄猛地吸了几口烟，然后又接着说，儿媳妇太懒了。常常不做早饭，即使做饭也非常马虎！只管自己，肚子饿了就在店里拿东西吃！儿子不止一次地向他哭诉过。你看看，这叫我怎么办？
见老黄说得这么伤心，我们也酸酸的。老黄也数落媳妇的不是，看情形，老黄的绯闻是真是假，一时还真说不清楚呢。
连续好多天，老黄一直都在小店里。有天早上，见他们父子俩在一起吃早饭，谈笑风生，我把头伸过去瞧瞧。老黄说，两个咸鸭蛋，一袋榨菜全光了。我摇了摇头，咸菜吃多了容易血压高。
老黄笑了笑，好！听你的，就吃稀饭不吃咸菜！此时，儿子也用筷子敲了敲空空的碗！
那天下午，我闲逛到百惠超市门口。只见老黄摇摇晃晃，一副醉态。小黄说，你以后就不能少喝一点吗？
老子喝的是你的酒吗？老子喝的是自己的酒------老黄眼睛红红的，舌头僵硬地说。
不一会儿，老黄抡起巴掌要打儿子。那巴掌还没到儿子面前，似乎就没了力气。小黄生气地把他一推，老黄便跌坐在地上。于是，老黄号啕大哭起来。我们把老黄架了起来，准备让他上楼休息。哪知，老黄把嘴一张，一口口鲜血喷了出来。儿子吓坏了，连忙打了120。不一会儿，120到了。到医院一查，老黄是胃出血。
当老黄从医院里回来后，我说你以后要少喝酒，少抽烟，最好戒了。哪知，他把眼一瞪，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烟要抽酒要喝！除非我断了这口气。在病房里挂水时，有医生走进来闻到了烟味，那医生用手指着我说，你怎么抽烟了？不能抽烟，以后出院了也要尽量不抽烟。我耍横道，你不是也在医务室里抽烟吗？还有脸说人呢！我抽的是自己的烟，谁管得着！那医生被我呛了回去，再也没有吭声。
见他这样说，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开了。真是不可救药了！
那天中午，老婆说没盐炒菜了，于是我连忙小跑着到老黄的超市。当我站到超市门口，发现坐在巴台里是一位不怎么熟悉的中年男人。我笑着问你怎么在这儿？临时替他照顾生意吗？那人笑着说，老黄去上海打工了，儿子和媳妇都去南京打工了，店转给我了。请以后多照顾生意，我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我随后狐疑地问道。这事太突然了，事先老黄都没有向我透露半点消息。
真的，我没开玩笑。那中年男人十二分诚恳地说。
后来，听小区里的一帮老年人说，老黄把儿媳妇带跑了，儿子被他赶到南方一个城市打工去了。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那门口小超市的名字依旧叫百惠超市。只是那字又大又红了许多，生意比以前似乎也红火了一些。
冬天的一个早晨，老黄醉得像死猪一样躺在百惠超市的门口，手中死握着一个空酒瓶。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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