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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志富]

向不死的灵魂致敬
——我对文晓村先生的悼念
• 钱志富•
（文学博士 315211 浙江宁波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题记：台湾著名诗人文晓村已于2007年12月25日去世，享年79岁。文晓村生前曾经十分尊重笔者，将笔者看成是他忘年交的朋友，常常以一颗火热的心对待笔者，使得笔者常常感到一种支持，一种温暖，一种鼓舞，一种至交、知音般的默契。笔者面对文先生的辞世，心底自然有一种哀恸，哀恸之余，写下了这篇文章，但愿笔者的文字能够安慰文先生的在天之灵。呜呼！文先生走好！你未竟的事业不仅是你的事业，也是大家的事业，大家一定能够踏着你走过的足迹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愿文先生的灵魂永远护佑着我们神圣的诗歌事业、文化事业！向文先生不死的灵魂致敬！

第一次知道文晓村大约在二十多年前，可能是在一份提倡新古典主义的《世界中国诗刊》上看到的。那份刊物是香港诗人蓝海文创办的，但我们是从一个诗兄那里看到的，他的名字叫邱正伦，当时他好像是西南师大五月诗社的社长，与文坛诗界的交往比较广，尤其他鼓吹从香港诗人蓝海文那里继承来的新古典主义给人印象深刻，但当时的我们对于新古典主义云里雾里，一点也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也不是太懂，虽然笔者后来还亲自拜见过蓝海文，看过他写的《新古典主义诗学》一书，听过他的亲自解释。记得蓝海文曾经这样说：“八十年代以来，诗人们各张主义，各立山头，我也不能免俗弄了个新古典主义，主要也是反对恶性西化的，我们不要朦胧和晦涩，但也不是千年前的古典，我们需要继承传统，但必须是现代化以后的传统。经过思考，新古典主义就这样出来了。”这主张自然是不错的，但笔者总以为写诗能够写出千年前的古典水平尤其是唐诗、宋词和元曲的水平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毛泽东就写出了这样的水平，他的《沁园春•雪》等作品实在令人景仰，但他曾经是我们现代社会中的重要一员，一些人以为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绝不同于古典时代的现代社会，干什么都要追求现代性，在诗歌方面也有主张新古诗的，废弃了古诗应有的格律音韵和意境、神韵，将一些所谓富有现代性的东西搬进来，结果写出了大量非驴非马的东西，读来令人伤心，有时还很恶心，蓝海文追求古典却用心于新，他的问题不在于用了古典的诗歌形式，他的写法完全是新诗的写法，但审美追求不是晦涩、虚无和怪诞，而且同文晓村领导的葡萄园诗歌路线相一致的，走的是明朗、健康和中国的诗歌道路，写出过一些比较优秀的作品，但笔者当年觉得他非要弄出过什么主义，就有点哗众取宠，容易给人不太了然的感觉。当然，多少年来，许多的诗歌作者总是在名头上做文章，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名分和身份的焦虑，八十年代中期以来有太多的主义，山头，流派涌现出来，已经弄坏了诗坛空气。笔者当时对新古典主义不懂归不懂，但如今已经忘记了题目和内容的文晓村的诗给笔者的印象是很好的，很明朗，很中国，很简短，很质朴，很有意思。文晓村的诗总是这样，他几乎没有写过长诗，他主编的刊物也不发表长诗和组诗，但我们身边许多的诗人是很喜欢写长诗和组诗的，他们觉得只有长诗和组诗才对诗坛构成影响。笔者当然不反对长诗和组诗，艾青就是写长诗的诗歌巨匠，玛雅可夫斯基也有许多优秀的长诗，但也不反对短诗，文晓村的一些短诗就写得很好。他的诗曾给笔者很多愉悦，当年大闹朦胧诗，周围爱诗的朋友也写朦胧诗，以读得懂为浅薄，以看不懂为高深，朦胧诗和第三代诗人差不多成为青年诗人追捧的偶像，笔者很生他们的气，经常跟他们吵架，他们也跟我吵，说我不开窍，思想陈旧，不肯维新，但笔者自有笔者的主张，笔者就喜欢些得浅显易懂的诗，所以看见文晓村的作品，心里激起一阵欢喜。当然，后来笔者由于阅读面的扩大，加上受到吕进老师上课时候的一句：“可以有偏爱但不能有偏废”的教导，也接受了一些别的种类现代诗歌的影响，对先锋性的东西没有那么讨厌了，生气的时候自然也少了，但当年看到身边的人为先锋鼓与呼，莫名其妙地赞颂，实在受不了。蓝海文跟文晓村是朋友，很多年来互相支持，八十年代后期两岸四地恢复交往以后，文晓村跟大陆的交往最初就是通过蓝海文那里进行的，关于这些情况，文晓村在他的《文晓村自传——从河洛到台湾》一书里多有描写，在此不再赘述。
第一次见到文晓村却是在将近二十年之后的二000年九月十六日。需要交代一下的是文晓村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他出生于一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青少年的时代吃了很多苦，后来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过的也是十分艰苦的生活，尤其是文晓村当年抱着一颗报效祖国和人民的决心“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的那些日子简直是九死一生，后来文晓村被美国鬼子遣送台湾，过的也是艰苦的而必须抗争的日子，感谢文学，感谢诗歌，是文学和诗歌拯救了文晓村，同时也是文晓村拯救了文学和诗歌。文晓村曾经在他的《文晓村自传——从河洛到台湾》一书里写道：“把肉体与精神分开来讲，我一生，走过两条道路：一是从河洛到台湾，极为曲折；一是从战争、苦难，到文学，倍尝艰辛。” 文晓村在台湾利用工作之余苦心经营文学和诗歌四十余年，引导创建了一个诗歌流派——葡萄园诗派，他的对中国文学和诗歌的贡献的确是巨大的、杰出的。尤其在他晚年，文晓村致力于台海两岸的诗歌文化交流，曾经多次组团访问大陆并邀请大陆诗人访问台湾，不仅让大陆和台湾更深层次进行互动交流，而且繁荣了大中华的诗歌文化建设。文晓村赢得了祖国人民的信任和爱戴，也赢得了大陆诗坛的景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文晓村再次组团访问大陆，在访问西南师大中国新诗研究所时被聘为客座教授。笔者正是在那一天文晓村被聘为西南师大中国新诗研究所客座教授的十分隆重的受聘典礼上第一次见到文晓村的。当时我还是一位学生，一位追随恩师吕进先生从事诗歌研究的博士研究生。座谈会的时候，我看到文晓村先生给不少的前辈老师们赠送了他们从台湾带过来的书刊资料，尤其是送给当时因为抨击中学生教科书诗作陈腐而一鸣惊人的诗人毛翰的时候，文晓村说了一句“宝刀赠英雄”，给人很深的印象。座谈会上气分热烈，第一次听到诗人金筑的绝妙朗诵，第一次读到王禄松的精美短诗，当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而且心仪很久的诗人文晓村，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座谈会之后的短暂时间里，笔者与文晓村先生见面的时候笔者告诉他笔者是吕进先生的学生，他听后十分亲热，说他们是多年的好友，曾经两次邀请我的恩师赴台进行学术交流，告别的时候，给了他一篇笔者写的课程论文，就是那篇后来发表在《蓝星诗学》二00一年耶诞号上的很为文晓村先生所看重的论文《余光中是怎样成为中国当代大诗人的》，这篇论文正是经过文先生的努力才在被成为三大刊之一的台湾《蓝星诗学》上发表出来的，笔者对此十分感激。笔者还告诉他希望能够提供一些资料以便写一些文章。后来文先生果然寄来了许多十分珍贵的资料。我最早收到的就是那本著名的《文晓村自传——从河洛到台湾》，夹在书中寄来还有一封短信：“志富先生：九月十六日在新诗研究所匆匆一会，未及畅谈，临别握手，颇感沉重。遵瞩寄上一册拙传《文晓村自传——从河洛到台湾》，在繁重的教学中，或可增添一些茶余酒后资料，如果有兴趣撰写论文，需要他书时，请来信。容此，敬祝教学双安。 文晓村二000．十．四．”文先生不知道，我当年是全脱产专心攻博的，没有教学任务，更谈不上繁重，但当时笔者读到这样诚恳的信，受到的鼓励是很大的，所以马上去信说是想得到更多的资料。本来，笔者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还只是一个跟着老师求学的人是比较害怕跟名人打交道的，总觉得跟名人交往容易让别人看不起，自己内心是有一种自卑的心理的，没有想到文先生待我非常平等，第一次打交道就象是对待老朋友似的，当然，这也得感谢恩师吕进先生，由于我是他的学生，别人对他的尊重变成了对我的好处。
文先生接到我的信之后很快给我寄来了许多资料，包括他著名的诗集《九卷一百首》（诗艺文出版社1996年版），评论集《横看成岭侧成峰》（东大图书公司1988年版）以及他主编的《葡萄园诗选》（1982年自强出版社出版）、《葡萄园30周年诗选》（文史哲出版社1992年版）和《葡萄园诗论》（诗艺文出版社1997年版）等，他不仅寄来了这些里程碑似的著作，而且在书的扉页上写下了一些读之令人感动的话，一看就是对老朋友才能够说出的话。比如他在《九卷一百首》的扉页上写下了一段这样的话：“志富博士：这本书选自诗集《第八根琴弦》、《一盏小灯》、《水碧山青》、《文晓村诗选》，九六年出版，算是一本较全面的选本。近年有些风格不同的作品，尚待结集。文晓村敬赠二00一．一．十．”更令人感动的是，他还影印了一本他的《新诗评析一百首——写给青少年的》（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0年版），扉页上是这样写的：“这是二十年前的书，第二版，手边只有一套，书店也绝版了，请影印公司影印了一套。比原版放大了百分之二十。看起来比较清晰，我几乎舍不得送人，因你是吕进所长的高足、同仁，宝刀赠英雄，是我此刻的感想。文晓村敬赠二00一．一．十．”值得在此一提的是，文晓村是我国新诗史上较早注意到新诗教育的诗人，他编选的这部《新诗评析一百首——写给青少年的》在当时的中国是得了风气之先的，而且他选的作品都是一些写得十分健康、明朗的作品，而且具有中国文化的特质，很适合青年文化人格的养成，所以在当时能够得到许多青年读者的欢迎，年内多次再版，实在了不起。想起当年在客座教授授聘仪式上文先生给毛翰仁兄的那句“宝刀赠英雄”，而今笔者也得到了，真的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由此可见，文先生待我的确是好得不得了的，笔者收到这些宝贵的资料感动得不得了。一次见了师兄蒋登科，蒋师兄说，文先生给你那么多的东西，你可要好好写点文章。文章自然是该写的，而且应该写一篇长长的文章，可是我因为博士论文的纠缠，吕进老师也压得很紧，实在没有能够腾出手来比较仔细地研读文先生寄过来的诗文，但一有空笔者还是读过一些文先生寄来的宝贝的，后来针对文先生的一些著述，有感而发写过一点简短的东西，算是回报，文先生读后自然也是高兴的，有的还在刊物上发表过。但长的文章至今没写，这真的是有负文先生的厚爱和朋友们的期待了。本来这篇文章我也懒得去写，这些年写文章写得太累了，科研压力太大，常常力不从心。可是大年初一的晚上，文先生给我送梦来了，我梦见他给我办一个访问台岛的手续，说是让我乘船去讲学。在梦中我当真去了台湾并且受到了接待，等醒转来的时候才知道是一个梦。于是我不顾是大年初一二的时节，恁是将文先生生前给他寄的信从烦乱的什物中一封一封地搜检了出来，并搬来了他这许多年来给我寄来的那些珍贵资料，花了十数天的时间慢慢地阅读了，然后写下了这篇文章。当然，文先生以城待我，是不会逼我写文章鼓吹和宣传他的，文先生生前从来没有要求过笔者为他写文章，这同时下一些人花重金请人写文章吹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文先生生前对笔者的厚爱远不止上面提到的这些寄赠资料之类，他曾经给笔者许多的提携和帮助，当然也有指正。记得读博期间，因为笔者当时没有电脑，所以给人写信总是很凌乱的手稿，文先生接到我的信之后，很诚恳地建议我注意书信的美感，不能太随意，太草率了。他的信写得很诚恳，也很温婉，真是谦谦君子所写，连自己也给检讨进去了。不妨一读：

志富先生：
五月十四日来函敬悉。
《冬婴的诗》已转交主编台客，勿念。
我今年已七十有四，视力很差，有时候，连看报纸也得用放大镜。因此，拿起笔来，写字，写信，往往字迹潦草，恐怕为读信的人造成捆扰。看到你的老师吕进教授来信时，都是用电脑打字，漂漂亮亮，十分羡慕，而我，却是个电脑盲人，十分悲哀。
台湾有两位诗人，不论写信，投稿，字迹都是十分端庄典雅，他们是余光中和周梦蝶。余先生和我同庚，今年同是七十有四；周氏今年八十岁。前者用钢笔、水笔、原子笔，不论写信写稿，都是一笔一划，端正不苟，报刊编辑每多喜欢用原稿照相制版。后者更是用毛笔，瘦金体书写，成为友朋收藏的艺术品。希望吾兄也能参考。顺颂
教安
文晓村敬上
二00一．六．二．

听了文先生的训诫，笔者比较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后来给他的信也常常学吕进老师采用电脑打字。大概给他的烦恼少一些的了吧。
我后来经常给文先生寄信寄稿，文先生对待我的信和稿是每信必复，每稿必看，经常会及时地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对一些他认为可以在台湾刊出的稿件，他总是放在他领导的《葡萄园》期刊或者通过各种关系推荐别的一些朋友的刊物比如《秋水》或者《蓝星》上发表，尽可能地扩大影响。文先生虽然是诗人，但他有学问家的严谨和热忱，他的文章和著述也常常让人读来觉得是求实认真的很有学术价值的东西，他的学术眼光是很卓著的而且是高的。读了他的著作，笔者能够理解为什么他在美国加州世界艺术文化学院可以获得荣誉文学博士的称号，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他可以被国内唯一一家实体性的学术机构即设在西南大学的中国新诗研究所授聘为诗学客座教授。不客气地说，四十多年前，文先生能够同古丁先生等一起创建《葡萄园》诗社，创办《葡萄园》诗刊，提出“明朗、健康、中国”的诗歌路线，严厉地抵制并校正台湾诗坛五十年代后期以来形成的“虚无、晦涩和怪诞”的恶性西化之风并且取得相当的胜利，进而形成一个具有持续影响力的诗歌流派，这本身就体现出他们行为中的严谨、严肃的学术含量和学术威力，实践证明，文先生领导的《葡萄园》诗社走在了一条健康的诗歌道路之上。
1999年笔者在苏州大学文学院读博由于选修了一门台港文学研究的学位课程，课程结束的时候写成一篇论文《余光中是怎样成为中国当代大诗人的》，该论文运用了我的恩师吕进先生和英国诗人奥顿关于大诗人的条件的理论来写的，文章写成之后，主讲老师曹惠民教授评介比较高，给了95分的高分。笔者曾经拷贝了一份给编辑《诗双月刊》的香港友人王伟明先生，王先生大约嫌再次给我转稿麻烦，他先前曾经将我写的另一篇文章即评价毛翰仁兄的《20世纪中国新诗分类鉴赏大系》的长文《〈20世纪中国新诗分类鉴赏大系〉漫说》转给美国的一家叫做《新大陆》的诗刊发表，对我帮助也很大，但对于这篇文章反映比较冷淡，所以笔者知道再不能麻烦王伟明仁兄了。一年后，我上学的地点转移到重庆，在新诗所见到文先生，给了他这篇文章。文先生是个细心的人，但有时候因为年纪较大会忘掉曾经做的一些事，他本已经通过好友向明先生转给《蓝星诗学》了，可是他还写信过来说他将我的文章给遗失了。《蓝星诗学》二00一年耶诞号刊发笔者的文章之后，文先生和笔者都没有看到，过了大约一年，笔者在参加二00二年十月复旦大学和苏州大学联合举办的胡风诞辰百年暨学术研讨会的时候，从时任苏州大学文学院院长的王尧师兄那里才知道，该文已经发表了出来。王尧师兄是个大忙人，不过他虽然忙但还是答应我帮忙问台湾方面要一本该刊物，过了很久终于才拿到了。笔者知道文章刊发的消息之后马上给文先生去了一封信，让他帮忙讨一本刊物，又等了一段时间，终于在2003年春节之后收到了文章的复印件，文先生自己也没有能够拿到刊物。文先生对笔者的这篇文章评价甚高，还专门复印了10份作为新年礼物发给葡刊的台北同仁。文先生在信中写到：

志富教授：
大作《余光中是怎样成为中国当代大诗人的》，早在二00一年耶诞号《蓝星》诗学十二期已经刊出。因该刊虽继承了早年的《蓝星》诗刊，但因近年是因私立淡江大学中文系主编，他们对外没有发行管道。只在校园内流通，我一直没有看到。因你来信提及，我寄信给该刊主编赵卫民教授，请他直接寄给你，不知收到否？这个影印本，是由《蓝星》八年前的主编向明弟寄来的。昨晚，我又仔细拜读了一遍，深感吾兄的用心用功和胆识。这篇论文不仅旁征博引，立论有据，而且建立了自己独立深广卓越的见解，令人敬佩。我昨晚打电话给向明兄，一则道谢，一则也说出个人的敬佩。他说，他也要再看一遍。
今天，我把此文拿去影印店稍稍放大，影印了十份，一份寄出，一份留存，其他八份，于元月九日赠给来我家聚会的葡社同仁，当作借花献佛的贺年礼物。真的，好文章要请大家来分享。这封信恐怕要年假之后才会到达。
祝春喜
文晓村拜上
二00三．二．廿八

笔者读到这样的信真的好感动，文先生对拙文的评价之高令人感动。感动之余笔者写信给文先生希望葡刊也能够刊发一下该文，以便扩大影响。当然，笔者之所以想在《葡萄园》诗刊发表该文，还有一个不便给文先生提及的原因，那就是发表该文的原刊《蓝星诗学》没有国际刊号，笔者在学校算不了科研成果，学校的科研压力比较大，而《葡萄园》有正规的刊号，可以作为科研成果登记在个人科研工作量上以便减轻一点压力。结果文先生写了一封这样的信给笔者：

志富教授：
二月十五日信敬悉。
《蓝星》诗刊在台湾号称三大老诗刊之一，人才济济，但诗刊形式却因人而变，从覃子豪主编时之季刊（只出了几期）、选刊，到夏菁等人改为诗页，断断续续，八十年代，由九歌出版社发行，出版了三十二期季刊。近年是由淡江大学中文系主导，也是书生办刊，不善发行。但其地位仍在。不能重刊他们发过的稿子。
我近年自觉记忆力愈来愈差。你那篇《余光中是怎样成为中国当代大诗人的》的专论，我是交蓝星前任主编向明兄转交淡江的，因为看不到《蓝星》，以为遗失了。给你寄影印件的同时，我曾加印了十份，分赠葡萄园台北的同仁，让大家分享你的研究果子。
我目前在写一本回头看自己诗路的小书，56篇文稿已脱稿，也许下半年能成书。届时再请你指正。祝
教安
文晓村
二00三．三．十七．

原来如此。看来笔者小看《蓝星》了，原来《蓝星》是一个没有刊号的大刊，这在大陆简直要成为笑料了。如今大陆，有刊号的刊物也分成三流九等，而且等级森严，而且评职称评级都与所谓的刊物级别挂钩，弄得民怨沸腾，刊物级别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不过笔者很感动，因为文先生的那种对朋友刊物的尊重。
文先生对人对事永远是谦谦君子，笔者在文先生生前也曾近距离地面见过他几次，每一次都让人觉得亲切，他对人的态度永远是诚恳的，具有典型的温柔敦厚的气质。文先生的形象一眼望过去真的会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而他自己也写过一首诗，题目就叫《木讷的灵魂》，诗的最后一节写道：“在木讷的深处/不死的灵魂　恒然存在/一如大戈壁的沙漠之下/隐藏着一条塔里木河/幽幽地　微微地/奏着神秘的音乐”。文先生的人生道路和诗歌道路可以说是十分明确的，他要做一个中国的具有传统美德的人，他要写具有中国的审美情趣的诗歌，所以他时时处处彰显着木讷的品质。孔子说：“刚毅木讷而近仁”，文先生就是这样一位“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仁者，而他不仅是一位仁者，因为他还是一位诗人，一位给世人创造出了具有巨大审美价值的诗歌作品。文先生的作品是明朗的，他反对晦涩，他对待读者的态度是亲切的，温和的，但文先生的作品并非白开水，他常常能够调集比较丰富的美学手段比如比喻、象征等等让诗意含蓄的手段将诗歌写得美仑美奂。当然，文先生就气质上说，他不是那种能够撞响洪钟的人，他不是李白、杜甫，也不是雪莱、拜伦、普希金，文先生的诗歌在台湾也决不在余光中、洛夫的影响之上，文先生对诗歌的感情是小桥流水式，不是大江大河，笔者读过他的著名的《一盏小灯》，该诗是他对待诗歌的感情写照：“在荒漠的旷野/野狼的嗥叫　令人毛发耸动/远方　那一闪/　　　荧荧的亮光/可是一盏小小的灯？//在深夜的海上/黑色的风浪　撞击着水手的心/远方　那一闪/　　　淡淡的亮光/可是一盏小小的灯？//在浓雾的岛上/风平浪静　星儿也跌入梦境/远方　那一闪/　　　蒙蒙的亮光/可是一盏小小的灯？//纵然是白昼/都市和乡村欢笑般的/炫耀着春花秋月的风景/我的心灵啊　依然渴望/那一盏小小的灯//而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那一盏梦幻的小灯/是永远无法接近的/便只有默默地/把心贴了上去”。文先生一辈子将心贴在诗歌事业之上，苦心经营出一个诗歌流派，一个发表了数万件作品的诗歌刊物，培养出许多中国诗歌事业的接班人，在中国新诗史上肯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秋水》诗刊主编涂静怡前辈说他在人格上“完美无瑕”，从来不通过“否定别人来成就自己”。（参见涂静怡：《圣诞的远行——悼念文晓村老师》，《秋水》2008年元旦出版第136期）文先生在人格上的确如此，他对别人总是温厚的，慈爱的，善良的，他常常为别人付出而且从来不给人以为善良而善良的感觉。记得文先生在《人物速写（1）》中这样写道：“许多人/都把人生的美德/当成一种装饰品/象富人的珠宝，向人炫耀//而你去把那最好的部分/深深地隐藏在心底/移入海底的珠贝/给美，一种不可衡量的深度”，自然，文先生这里写的不是他自己，但他与这种人惺惺相惜，常言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文先生自己也是那种不向人炫耀美德的人。不向人炫耀美德，正是中国人的一种美德，做好人好事不留名才是真正地做好人好事。前面说到文先生为人处事从来不通过“否定别人来成就自己”。不通过“否定别人来成就自己”，这在许多人都是困难的，许多人都是通过现否定别人再肯定自己的，人是很容易由自尊走向自傲的，文坛诗界当然不象政治、经济界那样是名利场，但文坛诗界似乎从来就没有太平过。一些人常常将另一些人说得一文不值，有时简直是骂得一文不值。以文晓村为首的葡萄园诗群也曾经遭到过这样的谩骂和否定，但文晓村领导的葡萄园诗群却能够以德报怨，对一切的有成就的诗人都给予相当客观的评价。当然，文先生的不否定别人并不是说他是一个和事佬，你好我好大家好，文先生的为人为文是有原则的，他爱憎分明，明辨是非。文晓村的诗歌写作也常常是这样，他的诗歌很好地继承了中国几千年以来的诗教传统即风雅颂的优良传统，对真的、美的、善的事物，极尽歌颂之能事，对假的、丑的、恶的事物，毫不犹豫地批判。笔者很喜欢他的一些揭露、批判和讽刺现实生活中一些丑恶现象的诗。《猪不是人》就是这样的佳作：“评论家说/猪吃得太肥/是由于贪/由于懒//所以被骂 被杀/甚至千刀万剐/都是天日昭昭/理所当然//对于人间的/贪而肥 肥而懒/上帝却闭着眼睛说/他没听见 也没看见”。诗人向我们揭露了人间的“贪而肥 肥而懒”现象进而进行了批判，这能够引起我们的警醒。现在全球性的贫富悬殊化差不多是引起社会争端和矛盾斗争的主要原因，而且为富不仁的形象加剧了种种矛盾和斗争，而这种矛盾一旦激化起来将是毁灭性的，感谢文先生，他的这首诗的价值已经能够超越诗歌本身的价值。《茶与咖啡》也具有相当的现实主义诗歌艺术的品格，很为笔者所欣赏：“品茗 视为/落伍的象征/饮茶 竟是/中国的神话//君不见/水源地山坡上的茶园/正大片大片地/遭到铲平//且看/高而富球场/贵宾室内/要员们人手一杯/岂不都是 咖啡”，茶是中国文化的象征，这本来是优秀的，生态的，可是茶被一些腐败堕落分子视为落后的象征，这是令人痛心的一种现象，诗人为我们揭示了这一现象，很好地鞭挞了那种一心向往西方生活的贵人。从这样的诗可以看出，文先生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他写出的是真正维护中国的优秀文化的诗，这样我们可以理解葡萄园六字真言诗歌路线中“中国”的真正内涵。当然，葡萄园提倡的“中国”意识和“中国”精神，并不是要与整个世界的悬隔，文先生在《给南美的明秋水——致海外诗人之三》很好地表明了这一态度：“如果把移民/当做民族的婚媾/当做中西文化的交流/且承认 生母与养母/都是母亲 便毋须把眼泪滴在拉那河的涨潮中//只要 永不忘记/中国 是我们的母亲/她比任何地理教科书上的名字都美丽/她比任何历史教科书上的名字都芳馨//只要 永不忘记/中国 是全世界华人的根/我们的血肉/都是来自于中国的土地与河流//且让我们认定/我们是 国父的信徒/迟早 我们的脚步/都是迈向世界大同的道路/纵然必须入籍 归化/也无损于中国的骄傲与伟大”。在后殖民时代，在大移民的时代，怎样对待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中华，又对他民族，他国文化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这的确是一个麻烦的问题。文晓村的这首诗给我们提供了一串金钥匙，他的“生母与养母/都是母亲”的理论具有可操作性，具有相当的价值和意义，感谢文先生，真是高啊！文先生所坚守的葡萄园六字真言诗学路线中的“健康”的诗学内涵在笔者看来就是要在诗歌作品中彰显一种健康的正常的符合人性人情的认识，社会的运作有时候往往与人性人情的正常状态相左，有时甚至背道而驰，诗人的任务就是要提醒社会，这是不正常的，不健康的，请改正吧。当然指出社会的弊端，请求改正有时候是吃力不讨好的，所以圣人之言是鼓励这种行为的，这就是为什么孔子要用“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这样的肯定和赞扬的话评价《诗经》的原因。文先生的《蝗虫与木马》虽是讽刺之作却是无邪之诗：“据说/有一种神秘的沙盘/曾经对两岸直航/作过种种的推演//第一种推演/是非常中国式的/如果海峡的天空一旦开放/几百架米格机/跟在民航机的后面/象蝗虫一样/铺天盖地飞来/台湾怎么样？//另一种推演/则极富西洋神话的色彩/飞机的肚子看起来/有点像木马/一旦开放直航/古典的木马屠城记/会不会在台湾再版？//不懂沙盘的小老百姓/谁还敢再谈直航/只有悄悄地闭上嘴巴”，不让直航，这正是不健康的心态的展现，诗人要突现的是一种可贵的健康心态，但这种心态遭受到一种莫明其妙的压制，但我们从诗人的诗毕竟可以看到这种心态的展现。当然葡萄园诗派所彰显的健康还包含诗风上的意旨，葡萄园反对晦涩，虚无和怪诞，晦涩、虚无和怪诞当然就是不健康的。通过读文先生的诗，笔者终于懂得了什么是“明朗、中国和健康”的诗歌创作路线。
上面无意识中谈到了文先生的诗以及对他的作品的评价，下面继续谈文先生对我的帮助。文先生由于出生在一个兵荒马乱的灾难性的时代，他的文化水平其实并不高，他没有接受过多少正规的学习教育。可以说，文先生是一个主要地靠着自学而成才的诗人。他可是一个终身学习者，可谓学而不厌。当然，文先生不仅是那种乐意学习的人，而且也是一个乐意传授的人，他曾经在台湾的一个中学长期从教，天天过着一种“传道、授业、解惑”的生活，可谓“诲人不倦”。文先生不仅乐于指教人，而且善于指教人。笔者之所以能够感觉到文先生的帮助，这其中的主要原因还在于文先生是那种敢于指教人的人，而且他的指教令人心服口服。笔者曾经由于感觉到文先生的亲近和乐于助人而且仗着文先生对我的文章的赏识，常常一有文章就寄给他。有一次我一口气寄了好几篇文章给他，文先生跟以前一样对我的文章依然是赏识的，但他很快来信提出商榷，连错别字也给我改正了过来。下面就是那封让人感动的信。

志富教授：
来信及所附几篇论著创作均已仔细拜读。在繁重的教书之余，能有这么多作品，令人敬佩。尤其《最好的比较文学学术著作——方汉文〈比较文学高等原理〉读后》和《从历史和比较的视角看英语诗歌的意义》二文，分量更重。《从》文，拟转台大外文系《中外文学》月刊，看看能否把他们的门户敲开？《最》文暂时还未想到适当的对象。唯该文的题目用《最好的……》这样一个定性极点的形容词，是否会引起争议？值得思考。如果用一个比喻或象征的词语，会含蓄些。其次，第一段概述《比较文学高等原理》一书的作者用“……不是瞎子摸象式地从印象和纯感性出发得出随意性很大的结论的一个学者”以否定负面而肯定正面的论述方式，以及接着又“不能不说他对整个人类的历史文化的把握有时也是梗概的甚至有时还有些粗疏的……”这个语气和标题的《最好的……》也似乎不甚适宜。还有，最后倒数第二行说，“自然，他的为人也是不错的”，用“不错”一词来评价其为人，有居高临下之势，跟“穆穆如春风的长者”的称颂，也有出入。因为“不错”的称许，只是“尚可”，“尚佳”而已。当然，我这样挑剔，硬是“吹毛求疵”，供你参酌，不一定对。
《陶渊明的意义》将转交《葡萄园》诗刊159期（八月份）用。
《唐太宗搞承包》，很有讽刺意味，但“搞承包”这个词语，在台湾绝大多数的读者都不懂。应在大陆发表较宜。唯就诗艺而言，文字是否松散了些？
另有几个未校出的错别字列举如下：《从历史……》文第一页倒数第九行最末一字“狠”应是“很”。第三页第六行“惠特曼是”的“是”字应删。第八行“才佩称”的“佩”字应是“配”。第十九行“特别史”的“史”字应为“是”。
《最》文第一页倒数第十三行 “却不尽是”的“尽”应是“仅”。第三页第四行“写到”的“到”应是“道”。
《我教故我在》第一页倒数第八行 “还把的父亲”的“还把”下漏一个“我”字。第二页第一行“拿来不走”多一个“来”字。第二页第十六行“恁买了”的“恁”字应是“她”字。
《难忘的正觉禅师》第二页第四行“说到”的“到”应是“道”。
《我教故我在》和《难忘的正觉禅师》两篇散文，或谈师教，或忆友谊，情真意切，读来如见其人，应在大陆一般文艺性刊物上发表。对台湾的读者来说，会显得遥远而有些“隔”。
近来两岸都在为非典（台湾叫SARS）而苦,宁波应该没有染到吧?
最近在读令师吕进先生的大著《对话与重建》,其中读到《余光中的诗体美学》，便想到你的宏文《余光中是怎样成为中国当代大诗人的》，一谈诗体，一论内涵，相得益彰。我曾将你的宏文影印了十份，分赠《葡萄园》诗社台北的同仁，让大家了解大师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余略。祝 教安
文晓村敬拜
二00三．五．廿八．

读了这样的信，笔者直感到我们的文先生就是孔夫子那样的人，他自己学而不厌，他看笔者的一些东西也是怀着虔敬的学习的心的，同时他独具慧眼常常能够看出不足和缺点来，这就叫做诲人不倦。笔者收到信后，很快根据文先生的建议对文章作了修改，得到的益处是很多的。
一次笔者在《中国教育报》上看到一篇非难新诗的文章，有感而发写了一篇驳难的短文，文章寄去之后，很快收到告诫的信：

志富教席：
十月二十日手书及附件《新诗惹谁了》一文日前收到，仔细拜读了两遍，知道你每周上十六节课又要阅读大量的书，还忙中为新诗受人误解而抱不平之鸣，令人敬佩。
但我直觉地想到，以你的学术立场及地位，似乎没有去碰这些惹来一身臊味的问题，因为你批评了他，他若知道再来反驳，没完没了，何苦来哉！类似你看到谭某人写新诗的文章，我在某些刊物，甚至是新诗杂志上，也读到过，还有要我交《葡萄园》转载的，我都一笑置之，不作理会。你在教书之余，时间是何等宝贵，不必花时间，费精神，不必去碰那些枝枝节节的问题，那些问题，让那些吃饱肚子没事干的人去吵好了。你应该把目标放的更高更远些，在重要的研究建设上用功夫，庶几会对中国的诗坛作出更大的贡献。我这样说，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虽然只见过一次面，好象很有缘。有缘人岂能不说真话？愿你参考一二。顺颂
教安 文晓村拜上

二00二，十一，九

文先生真是高人啊！他劝我大处着眼，不要计较那些枝枝节节的问题，这对笔者的确有着警醒的作用。笔者听从了他的建议所以博士毕业之后，又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继续完善我的博士论文，终于有了一些引人注目的成果。当文先生看到我的成果出版，他惊喜地不得了，比自己的书出版似乎都还要高兴。当他收到我的诗集《掌心是海》一书的时候，他写来了这样的信：

志富教授：
今天是二00四年的最后一天，我有一首小诗《岁暮问》，在《联合报》副刊刊出。另外，赖益成诗弟帮我制成了明信片，寄上一张，表示贺年、祝福。
你在重庆给我的新著诗集《掌心是海》，因当时我们还要去郑州、青岛、威海参访，不方便随身携带，而托研究所一位同学帮忙代为邮寄。阴错阳差，迟了两个月才收到。这段时间，为应付几位朋友出书写序，直到日前，才展读你的大著。我先看了你的《后记》、《代自序》和蒋登科所长的序文，也翻看了一部分诗作，令我惊讶，竟有238首之多！还有一首为我而写的诗，令人感动，又感惭颜。只有说声：谢谢！我想把它影印下来，交给台客，请他决定是否发表。论文《简论诗的美学使命》，我给了《秋水》诗刊，主编涂静怡小姐说，拟在二00五年四月号发表。届时，我会转寄给你。余暂略。祝
教安
文晓村
二00四．十二．卅一．

笔者收读了文先生的信和诗歌，心底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尤其是他的那首《岁暮问》激起了我的心底和笔底的波澜，笔者很快写了一篇短文对该诗进行了解读，文章不长，不妨一读：

简析文晓村的《岁暮问——兼致海内外诗友》

文晓村是我的前辈文友诗朋中那种有着血性的敢于“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老诗人中的一位。他一生坎坷，热爱祖国、热爱人民，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为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对祖国和他的家乡河洛中州大地的侵略，曾徒步赤足在冰天雪地地行军八十余里，为了抗击美帝国主义对祖国和他的家乡河洛中州大地的邻居北朝鲜的侵略，他曾参加了进行了实际战斗的抗美援朝志愿军，而最后困居异国荒山野岭以野菜果腹经年后又在煎熬中渡过了一年十个月的战俘生活，最后被送往台湾岛，继续过着困苦和屈辱比如多次对他的所谓感化教育以及行政级别低、工资待遇低的生活。文晓村而今已是快近八十岁的老人了，许多年前就写好了遗书，但文晓村好似“持节云中”的古代义士苏武，在台岛一呆五十年而不失其节、不改其志，只不过苏武当年是在北海放羊，而文晓村却是孤悬海外的台岛教书、写诗、办《葡萄园》诗刊，苏武过的是搏击、拼杀的一生，文晓村过的又何尝不是搏击、拼杀的一生。而今台独势力又猖獗于台岛，年近八旬的文晓村老人又挺身而出，勇毅地与之进行斗争，表现了他的一颗难能可贵的爱国心。《岁暮问——兼致海内外诗友》就是一首表现了诗人的气节和操守的诗，就是一首表现了诗人要与阻挠祖国和平统一的台独势力作坚定的斗争的意志的诗。我们不妨在此一读：

岁暮问
——兼致海内外诗友

日历已经翻完了十二月
阿里山的天空
并无一星雪花的影踪
为什么我的心底却在
轻哼：渴饮雪
饥吞氈
那遥遥远远的歌声
只是弄不清，台湾
与北海，该如何定位
五十年与十九年
该如何算长短
白发苍苍的牧人啊
何时你才会为自己
画下一个圆圆的句点

这就是文晓村，这就是他的气节和操守！诗人的这首诗是感人肺腑的，诗人有沉郁顿挫的情感，诗人有宽厚深邃的思想，诗人有一颗能穿越亘古的历史和苍茫的现实的诗心，他的这颗诗心是金子一般地珍贵的，我想如果当年苏武能活过来，是一定会与诗人文晓村相拥而泣的。诗人在这首诗里以设问的方式表现了诗人的忧患意识和历史责任感，这也是难能可贵的，诗人写：“那遥遥远远的歌声/只是弄不清，台湾/与北海，该如何定位/五十年与十九年/该如何算长短/白发苍苍的牧人啊/何时你才会为自己/画下一个圆圆的句点”，这些诗句可以说都是能够“感天地、泣鬼神”的好诗。
文晓村是笔者的前辈，也是笔者的忘年交好友，他对晚辈的提携和爱护，我曾写进一首题目就为《文晓村》的诗里，该诗已经收入笔者的拙集《掌心是海》里，这里就不再抄录了。笔者想说的是，像文晓村这样的前辈诗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是直接用他们的生命和灵魂在工作、在学习、在搏击和拼杀，所以他的诗才有了生命和灵魂的价值，他的诗就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诗不朽，也就是他的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人格不朽。自然，在诗上，文晓村算不上大家，他的地位恐怕是不能与余光中、洛夫等大诗人比的，但他的人格是可以与任何一个海内外的大诗人比的。当然，文晓村一生还是写出过不少脍炙人口的、经典性的诗作的。至少他的这首《岁暮问——兼致海内外诗友》可以成为中国新诗史上的经典之作，文晓村已经有诗作被选入了学生课本，让广大中小学生受益，我想他的这首也应该选进去，以增强学生的爱国主义教育。

文章写成之后，很快寄给了文先生，文先生看了很高兴，这样回信：

志富教授：
二月五日来信及附稿收到。谢谢你对《岁暮问》的赏识，这是二00四年唯一尚感满意的小诗，被你一语道破，说中了我的无奈。评文已交给台客诗弟，五月166期应会刊出。
你的勤奋学问，理论创作，如涛如火，令人敬佩。目前，三十八岁的中年，正是诗人作家攀登巅峰的岁月。相信你会有一番大作为。由你为友，我也引以为荣。
《葡萄园》165期二月出书，刊有你的一首诗《牛汉》，是我从你的诗集中抽印出来的。因为牛汉也是我所尊敬喜欢的诗人。十年前，在北京一次聚会，曾经有一面之缘，可惜时间太短，未能多谈。二000年，我编《中国诗歌选》时，曾选了他的《抄诗》，并写了点评，表示我的敬意。
你在诗集中写的《文晓村》，我也读到了，愧不敢当，只有谢谢。
我在春节期间，编了两本评论集，希望今后能出版。余略。祝
教安
文晓村
二00五．二．廿．

拙诗集《掌心是海》出版以后，意外地收到一些爱诗的朋友的喜爱。记得本院的卢良明先生总是当着笔者的面夸奖我的一些作品，他甚至写了一首诗来表扬我。我看后觉得很喜欢，马上想到将它发表出来。正巧我的一篇文章在《文艺报》发表出来了，是谈诗歌教育的，一起寄给了文先生。一起寄给他的还有恩师吕进先生给我的博士论文《诗心与现实的强力结合——七月诗派研究》一书写的序言。文先生认真阅读之后回复道：

志富教授：
三月十一日来信及附吕进教授序文，卢良明教授的诗，《文艺报》剪报，均于日前收到，勿念。
吕进教授序文，已转台客诗弟，也许能在五月份《葡》刊发表。卢良明教授的诗，有如诗论，诗质则较弱，不若以诗评方式发表，更有意趣。我把它重新加以剪贴，成为不分行的诗评，也象散文诗一样，十分精彩。其中，我只将前段的三个“你”字删去，变成第三人称，更客观，更有说服力。本想立刻转交台客，五月份发表，但转念一想，应该征求作者的同意比较好。请转告卢教授，如蒙同意，再寄来。
吕教授的序文，对九叶和七月诗派的看法，高瞻远瞩，令人敬佩。
大学教书，每周十六节课，又有论文要写，真是十分辛苦。但以你三十几岁的精力，学养，应该还是可以挥洒自如的，只是每天多少要些运动较好。尤其写作时，不能坐的太久，以免像我七十岁以后才发现脊椎骨弯了一节，造成腰疼的老病。
你在《文艺报》刊出的论文中所提的论点，尤其强调孔子“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十大“立人”品格的陶冶，和对当前中学新诗教材的重视，我由衷地认同，也很钦佩。
二十五年前，我在台北市担任中学教师时，有系统地为青少年选编并加评析的《新诗评析一百首》，编选原则之一，就提到“内容健康，富有情趣，有益于青少年思想情操之陶冶者。”这里的“思想情操”就是陶冶人格的诗教。一年之内，发行三版，造成诗坛小小的轰动。可惜第三版改由一家官方出版公司发行，由于官僚主义作祟，三版后不再发行，想收回版权改由别家再版而不可得。不过，影响所及，后来诗人羊子乔、落蒂、萧萧、蓉子等，接连推出《中学白话诗选》……等等，总算为新诗做了一点事，亦不无安慰。
前几年，由《星星》诗刊引发的新诗教材的争论，目前已有部分调整，很不容易。今后如何在正式教材之外，继续选编新诗的辅助教本，十分必要。
这方面，大陆似乎已有不少选本，昨天，我就接到西安一位诗人（也是中学教师）王式俭先生寄来，他和张月霞两人合编的一本《中国新诗英华》，选了自胡适以降两岸68家81首作品，诗后有作者介绍和点评。编辑方式，是以年代为序，未能依诗的题材或写作观点作系统分类；点评部分也只有三言两语，甚至只有一句笼统的说白，对写作技巧表现方法显得十分薄弱。如果你能约一两位有共同志趣的诗人，作有系统的分类选诗，提出有关写作方法技巧的评论，必然更为可观。
《秋水》诗刊主编涂静怡已将你的论文寄给我作了校对，四月份会出版。到时她会直接寄给你。匆此。祝
教吟双安。
文晓村
二00五．四．三．

文先生的信写得很有学术水平，他在许多方面都是明眼人，笔者得到很多教益。笔者在征得卢良明老师的同意以后很快将稿子又寄给了文先生。文先生回信说卢老师写的那篇东西很快将要刊出：

志富教授：
卢良明教授评大著《掌心是海》的短文，已交给台客诗弟，将于八月份出版之《葡》刊167期发表，请转告卢教授，谢谢他。
吾兄评拙诗《岁暮问》一文，将于本（五）月出版之《葡》刊166期刊出，文中有句“……台独势力猖獗……”，因在台湾太敏感，弟改为“某种势力……”，乞谅。兄文将《岁暮问》誉为“经典之作”，愧不敢当，只有诚挚的谢谢。
余略。顺颂
教安
文晓村
二00五．五．十一．

文先生的回信有谈到我的那篇短文，短文发表后，文先生马上寄来了剪报：

志富教授：
《简析文晓村〈岁暮问〉》大文，已在《葡》刊166期刊出，先将剪报寄上，请收存。再次谢谢。诗刊将由社方寄出，因系平邮，大约到六月中旬才能收到。
余略。祝
教安
文晓村
二00五．五．十七．


大约二00五年下半年笔者忙着出版并发行《七月派诗人论》一书，所以渐渐地与文先生的通信稀少了。但笔者的书拿到之后很快寄到了台湾。当他收到我的诗论集《七月派诗人论》一书的时候，他写来了这样的信：

志富教授吾兄：
由涂静怡小姐转寄来的大著《七月诗派诗人论》，今天收到。我先看了目录，正论22章，论及的诗人二十一家（其中绪论及胡风诗歌略论是胡风其人其诗的全面几乎是大论是大著的基本论），单看这个目录中列出的名单，便已给人重量级的感觉了。我连绪论没有看完，就急急给你寄这一短函，可以说明我心里是多么激动。这本书我会慢慢的把它看完的。相信它会给更多滋养。
顺便寄上近来出版的两本书：一本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是近十多年论及大陆诗人的结集；另一本是内人邱淑嫦的摄影集《拈花惹草》，我配了一百多首小诗，供你一笑。顺颂
教安
文晓村敬上
二00五，十二，十九。

观选战有感

——兼迎好犬年

文晓村拜
为了一把椅子
他们甜言蜜语
舌粲莲花满天飞
不管是葱还是蒜
但求能当选

他们更善于使用暗器
常常怒目金刚眼睛喷火
一旦看见了腐物
就像食死鸟一样
紧紧地咬住不放

战火熄灭时
有人抢到了椅子
有人大葱变成蒜
可怜的新台币
在灰烬中 哭泣

2005年12月3日

由于《七月派诗人论》出版以后各方面反响比较好，笔者正筹备《诗心与现实的强力结合——七月诗派研究》一书，准备将我的博士学位论文与已经出版的作家作品论合在一起印一本书，也想能够在台湾找一个出版社印一下，书名稍微改动一下叫做《七月诗派研究与鉴赏》。笔者请求文先生帮忙，得到他的积极支持，他写来一信：

志富教授：
元月23日来信敬悉。得知大著《七月派诗人论》，各方反应强烈，很为你高兴。这也是可以预期的反响，非但为当代诗坛所重，也将为历史，为七月派诗人立金石传。你的心血也不会白费。
《轻》集相赠，能有部分过目，便足堪慰。《拈》集能得到家人，尤其孩子的喜爱，也是我的预期和希望。我知道，你很忙，忙才有快乐，才有意义。
《七月诗派研究》，若有打字稿，请影印一份寄来。文史哲负责人彭正雄先生，是老友，以前我曾介绍古继堂的《台湾新诗发展史》、《台湾小说发展史》等书给他出版，二书均有再版，古继堂也拿到一点稿酬。但近来台湾文学市场十分不景气，他的小本经营非常辛苦，台客的书是自费，我的《轻》集是以购买二百本书为回馈。我的另一本以评论台岛诗人为主的《雪白梅香费评章》，则是由台湾商务印书馆，于本年元旦出版，没有稿酬，但以定价百分之十售价，每半年结算一次支付版费为条件，能卖多少不知道，但至少自己不必花钱。三个月前，我曾介绍郑州大学教授樊洛评议本已在大陆出版的《当代台湾女性小说史论》，获得签约出版。你的《七月诗派研究》，我也想介绍给台湾印书馆，该家出版社是原上海商务印书馆遣来台湾的老字号，出书范类甚广，对文学理论也颇重视。我想，成功希望很大。
匆此，祝
教安
文晓村敬上
二00六，一，七。

由于打印稿邮寄太贵而且太慢，由于我将书稿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发给了赖益成仁兄，请他打印以后转给文先生。书稿读到后，文先生马上打电话给台湾一家著名出版社推荐，电话之后，还写了一封十分诚恳的推荐书，不妨两信一起读：

志富教授吾兄：
大著《七月诗派研究与鉴赏》，已由《葡萄园》诗刊发行人赖益成诗弟将CD原稿打印成册,A4纸型共248页,六十二万多字，我只看了前面两章，便电话向台湾台湾商务印书馆推荐，今天下午，并写了一纸推荐函给编辑翁慧君小姐，如果他们愿意出版时，会和你直接联系。我希望成功。
去年八月，我曾推荐郑州大学教授樊新著《当代台湾女性小说史论》给商务印书馆，本年三月已出版。
我的推荐函影印件附后，请过目。顺颂
教吟论三安
文晓村
二00六，五，廿六。

翁慧君小姐：
寄上浙江省宁波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兼跨文化交际研究所副所长钱志富先生新著《七月诗派研究与鉴赏》原稿一部，请审阅。
该书是作者数年前在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去年易名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博士班毕业的论文，全书正文三十章，附录十三篇，书前有吕进（曾任西南师大中国新诗研究所所长长达十八年，现为西南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重庆市文联荣誉主席；一九九八、九九年，曾两次应台湾中国诗歌艺术学会邀请，来台出席“两岸诗刊、和两岸女性诗歌学术研讨会”）教授序文《说不尽的白色花》。全书约六十二万多字。是研究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中七月诗派第一部最有系统的专著；也是台湾学者因资料不足，疏于研究的论著，值得向台湾的诗人、作家读者所介绍。
如果因为篇幅太长，我愿建议只出版正文三十章，附录（约八万多字）可删除，或以上、下册方式出版。请考虑。即颂
编安
文晓村
二00六，五，廿六。

文先生是热情的，也是细心的，他给晚辈尽心尽力地做了很多的事情，尤其是推荐我的书稿在台湾出版，虽然后来我并没有收到出版社的联系函，因而在台湾出书的希望也随即落空，可是每每想起文先生对我的帮助，心里还是十分感激和温暖的。笔者博士毕业之后到了一个忙得死人的地方来工作，一个人要干好几个人的活，诚恳地说，这么大的压力也没有将笔者压垮，这其中的秘密就在于有文先生这样的前辈在默默地鼓励着、支持着，文先生身前一直视笔者为知己，一直对笔者进行最大程度地赏识。
值得一提的是，文先生还给笔者的一篇短文给了一个奖，这让笔者也十分感念。笔者在新疆写作博士论文期间，由于读了袁行霈的一本谈古代诗歌的书颇有心得一口气完成了一篇文章《仁心•善感•静观——论做诗人的三条件》，文章不长大约只有三四千字的样子，写成之后笔者很快将这篇短文也寄给文先生了。文先生收到后十分欣赏，马上转给台客主编，后来这篇短文章在《葡萄园》第151期（2001年秋季号）发表了出来，那可是我在葡刊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感谢文先生，感谢《葡萄园》。再后来赶上《葡萄园》诗刊40周年大庆评奖，该文胜出获得该刊40周年庆诗歌评论奖。文先生亲自撰写了评语：“作者由王国维的境界三说，进而提出，作为一个诗人，必须具备仁心、善感、静观三大条件；并对此三大条件，提出了相当深入的探讨，进而构成一种具有独特见解的诗歌艺术论，值得给予肯定与鼓励。”笔者撰写了获奖感言：“《葡萄园》诗刊乃当下华文诗界知名、资深大刊，苦心经营四十载，深受海内外诗家敬爱。小文《仁心•善感•静观——论做诗人的三条件》曾刊于该刊二00一年秋季号总第一五一期，闻其获诗歌评论奖，深感、倍感、大感荣幸。本人自八十年代中期志于诗以来，对诗神缪斯情有独钟，热爱有加，曾‘为伊消得人憔悴’，曾为伊‘历尽苦难痴心不改’，曾字字血声声泪地歌哭、歌唱。诗之路是穷人之路，诗之路是杜鹃泣血之路，诗之路是守护文化命脉之路。诗之路从来不平坦，不顺畅。小文为文晓村先生所领导的《葡萄园》诗刊同仁所识、所赏，坚定了本人沿着这样的诗之路走下去的信心、决心和耐心。借感言之机，在此祝诗心、诗运、诗魂、诗道大兴！” 《葡萄园》十分重视他们的四十周年大庆，也十分重视应该给予奖励的那些发表在《葡萄园》诗刊上的经典性诗文，不仅为这些诗文印制了精美的专辑《心灵的献爵——葡萄园四十周年庆诗奖得奖作品专辑》，而且还订制了精美的纯金奖牌，当然也有奖金，而且还要专门组成授奖代表团到各地为获奖作者授奖，这的确算是一件盛事。
可惜的是，笔者刚到新的工作单位，没有人缘，本来联系可以由新单位代为举行一个比较简单但隆重的典礼，但联系过程中主管的领导不够热心，大概他们得到的奖励过多，习以为常了的吧。所以笔者只是通过邮局接到的这些奖牌和奖金。读者可以从文先生的两封回信中了解当时的一些情况，也知道文先生为了给我授奖付出的努力：

志富教授：七月二十八日来信拜悉。
恭喜你博研毕业，获得博士学位，又已宁波大学外语学院任教。这是艰辛奋斗的结果，非常值得安慰，祝福。
葡社本年四十周年庆，因为发行人赖益父亲过世，家族要办丧事，他身为长子，身带重孝，不便到任何人家中或公司去，诗社原定出般的两本诗选（一本由十年内的诗刊中选出来，每位作者选诗一首为〈不惑之歌〉；另一本为社内同仁的选集，定名为园丁之歌）。此外，还想为十三位得奖人的得奖作品，出版一个专辑）都必须稍向后延。因此，四十年庆酒会，也决定顺延至九月七日在台北举行。会中赠奖活动，仅限于台北地区的得奖人出席领奖。大陆及海外，因时间、经费，办手续均不容易，原想借二十二届世界诗人大会在西安举行时，在会中赠予。但因大陆内部协调出现了困难，会议取消了。我们打算由诗社几位资深同仁组成一个访问团，于九月十六日起去西北丝路作一次文化诗歌之旅。回程去重庆西南师大，为吕所长、毛翰、你和马立鞭四位举行赠奖典礼。其他几位得奖人，因为分散到湖北、河南、北京、黑龙江各地，奖牌和奖金等只能寄交本人或请当地学校或学术单位代为致赠了。你的状况有点特殊，原因是刚来新单位，不知用那种方式合适？请来信告知，并请将你的电话或学校传真号码示知，以便迅速联系。余容下次再谈。祝 教安
我的电话传真请参看信封外面。
文晓村
二00二．八．六．

志富教授：
八月二十日来信及附诗二首拜悉。因最近一直忙葡刊四十周年的事，未及时奉复，请谅。
数日前，我和周副院长（听声音是女性）通了电话，她说，奖品可以直接寄给本人，我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已嘱葡社发行人赖益成诗第，在日前已将奖牌、奖金用邮政及友人公司管道寄出，收到后，请回信给他即可。
《到周庄去》一诗，已转交主编台客。《我们一起逃难》，语言似乎松散了点，想要加强的重复句子，以不重复为宜。愚意，全诗可再凝缩一点，会更精美动人。
《葡》刊因来稿太多，二十年前，在我担任主编时，即曾在内部作了一个决定，并在编辑室报告中公开宣布：欢迎精短之作，原则上不刊登散文诗、叙事长诗和组诗。相信你在教学中会有诗论之作，几千字的论文，也是诗刊欢迎的作品。
九月十五日，我们将去大陆作十二天的参访。详容下次再谈。祝
教安
文晓村
二00二．九．七．

值得一提的是，笔者在诗歌江湖行走也已经有二十余年了，也得到过一些奖项，但笔者最珍惜的恐怕还是葡萄园诗社给我的这个四十周年庆大奖，因为这里面容含了太多的有意义的东西。以文先生为代表的葡萄园诗社对笔者是看重的、赏识的。文先生生前为笔者付出了太多太多。下面这封信谈到《中外文学》对笔者另一篇文章的退稿：

志富教授：《诗歌之可译与不可译新解》，因《中外文学》同类作品专栏已经取消，暂难刊出而退给了我。我又转给《蓝星》，主编赵卫民教授，因为我想，学术性论文，能在大学中流动是有对学界有益的。今后，你有相关的创作也可直接寄给《中外文学》和《蓝星》，前者是月刊，后者是季刊。
我近来花了三个月时间，寄了一本名为《文庐诗房菜》，是对四十多年来个人诗作的一些回顾，每篇二三千多字，谈一首诗的写作背景，动作，兼及表现技巧，选一部分也采用了外界的评论〉，共56篇，预计下半年出版，届时再请你指正。祝

教安

文晓村 二00三．四．十五

文先生还将退稿信也附在信里寄来了：

钱志富先生大鉴：感谢您的来稿，惟大作之性质隶属本刊过去所设之“文学/文化随笔”专区，自去年一月起，本社社长已决定取消此专区，是故此类作品已无刊登之空间，非常遗憾！今将稿件归还，不便之处，尚祈见谅！

中外文学编辑部启
92年3月11日

后来笔者在互联网上查到，文先生转给《蓝星》的文章，还是发出来了的，只可惜问蓝星要一本刊物是很困难的，所以至今我的手里没有拿到这本刊物，当然心底对文先生还是充满敬意的。
笔者有幸在文晓村的晚年能够成为他的忘年交，并且得到他的赏识，激励和帮助，文晓村对笔者是真正做到了有求必应的，他就是我的观世音，他振救我的诗心和事业心。文章的结尾是笔者曾经写过的一首评价文先生的诗，这首诗应该可以总结他的一生，请读者不妨读一读：

文晓村

与余光中同龄
葡萄园中最辛勤的园丁
诗写进了国文教材
文刻进普通读者的心
到台岛是因为战争
一生都在战斗
先前为民族的解放而战
后来为诗歌的前途而战
四十年经营出一个诗的流派
一本诗刊 数十位同人
战士和诗人原本是一个神的两个化身
这话原本是胡风说的
可也适合我们的老诗星
诗写得明朗、健康和中国
文写得朴素、简洁、和善又可亲
凡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人好、诗好
凡跟他交往过的人都得到过他的恩惠和帮助
连我这个愚笨的晚辈
也多次受到他的激励、栽培和照拂
他常来信说我这篇文章写得好
那篇文章有点小毛病
在信中他无所不谈
仿佛遇到了一个小知音
他寄来的书刊和大著
我是一字一句地读
我理解一位老人对后辈的期望和关怀
我理解一位前辈关心的不仅是我
还有五千年来诗的文明该如何传承
我读他的《九卷一百首》
也读他的《从河洛到台湾》
我读的哪里只是诗文
我读的是历史
是现实
是战争风云
还有人心、人情和人性

[山城子]

岁暮问
——兼致海内外诗友

日历已经翻完了十二月
阿里山的天空
并无一星雪花的影踪
为什么我的心底却在
轻哼：渴饮雪
饥吞氈
那遥遥远远的歌声
只是弄不清，台湾
与北海，该如何定位
五十年与十九年
该如何算长短
白发苍苍的牧人啊
何时你才会为自己
画下一个圆圆的句点

——潸然而泪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