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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濂]

山 野 清 音　　 李兴濂
　　世上什么声音最美最纯最清最真？我敢说是山野里的声音。
　　每当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白鹭飞，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时，布谷鸟就会从众鸟的叫声中唱出自己独特的歌声，它的叫声一响，同类鸟的叫声就成了背景音乐。“布谷，布谷”地叫个不停，音色委婉，词儿单调，声音甜美清脆，而且忠诚守规，如古诗所云：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它用自己的叫声提醒着人们对土地的耕耘和播种。布谷叫后，山村就活泛起来。 明媚的阳光下，芬芳的春风里，人们先是在它的叫声中播玉米、种大豆，布谷鸟的叫声如伴奏乐，应和着人们劳动的场面，山野里的春天就有了温情而浪漫的诗意。布谷鸟儿一直叫到桃花开、樱花落，绿杏挂枝头，它才慢慢地隐退。布谷鸟与生俱来是对地而歌的，只要它看到褐色的空地，感觉到了温暖的气息，它就会用那甜美的嗓音日日夜夜兢兢业业地提醒人们：布——谷 ，布——谷。山里人说，布谷鸟儿是花鸟，山野里春天的花儿是它叫开的，也是它叫落的，花开时它赿叫赿欢，花落后，它就走了，不贪图美景，只知道履行自己的职责。布谷鸟是山野里春天的使者，它的歌声是大自然馈赠给人们的劳动号子。山野里的春天，是在布谷鸟的叫声中激活的。那些春播图里浸染了布谷鸟儿优美动人的叫声。布谷鸟是土地之钟，也是大众的歌咏着。
　　喜鹊是快乐的天使，也是吉祥的象征。喜鹊的叫是不分季节的，就像生活中的快乐一样，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无论春夏秋冬，喜鹊的叫声一起，山村就活泛了、兴奋了、灵机了。家家户户门前的树上都有喜鹊窝的，它们高高地悬在空中，像为每户人家挂着一种吉祥和祝福，那种和美的祝福庇护着每个家庭的每个成员。每日，只要人们一起床，都会看到蓝身白颈的喜鹊飞出飞进在忙碌着自己的生计。平常的日子里，喜鹊们是不“喳喳”乱叫的，它们像村中那些经见过世事的老人，只顾自己的温饱和家庭的稳定。但凡村上谁家有喜事，它们又像村中的孩童，各自从自家的窝里跳出来，站在细细的树枝上，用抓子抖动着身上好看的羽毛，然后“喳喳喳”叫几声，似在呼朋唤友，再之后，集聚到过事人家的门前，比赛似的叫个不停，叫得主人家心花怒放，叫得地上为主家帮忙的人卷起舌头与它们对语，天上喜，地上喜，人间喜，喜得主人家从木柜中抓起一把玉米粒让孩童送到远处的坡地上，引得喜鹊们你争我抢，人们看得眉开眼笑，浮想联翩。在乡村，人们说喜鹊是神鸟，它的叫声不但是乡村的福音，也是乡村快乐的象征，每到春节时，家家户户的门楣上贴了春联，再看那些栖息在乡村的喜鹊，个个喜气洋洋 ，不停地在村庄的上空施展它们的歌喉，那时它们以合唱为主，唱得山欢水笑、唱得家家喜气盈盈，人的节日也成了喜鹊的节日。喜鹊的叫声背后隐藏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和不知何喜来的等待，那等待有一种惴惴不安的甜美味道。
　　青蛙的叫声中粘贴着浓浓的水气，青蛙一唱，夜色就湿了。特别是有梅雨的日子里，青蛙的叫声是最欢实的，“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是真实的写照。村外有一条深深的小河，水不大，河床很高，河的不远处是绿油油的稻田，那些稻田其实就是青蛙的天堂，也是它们展示歌喉的舞台。每到夏季，天一黑定，青蛙们就开始了歌咏比赛，高音、低音，唱得天萌地动，唱得人心烦意乱，有些新婚的年轻人想在被窝里说些悄悄话，也被青蛙的叫声打断了，新郎就会披衣而起，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口中骂着“我让你吱哇”向门前的稻田里恨呆呆地扔去。石头“啪”的一声落在水汪汪的稻田里发出木木的声音，蛙声戛然而止，就像如今的人们正在听着音响，突然停电了似的。新郎麻溜地回到床上，正欲得意地向新娘表明自己的爱情时，蛙声又起了，俩人无奈地摇摇头，钻入了温馨的被窝，不再用语言交流了。
　　夜幕刚刚闭合，村人的晚饭还有吃结束，夜莺就开始诉说了。声音清脆得就像用水洗过了似的，没有一丝杂质，整个夜晚 ，唯有它在不停地诉说。起先，还能听到一些小虫小鸟在某个角落里低声私语。它的歌声一起，那些声音全没有了，整个山野间的万物都成了它忠实的听众， 月光清纯得像水漂洗过，夜色宁静，村庄四周山的轮廓也很清晰，夜莺的歌声伴随着月光从柳树叶间脆脆地洒下来，真切而清亮。多少年了，夜莺的声音未曾改过，所唱的内容也不曾换过词儿，它是用自己的歌声呼唤人世间的真情。
　　山野还有高山流水，松涛和鸣，还有鸡鸣、狗吠、牛哞……这些无杂质的纯正的清音，洗涤着漫长的岁月，洗涤着山野人们的灵魂和胸襟，洇润过孩童的耳朵。
作者地址中国辽宁省本溪县小市镇长江路281号邮编117100李兴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