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qiuchunlin]

叩门(小说)


晚上十点多了，天还在下着雨。他好象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已被雨淋得透湿，仍站在局长家门口，一直在考虑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叩不叩门！他终于鼓起了好长时间没能鼓起的勇气，倏地伸出了右手。
“笃！笃笃！”
他并没有真的把门叩响——是脑门里响着叩门声。
一刹时间，他还是胆怯了，下意识地把手又缩了回去，继续考虑着那个再简单不过了的叩不叩门的问题……
“呆子，你到底去不去？……不象话？么事不象话？！局里哪个没买东西去看？如今哪个不兴图个关系？老局长你得罪完了，落了这么个下场；新局长来了，你还不……东西都买好了，你不去，在家带伢，我去！”妻子的话又在他耳边震响。
想起来是怄死人。他原在轻工业局技术股工作，因为坚持革新一项造纸工序与前任局长抬过“杠”，被说成了“故意跟领导闹矛盾”、“无文凭的技术员不能用”而被调到印刷厂当了工人。要不是局里缺打字员，他爱人也要被调离局机关了。
其实，单位、工种，他无所谓；有无文凭，他也不计较。他惋惜的是，已经设计到有些眉目的造纸生产工序的革新草图，却没有条件去继续完成了……
想到了这些，他总是一阵心寒。前任局长因行贿受贿下台了，新局长上任后，他爱人和同事多次催他找新局长反映，可他几次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却总不能鼓起叩门的勇气。
今天，是得听爱人一次话了：局长患重感，去看一看，送点“礼”，留个印象，等该找他反映情况时，也方便一点……是个机会呀！
倒霉的天总是跟他作对。没走一半路程，一声炸雷，倾盆大雨。他生怕雨水透过提包拉链处浸进打湿了“礼品”，便脱下罩衣，把提包裹起来。
“笃！笃笃！”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大慨是站得不耐烦了，终于又一次鼓起了最后的勇气，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手来，真的把门叩响了。
“谁呀？”屋里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他不敢答话，心里“怦怦”直跳。当他听到有脚步声往门口走来时，刚才的余勇一下烟消，象个心虚的小偷，抱着包灰溜溜地跑开了。
回家的路上，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笃！笃笃！”“谁呀”脚步声——不停地在他脑门轰响……
“你怎还不晚点回？钉子把你钉在路上了？……哟，你一包提出，一包提进，疯了？为么怕进去，会把你吃了？哎，我前世没做好事，这世跟你这个呆子……”回到厂里，走到家门口，他又发呆似的站在那儿，脑子里反复出现近年来妻子变得发燥的嗓音。
门开了，他低头进了屋。
妻子满脸是笑，根本没问他“送礼”的经过。他疑惑了……
洗完澡，妻子温厚地扯平他皱了的衣角说，在他刚出门不久，局长和厂长到家里来了，问寒问暖，十分关心，最后告诉她，叫他明天到局里报到，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这天晚上，他睡得很迟，“笃笃”的叩门声伴随着一个甜蜜的梦。


发《湖北日报》1985年8月文艺副刊头条，并获1985年度蒲圻文学创作一等奖。

[美祉]

拜读.欢迎新朋友!

[qiuchunlin]

谢谢美祉先生关顾,可搜索"荀阳文学网"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