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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朝晖]

[人生]妈妈，挑起整个世界


妈妈当年每天的劳动非常辛苦，经常每次要挑100到140斤的担子，走2到5公里的路途。那不是偶尔的体力活，而是年复一年、从未间断的生活日常。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妈妈的个子很矮，背影总是与那根长长的扁担相伴。她每天的生活，不是在挑担，就是在去挑担的路上。那是一条终年不息的奔忙之路，没有晴天或雨天的区别，没有夏日或冬日的停歇，没有抱怨，也没有选择。

她的双肩，是支点，是承载，是无声的呐喊。不是为了成就什么伟业，只是为了活下去，维持一个普通家庭最基本的生活。每天，妈妈的扁担都扛着不同的重担：烧砖备燃料——每担100斤以上的煤，从2公里外挑回砖窑；砌酒糟池备砖——90斤一担的红砖，来回2.5公里；挑石灰、碎石、沙子——每担80到140斤，日复一日、汗湿衣背；为冬天取烤火炭——一早出去翻越小山，挑回70斤的炭，直至黄昏归来；送公粮、运桑叶、砍草盖房，每一趟都是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重量，每一次都是步步负重。她甚至还要负责养蚕、挖红薯、拔秧苗……很多男人都不愿意承担的苦活，她一人默默承担下来。

我还记得她最辛苦的一个阶段是夏秋之交，烈日当头的时候，她要挑着湿透的稻草和半干的谷物上坡晒场，一天往返七八趟，地面烫脚，汗水不断滴进眼睛。可她从不躲懒，从不推脱。有一回她重感冒还高烧39度，却仍咬牙坚持，拴上帕子遮住额头，硬是把当天的任务完成。她的衣服常年是湿了干、干了湿，一身布衣全凭一双手洗得干净利索，几乎没有一件衣物是别人帮她晾晒的。

最让我难忘的是，她的粮食定量是34斤/月，可实际消耗常常在40斤以上，为了省下粮票，常常把自己的饭偷偷减少，留给家人多吃几口。她从不诉苦，也从不开口伸手。有时战友们见她实在吃不消，便偷偷塞给她一些粮票或红薯干，她总是笑着拒绝，说“我可以扛”，但最终还是会在角落里落泪，把那些恩情一一记在心头。

但她的生活，不仅仅是扁担和汗水。每天在她挑担回家之后，她仍然会放下疲惫，蹲下身来，亲手帮我洗脚、擦汗、剪指甲，像呵护瓷器一样呵护那个她称为“小太阳”的我。她从来不把辛苦写在脸上，只是用最朴素的动作传递她全部的温柔。她是那个会在深夜为我缝补衣服的人，是那个在清晨为我热粥加盐、悄悄放一个荷包蛋的人。她用微笑掩盖所有的疲惫，用沉默承担所有的苦难，用温暖驱散所有的艰辛。

或许，正是她的坚韧与无言的力量，让我从小就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如何战胜世界，而是如何默默承受世界的重量，依然微笑着前行。妈妈从未告诉我什么是“责任”“担当”“承诺”这些词，她只是每天用行动把这些词亲手写进了我人生的最初底稿里。

如今回望，那些沉重的扁担没有压垮她的脊背，反而在我的生命中筑起了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如今我肩上挑起的千重事务，虽然不再是砖瓦柴米，而是系统、结构与科技，但我知道，这些“结构”的源点，正是那根旧扁担的延伸——一种骨子里静默无声却从未断裂的韧力，一种再高端算法也无法模拟的生命结构。

妈妈那根扁担，是最早的“结构系统”；她的肩膀，是我理解“承重”二字的起点。是她教我：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只要肩上还挑着世界，就不能倒下。

现在的我，每次站在人前，讲“系统闭环”“极限逻辑”“结构驱动”，其实心里始终知道，那最早的系统闭环，不是我在Excel里设计出来的，而是几十年前，一个身形瘦小却力量无穷的母亲，用她的脊梁撑起的——那个叫“家”的永不下线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