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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龙]

虽然已经十余年过去,但一想起曾大爷临走时回头那一抹失望和无助的眼神,我的心里仍隐隐作痛……
那时,我在人事部门任文书兼出纳,这是一份烦人累人的活,每天都有干不完的琐事。一天下午，我正忙碌着，一个衣着朴素神情拘谨的大爷走进办公室，一个照面后，他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小陈吧？”见我疑惑不解的神色，他略微提高了声音：“我是曾大爷啊！”
我恍然大悟：两年前，我在城关镇工作，当时正逢乡镇行政区划“撤扩并”，郊区的五个乡同时并入了城关镇，大则大矣，办事上的一些弊端很快就显露出来，作为统计员的我，不得不疲于奔命。一次，我下到一管理片组织报表汇总，负责我们后勤工作的便是曾大爷，他的腿脚有些不便，但却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几样家常小菜，是色香味俱全，很是入口。他对我这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毛头小子格外照顾，总是劝我多吃点，生怕饿着，又总一个劲地问饭菜是否合我们的胃口。其实对曾大爷，我们是一百个满意，根本无可挑剔。
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我与曾大爷结下了忘年之交，也略知了他的一些经历：家境贫寒的他，很早就辍学在家，帮父母干一些粗活以维持生计。一次在山上背木头时，不慎滚落下来，摔断了腿，因为无钱医治，最终造成了终身残疾。父母早逝后，经好心人帮忙，他来到当时的公社食堂干杂活，一干就是二十几年。一贫如洗的他，一直不敢奢望成家立业，不知不觉就把终生大事耽搁了，所以至今仍孑然一身。
我连忙给曾大爷泡茶，曾大爷告诉我：半年前，他突然接到镇里的通知，说是由于经费紧张，几个管理片的食堂一律停办，他也就此失业了。前不久，在闲聊时，他偶尔听别人提起像他这样连续在乡镇食堂干满二十周年的，从六十岁开始，可享受每月定期补助。所以试着过来问问，是否确有其事，没想到正巧碰上了我。
我向相关科室的同事进行了咨询，在得到证实后，迫不及待地将这一好消息告知曾大爷，曾大爷喜形于色，不住地说：“这就好，这就好。”我也很为曾大爷高兴，每月二三百元的补助，虽然钱不多，但对无儿无女且年老身残的曾大爷来说，不啻是一笔巨款，足以使他安享晚年。只是申报时，需提供原始的领取工资凭证，岁月漫漫，这些档案还能否找到，我有些担心，心中默默祈盼：但愿好事不要多磨。
没过几天，一脸焦虑的曾大爷又匆匆来到我的办公室，我的担心竟成了现实：曾大爷回去后，就赶紧找到当年的几个公社干部，他们也挺热心，二话没说就到乡政府的档案室里开始查找，却遍寻不着。他们提醒曾大爷是不是因为“撤扩并”的缘故，那原有的重要档案都移交到了镇政府，建议曾大爷上镇里再找找看。曾大爷于是马不停蹄，拖着一只瘸腿，来到了镇政府，可翻遍那整整一间一百多个档案柜，除了近年的一些凭证，二十几年前的档案，也如流逝的岁月一般，不见了踪影。曾大爷忧心忡忡，俗话说“口说无凭”，没了实据，这事咋办呢？
我一边宽慰曾大爷，一边跑到分管局长那儿，问能否根据具体情况，想个变通的办法，比如让当时的一些公社领导出具个证明什么的。分管局长笑笑说：“这些证明只能代表个人，与原则不符，所以我也不敢破这个例啊！”我不死心，又壮胆去找局长求情，结果自然是大同小异，不苟言笑的局长很委婉地回绝了我这有些强人所难的要求。曾大爷黯然，半晌无言。“要不叫镇里的人再仔细找找看？”我边问，边打电话给镇党委组织干事，让她务必费心帮这个忙，因为这关系到一个老人晚年能否安度，小事不小。我的恳切，显然感动了对方，她没有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曾大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希望的神色，他似乎又看到一线生机。
然而希望最终还是无情地破灭：二三十年，工作人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乡政府（公社）的办公楼也是数易其址，那些陈旧的档案，也许早已损毁，也许在人员的频繁更替中，失落在了某个角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一旦需要用到时，却踏破铁鞋无觅处！
曾大爷最后一次来到我的办公室，他央求我再想想办法。该作的努力，我已尽力而为，却无济于事，最能证明一切的原始凭证，始终石沉大海，人微言轻的我，也只能是爱莫能助。我无奈地向曾大爷致歉，他仍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呐呐地说：“真的就没法子可想了么？真的就没法子可想了么？”一旁的我，只能选择沉默。
良久，曾大爷起身告辞，在走到门口时，他回头一瞥，眼里是那么的失望与无助。我不敢面对那眼神，此刻我真恨不能变成一纸泛黄的凭证……

[塔双江]

欢迎并问好!

[绿云小小鸟]

无助的眼神刺痛人的心啊!LZ也是爱莫能助。

[墨竹淡香]

人生里某个无助的眼神总让人一辈子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