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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朝晖]

[极限哲学]精算正摧毁人类


精算正在悄无声息地摧毁人类文明，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现代社会的一切都被精算绑架，从建筑寿命到人际关系，从学习效率到艺术表达，精算的触角伸向每个角落，将鲜活的生命压缩成冰冷的数字。古代建筑能屹立千年，因为工匠们遵循“过犹不及”的智慧，宁可多费材料也要确保稳固；现代建筑却在精算师的笔下被榨干最后一分安全冗余，勉强撑过设计年限就沦为危楼。这不是进步，而是文明的退化。老祖宗说“吃亏是福”，如今人人拿着计算器衡量得失，生怕被占一分便宜，亲情友情爱情全成了资产负债表上的交易记录。精算让人类失去了慷慨的能力，也失去了被慷慨对待的资格。
（法国国家古迹中心数据显示，法国超百年历史的公共建筑中，约78%仍在使用，而许多精算到极限的现代商业建筑在30年内就需要大修或报废，这与古代的冗余设计形成鲜明对比。）

我说的精算，不仅是这门学科，更是整个人类社会的现象。除了钱和利益永远不满足，其他一切都要精算到极限。精算的本义是精选，让有限的资源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不是偷工减料。合理的精算能让资源得到最优分配，比如灾害救援中的物资调度、疫苗短缺时的优先分配。但今天更多的精算，已经演变为挤掉冗余、牺牲韧性、压缩安全边界的手段，这种极限计算不仅没有提升文明的生命力，反而在不断削弱它。
（在新冠疫情期间，世界银行评估报告指出，医疗系统冗余度每降低1%，突发医疗事件的人均救治成本就上升2.3万美元，这说明“精算压榨”反而增加了整体代价。）

武学修炼本应是十年磨一剑的沉淀，现在却沦为“速成班”的狂欢。一个月练几小时就敢自称武者，三个月的课程包装成“宗师亲传”，精算思维把功夫拆解成可量化的课时，却抽走了最珍贵的“时间淬炼”。我用了三十年才悟透：真正的功夫不在招式数量，而在每个动作里沉淀的千万次重复。一首吉他曲练过千遍，才能换来五分钟的潇洒自如；一套太极拳打上万次，才能让气血自然流转。这些精算师永远算不清的价值，恰恰是文明的灵魂。
（日本文部科学省统计，传统武术门派中师徒制完整传承率在过去20年下降了73%，直接原因之一是短期课程和商业速成班取代了长期浸润式训练。）

我在物流系统设计上同样拒绝精算。当全球企业砸钱买ERP系统时，我用1997年的Excel搭建出更高效的调度模型。精算师们嘲笑我“技术落后”，却解释不了为何我的系统能承受十倍于设计值的负载。因为他们算得出软件版本，算不出三十年经验凝成的结构直觉；他们能优化代码行数，却优化不了危机处理的应变智慧。对我来说，这是资源的合理优化，而不是为了省一分成本把安全系数削到零。

摄影领域更是精算的重灾区。现代人追求“一秒出片”，滤镜算法把风景统一调成网红色调，连星空都能AI合成。而我坚持用最笨的方法：在943km/h的飞行中手动记录经纬度、海拔、时间、方向，只为让每张照片成为可验证的时空胶囊。精算师说这是“低效”，但正是这种“低效”让我的作品成为地质学家眼中的珍贵数据。精算可以量产漂亮图片，但量产不了真实的坐标。
（欧盟委员会在文化遗产保护报告中指出，带有完整时间、地点、方向等元数据的影像作品，在科学和法律取证中的可采信度比普通影像高出约3倍。）

精算最可怕的不是计算本身，而是它让人遗忘“无法计算”的价值。教育变成学分博弈，学生精算如何用最少努力换最高GPA，却没人再为“无用的知识”兴奋；医疗变成成本管控，医生精算如何用最短问诊开最贵的药，却丢掉了“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的初心；艺术变成流量竞赛，创作者精算如何用最俗套的旋律抓最多耳朵，贝多芬式的孤独打磨成了笑话。当一切皆可精算时，人类就沦为自己算法的奴隶。
（OECD 2022年调查显示，在功利化学习目标占主导的教育体系中，15岁学生“为兴趣阅读”的比例平均只有23%，而非功利导向体系国家的平均值为67%。）

文明需要冗余，需要超量，需要“不划算”的坚持。精算能告诉你每分钟的价值，但算不出“发呆”时迸发的灵感；能优化工厂的流水线，但优化不了母亲手工编织的毛衣温度；能压缩建筑成本，但压缩不了金字塔跨越时空的震撼。所有值得存在的事物，都藏在精算公式的误差项里。

精算正在杀死人类的耐心。不再有人愿意花十年学一门手艺，因为精算证明“性价比太低”；不再有人愿意守护一段慢热的关系，因为精算显示“情感ROI不足”；甚至不再有人敢为理想冒险，因为精算判定“成功率低于5%”。我们将自己困在精算的牢笼里，还得意地以为掌控了人生。看看周围吧：最精算的一代人，也是焦虑最严重的一代人；最会计较得失的社会，也是信任最脆弱的社会。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人类需要“反精算保护区”。就像森林需要野火重启生态，人类也需要保留无法被量化的领域——那些需要浪费时间的真爱，需要笨功夫的真功夫，需要“不聪明”选择的真勇气。精算应当只是工具，而非主人。当一座桥被精算到极限时，多加一根火柴的重量就会崩塌；当一种文明被精算到极限时，再多一个“不划算”的坚持就能挽救。拒绝被精算定义，或许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