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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榕]

《带着文艺去旅行》总第713期：张光国散文《桃花村的根脉》


桃花村的根脉

〇张光国

　　是的，桃花村，我梦中的老家。它不在武陵人的迷津深处，而在山东省潍坊市昌乐县车罗顶那厚实的北麓，静静地偎在朱河温润的臂弯里。这里的诗意，不是江南烟雨的空濛，而是北方原野上那种结结实实、带着泥土颗粒感的醇厚。我总在某个特定的时辰想起它——譬如现在，黄昏正将尽，夜色尚未浓，天地间是一片朦胧的、介乎于记忆与真实之间的灰色。我便在这灰色里，走向那一片心之所系的田园。
　　脚步踏入村口，两旁是北方特有的高大槐树，枝干虬劲，像极了鲁地汉子伸出的、布满青筋的臂膀。风过处，树叶沙沙，那声响不似南国竹林的呢喃，倒像是长辈一声低沉而关切的问候，直直地撞进你的心里来。路尽头，是一堵半塌的、用火山岩砌成的石墙，墙面斑驳，雨水冲刷出的沟壑，宛如老人额上的皱纹，每一道里都藏着说不尽的风霜。我伸手抚摸那粗糙的墙体，指尖传来的，是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凉意。这凉意，瞬间便接通了时光的另一头。
　　我仿佛看见，许多个这样的傍晚，我的先人们，便是倚着这堵墙，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他们端着粗瓷大碗，碗里是滚烫的、金黄的小米粥，吃着煎饼卷，就着自家腌制的辣疙瘩咸菜，一口一口，吃得山响。他们谈论着今年的墒情，议论着邻村的庙会乡火，偶尔也会为了一段《隋唐演义》里的情节争得面红耳赤。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是旱烟的辣味、泥土的腥味，还有汗水被晚风蒸腾出的、一种生命最本真的味道。这味道，便是桃花村最朴素的底色，是山东民俗赖以生根的、最广袤的土壤。
　　这土壤里生长出的，不是柔媚的藤蔓，而是有着铮铮铁骨的庄稼。你看那棒槌，那蜀黍，在狭窄的河边梯田里，争着向天空探头张望；你看那果子，那地瓜，在贫瘠的山岭薄地上，争着向四周伸展臂膀。走进任何一户人家，那窗棂上贴着的，定然不是纤巧的窗花，而是大红大绿、构图饱满的剪纸。剪的是“鲤鱼跃龙门”，是“喜鹊登梅”，那鲤鱼胖得近乎憨傻，那喜鹊壮得像是能驮起整个春天。这哪里是在剪纸？这分明是将对富足、对吉祥的全部渴望，都用剪刀和红纸，轰轰烈烈地宣告出来了。没有含蓄，没有留白，有的，是山东人骨子里的那股子坦荡与热烈。
　　我曾长久地凝视村里一位老奶奶剪纸。她满头银丝，手指关节因常年的劳作而粗大变形，可那把小小的剪刀在她手里，却灵活得像一条游鱼。她不画稿，心里仿佛自有乾坤。剪刀游走之处，纸屑纷飞，不一会儿，一幅“莲年有鱼”便活脱脱地呈现出来。我问她，这莲花为何瓣儿这么厚实？她抬眼笑笑，眼角堆起密密的皱纹，说：“薄了不经看，也经不住风雨。咱这儿的风，硬。”我霎时明白了。这剪纸，这年画，这庄稼，乃至村里人逢年过节那喧天的锣鼓、高亢的梆子戏，都不是轻飘飘的艺术，而是生活本身。它们是一种对抗，对抗着岁月的侵蚀，对抗着生存的艰辛；它们也是一种信念，坚信着只要根扎得深，只要心诚，日子就能像这剪纸上的图案一样，红火、圆满、有劲道。
　　这便是山东民俗的魂了罢。它不尚空谈，不务虚玄，一切的仪式、符号、技艺，都牢牢地附着在“过日子”这件最实在的事情上。它不像有些文化那般追求精神的羽化登仙，而是执着于如何让生命在这片土地上更安稳、更热闹、更有味地延续下去。我想起《诗经·豳风》里的句子，“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那是一种何等具体、又何等坚韧的生活节律！桃花村的民俗，便是这古老节律在两千年后的回响。春分时的祭土，清明时的添坟，端午门上插的艾草，中秋院里供的月饼，乃至谁家添丁了要分送红鸡蛋，谁家老人做寿要请大家吃一碗长寿面……这一切，看似琐碎，却像一条无形的脉络，将一代代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规整得有条有理，给无常的生命以最大的确定性。这是一种民间的、朴素的智慧，也是一种最深沉的人文关怀。
　　夜色终于完全笼罩了桃花村。零零星星的灯火亮了起来，像是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金。每一盏灯火下，都是一个正在上演着的、鲜活的故事。我站在朱河畔，河水在夜色里流得无声，却涵养着两岸无数的生命。这民俗，不正像这朱河之水么？它不言不语，却滋养着桃花村的魂。它让每一个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无论行至天涯海角，骨子里都总带着那么一点儿桃花村的印记——或许是处事的那份仗义，或许是待人的那份实诚，又或许，只是在某个深夜，会突然无比想念一碗热腾腾的、只有母亲亲自下厨做才最有味儿的“古扎猴儿”。
　　我转过身，准备离去。来时带着一丝寻根的惶惑，去时却装满了一怀沉甸甸的踏实。桃花村，它从来不是虚幻的桃源，它是我，也是千千万万山东人精神上的“原乡”。这里的民俗，不是博物馆里冰冷的展品，而是依旧在呼吸、在跳动着的活的历史。它告诉我，人这一生，走得再远，也终究需要一条与土地相连的脐带。而桃花村，以及它所承载的这一切，便是我的那条脐带。
　　故土无疆，根脉深长；风物有形，其魂不朽。今夜，我将携着这一身北国东鲁的风尘与月光，继续我的远行。但我知道，我生命的底色，早已被这朱河之水、被这桃花村的烟火气，浸染得再也无法更改了。

2003年6月1日夜


【作者简介】张光国，笔名毓榕、轩辕国，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系《新诗歌》、《中国诗选刊》、《中国诗歌月刊》、《世界诗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红高粱文学》、《文艺家》总编，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当代诗歌会、中国新古风研究会、中国爱情诗协会、中国李清照诗歌会、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中国新诗社、中国小诗社、中国山水诗社、中国草原诗社、中国大唐诗社、中国关雎爱情诗社、中国蒹葭爱情诗社、中国乡土田园诗社、中国山水田园诗社、白浪诗社、乌拉特诗社社长，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白浪书院客座教授，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神洲文学院院长，万诗阁阁主，中国诗歌馆、中国诗文艺馆、中国新诗艺术馆、中国长诗诗艺馆、中国短诗展示馆、中国小诗展览馆、中国格律诗收藏馆、作家诗人百科名典馆、中国山水诗档案馆、中国古风博物馆、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中国山水田园诗典选馆、当代诗歌美学馆、中国爱情诗典藏馆、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轩辕国文学艺术馆、中国诗歌会名家馆馆长。创始诗人网（http://www.shirenwang.com/）、中国诗歌会网（http://www.cpa1932.com/）、诗家网（http://www.shijia1999.com/）和诗家APP。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诗意的行走、北海文艺沙龙、大唐诗歌节、红高粱笔会、新诗百年峰会、中国草原诗会、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出版诗集《诗人与美人鱼》、《陶罐上的少女》，诗学专著《诗术》（第一卷），诗论集《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诗话专著《黄鹤楼诗话》、《北海诗话》，文论集《煮酒南山歌北海——张光国文论集》（第一卷），长篇小说《沙僧别传》，编著《当代中国诗人名录》、《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等数十部。迄今，万诗阁已藏诗934首，浏览量已达306万余人次；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6期，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6条，浏览量已达149万余人次；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词曲、视频等作品579件，浏览量已达223万余人次；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诗道》（卷一）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诗论48篇，浏览量已达22万余人次，个人散文诗集《液态的琥珀色月光》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散文诗63篇，浏览量已达33万余人次，个人散文集《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已在中国诗名家俱乐部美篇专栏发布散文21篇，浏览量已达14万余人次。

〓信息动态〓

第四届诗家笔会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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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届诗家笔会，已于2024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
　　第三届诗家笔会，已于2025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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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选机制：初评→复评（复评通过者有获得铜奖资格，并线上推介）→终评（由主办方终评出金、银奖，并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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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歌会
2025年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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