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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榕

《歌行万里》总第267期：张光国诗话《王之涣在衡水的那一片苇岸和那一方官印》
　　
　　
王之涣在衡水的那一片苇岸和那一方官印

〇张光国

　　我是溯着一条诗的河流来到这里的。这河，不是他笔下“黄河远上白云间”的那条浩瀚的、奔腾着盛唐气象的大河，而是一条更为幽深、更为寂静的时间之河。河岸两旁，长满了苍青的芦苇，风一过，便低低地伏下去，像是承受不住那千年的重量。我此行的终点，是开元十四年（726年）的冀州衡水，去赴一个约定，与一位刚刚失去整个世界，却又即将捧起一方冰冷官印的诗人——王之涣。
　　我的脚步，便是在这一片秋日的苇岸旁停住的。风是凉的，带着湖沼的湿气与草木将枯未枯的辛香。衡水之畔，这片土地阔大而平芜，少了长安的雕栏玉砌，也缺了江南的烟雨迷离，它只有一种质朴的、近乎于钝重的坦荡，一如它即将迎来的那位主簿官的心境。我看到，王之涣就是从这样的风景里走来的。一个诗人，一个刚刚经历了“风摧拱木，雨泣铜盘”之痛的儿子，双亲俱逝，家国的根基仿佛在瞬间被抽空。那袭从汴州浚仪带来的衣衫上，还沾染着守孝期间的风尘与泪痕。盛世的繁华，于他而言，在那一刻，是悬隔的，是别人的热闹。他独自一人，揣着一颗破碎的心，被命运的流水推送至此。
　　“门子调补”，史书上这四个字，是何等的冷静，近乎于刻板。可这背后，是一个青年诗人怎样的一夜长大？那方“衡水主簿”的官印，是青铜铸的吧？我几乎能想象出王之涣第一次接过时，掌心传来那沉甸甸、凉彻彻的触感。那不再是诗卷柔软的触感，不再是酒樽温热的弧度，而是责任，是秩序，是世俗政务棱角分明的形状。它将要在未来的日子里，压在他的掌中，也压在他的诗魂之上。这方寸之物，与这片苍茫的苇岸，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对峙。官印，是帝国的规训；而苇岸，是自然的、野性的，是诗的渊薮。
　　我徘徊在衡水这片土地上，思绪常常被拉得很长。我想，中国文人的生命轨迹，似乎总也逃不开这样的二元。一面是“学而优则仕”的千年铁律，是那一方方官印所代表的功业与责任；另一面，则是“归去来兮”的田园梦想，是山水林泉间那份精神的自由与诗的飞扬。王之涣此刻，正被命运推到了这个岔路口。他脚下的衡水，不是他诗中那条“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它更平静，更隐忍，更像他此刻的人生——必须收敛起所有的惊涛骇浪，在固定的河道里，履行灌溉与承托的使命。
　　这或许是一种痛苦的驯化。一个能写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般雄浑阔大诗句的灵魂，如今却要俯下身来，核算仓廪的米粟，审理乡邻的纠纷，书写枯燥的公文。那喷薄欲出的诗情，被一方主簿的印绶牢牢地盖住了，封印在每日的案牍劳形之中。我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在官衙摇曳的烛火下，时而执笔疾书，时而又掷笔长叹，目光穿过窗棂，望向月光下的浚仪。那里，有他失去的至亲，有他远去的、无拘无束的青春。
　　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最深刻的滋养？我总觉得，后世人们只记住了王之涣边塞诗的雄豪，却少有人去体味这雄豪底色的由来。若没有经受过丧亲之痛与仕途之初这种沉甸甸的磨砺，若没有在衡水之畔这般脚踏实地地生活过，他的豪迈，或许会流于轻飘的呐喊。正是这主簿任上的琐碎与具体，这失去双亲后对人生况味的深沉咀嚼，与冀州衡水县令李涤的三女儿成婚，让他笔下的山河，不仅仅是一种地理的壮观，更是一种内化了的、承载着悲欢与责任的生命景观。那“黄河远上白云间”的“远”，何尝不包含着一种对故土的眺望与对逝去亲人的追怀？那“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孤”，又怎会没有他此刻独在异乡为宦的孤寂影子？
　　我俯下身，撷取一支芦花。它在我手中，轻若无物，却又仿佛承载着一段沉重的历史。这洁白的、柔软的絮，是诗；而那深扎于淤泥的、坚韧的根，是官。它们本是一体。王之涣在此地，将这两者艰难地、也是必然地融合在了一起。衡水这片土地，以它的平实与宽厚，接纳了一个伤痕累累的诗人，又用一方小小的官印，为他那过于飞扬的诗思，系上了一根牵挂人间的线。
　　夕阳西下，将整个苇岸染成一片苍金。官衙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而那片芦苇，却在晚风中摇曳得更加自在。我忽然明白了，那方官印或许早已锈蚀，化作了尘土，但由这官印所见证、所淬炼过的那颗诗心，以及他从这片土地上汲取的坚韧与深沉，却随着他的诗句，活在了每一代中国人的血脉里，如同这年年生发的芦苇，岁岁枯荣，生生不息。
　　我转身离去，身后的衡水，沉默如初。而我的耳畔，却清晰地响起了那穿越了千年的吟唱，高亢而苍凉，既带着官服的庄重，也飘着芦花的轻扬。这世间，最沉重的官印，有时恰恰盖在最轻盈的诗笺上，印痕深处，渗出的，是整整一个时代的悲欢。

2025年1月11日晨于静思轩

【作者简介】张光国，笔名毓榕、轩辕国，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系《新诗歌》、《中国诗选刊》、《中国诗歌月刊》、《世界诗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红高粱文学》、《文艺家》总编，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当代诗歌会、中国新古风研究会、中国爱情诗协会、中国李清照诗歌会、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中国新诗社、中国小诗社、中国山水诗社、中国草原诗社、中国大唐诗社、中国关雎爱情诗社、中国蒹葭爱情诗社、中国乡土田园诗社、中国山水田园诗社、白浪诗社、乌拉特诗社社长，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白浪书院客座教授，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神洲文学院院长，万诗阁阁主，中国诗歌馆、中国诗文艺馆、中国新诗艺术馆、中国长诗诗艺馆、中国短诗展示馆、中国小诗展览馆、中国格律诗收藏馆、作家诗人百科名典馆、中国山水诗档案馆、中国古风博物馆、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中国山水田园诗典选馆、当代诗歌美学馆、中国爱情诗典藏馆、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轩辕国文学艺术馆、中国诗歌会名家馆馆长。创始诗人网（http://www.shirenwang.com/）、中国诗歌会网（http://www.cpa1932.com/）、诗家网（http://www.shijia1999.com/）和诗家APP。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诗意的行走、北海文艺沙龙、大唐诗歌节、红高粱笔会、新诗百年峰会、中国草原诗会、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出版诗集《诗人与美人鱼》、《陶罐上的少女》，诗学专著《诗术》（第一卷），诗论集《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诗话专著《黄鹤楼诗话》、《北海诗话》，文论集《煮酒南山歌北海——张光国文论集》（第一卷），长篇小说《沙僧别传》，编著《当代中国诗人名录》、《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等数十部。迄今，万诗阁已藏诗934首，浏览量已达306万余人次；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6期，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6条，浏览量已达149万余人次；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词曲、视频等作品579件，浏览量已达223万余人次；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诗道》（卷一）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诗论48篇，浏览量已达22万余人次，个人散文诗集《液态的琥珀色月光》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散文诗63篇，浏览量已达33万余人次，个人散文集《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已在中国诗名家俱乐部美篇专栏发布散文21篇，浏览量已达14万余人次。

〓信息动态〓

第三届诗家论坛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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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稿时间：2025年11月7日。
　　投稿方向：sjw1999@126.com(同邮箱可投第三届中国诗家诗词大赛、第三届中国诗家奖或第三届中国诗家佳作奖。只能选投1项，并请标注好所投奖项字样)。

中国诗歌会
2025年10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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